你最好別哭 第81節
樓下樂隊重新開始奏演,場子很快被烘卷熱潮,喧囂高漲,氣氛閑適,一派酒色慵然。 樓上,杭露儂身體前傾,朝岑祚舟靠近一些,掀睫看向他,聲音壓低: “如果被這件事查到,過不了一晚,整個港廈就會人盡皆知,到時候,我們家的故事必然要被瘋狂改編?!?/br> 她說“我們家”。 將早已闊別多年、各自為營、從未類屬過同一世界的彼此驀然劃地結盟。 這是有些荒謬的。 但女人表現得毫無異樣。 言辭順暢,表情自然。 不存任何刻意矯飾的痕跡,不見遲疑,沒有半分虛偽奉迎地試探。 她眉尾眼梢剝露的神態只有專注。就事論事的專注,專注到說出這句“我們家”,好像也沒有哪里是不妥切的。 這并不奇怪。 因為她本就不懂偽裝, 奇怪的人不是她, 岑祚舟挑起目光,竟然就順著她的話,做出別有深意地奇怪提問: “我們家,有什么故事?” 杭露儂不由震愣了下,似乎無比詫異他怎么會問出這種不著調的問題,那一刻也沒有多想,話趕話脫口而出: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家里現在的故事版本是什么?是我瀟灑走人,追求真愛,你跟孩子一個被綠一個被棄,甚至你還至今未娶?!?/br> “可如果小浪不是親生的這件事被抖出去,那這故事就徹底變味兒了?!?/br> 她稍稍蹙眉, “搞不好就是你出軌在先,跟別的女人生了孩子,我一氣之下報復性綠你,拋夫棄子?!?/br> 說到這里,她不屑輕笑了下,語氣微嘲,“畢竟有錢人有了錢,就剩下閑了。你信嗎,如果素來低調高貴的首富岑家出了八卦丑聞,能讓他們很長一段時都亢奮到自我高潮的程度?!?/br> 岑祚舟微微擰眉,似乎對她的露骨用詞難以接受。 其實當年兩人解綁時,岑祚舟起初的提議是和平分手,好聚好散。 當然,他并非是私心為自己。 被綠、被拋棄、慘遭愛人背叛這類聽起來仿佛帶有侮辱性的非議詞匯,他從未有過在意。 當一個人身處旁人壓根無從撼動的頂峰之巔,擁有絕對掌控性的優渥權力,他的強大、強硬、強勢足以在低眉抬眼間隨手掀翻整條食物鏈。 當驚濤因他而起, 駭浪為他起勢, 公序良俗便顯得贅余,幼稚,蒼白到對他構不成絲毫傷害。 所以,他提出友好分開實際上更多的是為杭露儂著想。 畢竟,拋夫棄子這種事就算是她占據感情上位的主動權,可一旦以輿論的形式流出去,她的名聲總歸還是要在那些無腦人的舌尖上滾來滾去。 這對她并沒有好處。 在杭露儂當初執意要這么做的時候,岑祚舟曾耐心分析過給她聽。 是她聽不進去罷了。 年輕氣盛的女孩子太倔強,太傲氣,太惱羞成怒了。 至于她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情緒,不是說好了大家逢場作戲,只是一局利益對換的游戲而已么?那就是另一個話題了。 “有影響么?” 良久,岑祚舟眉眼松動,吐字平靜地倏然這樣問她。 “什么?”杭露儂沒跟上他的節奏。 從來惜字如金的男人,出奇地耐下性子,將上個問題重復延展給她,問: “如果事情真變成你說的那樣,對你、對杭氏有影響么?” 變成哪樣? 他出軌在先,她離家在后么? 那當然是,沒影響的。 甚至對她來說,理應是沒什么所謂,是有利無弊的。 “消息我收到了?!?/br> 岑祚舟輕易洞穿她沉默下的回答,懶淡輕抬眉尾,揚了揚手中她給的檔案袋,缺乏情緒地叮囑她: “這種事情電話里也可以說,下次不必費力過來,白跑一趟?!?/br> 他還是冷漠,眼色疏淡,口吻寒涼地完全不近人情。 “我說過了,”但杭露儂半點不怵他,“我是來幫你的?!?/br> “我知道你有意讓小浪回來?!?/br> 她后靠向椅背,雙臂微彎分別搭著兩側扶手,姿態從容地正視他, “這個圈子有多注重血脈純正,你比誰都清楚,私生子、野孩子、父母不詳這類詞一旦沾上就是一生?!?/br> 岑祚舟沒有動,也沒吭聲,視線緘默地游移在她臉上,眼色未變。 女人卻在這時飄開目光,聳了下肩,歪頭時輕輕垂睫,食指似有所無地勾弄著發間耳串,聲音放得更輕了: “要不然,我們也不會結婚,你也不會需要我來給他一個母親的名分?!?/br> 落下話音,她挺直腰身拎出冰桶內的洋酒,知道岑祚舟不喝酒,她也懶得客套禮讓,直接給自己倒了半杯。 好像,也沒有表現地那樣從容。 “鋪墊這么多?!贬裰鄣瓟垦燮?,不動聲色地瞟過她面前的洋酒杯,拉起目光凝向她,單刀直入: “到底想說什么?” 杭露儂放下喝空的酒杯,指尖漫不經心地轉動酒杯,半低著眼,說: “跟我復婚,是眼下最好的選擇?!?/br> “只要我們重新合體,有關小浪的所有身世流言都會不攻自破?!?/br> 她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岑祚舟略瞇起眼,沒說話。 “你可別誤會?!?/br> 又或者,杭露儂本就不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喝光第一杯時,她舔舔唇,以一種滿不在乎的語調戲謔道, “我只是討厭聽到流言變成是因為我魅力不夠,才讓你出軌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br> “別忘了,當年不是你趕我走,是我先不要你的?!?/br> 她執著強調這一點,語氣里剝露一點近乎尖銳的霸道。 霸道得,更像是在深藏心虛。 因為杭露儂明白,岑祚舟從來涇渭分明。厭惡界限模糊,反感定義混淆,恪守己身的男人容不得也不允許任何跨線的越軌行為出現在他眼前。 而自己今晚的話, 已然幾次三番地壞了他的規矩。 接下來,他應該是冷蔑譏諷,嗤嘲她不自量力,用一種觀賞跳梁小丑的眼神或者是,連眼神都吝嗇施舍?!爱敵醪⒎勤s你走,”卻怎么都沒料到岑祚舟很平淡,平淡地糾正她, “是放你走?!?/br> 杭露儂舉到唇邊的酒杯忽然頓滯。 岑祚舟眼梢微揚,抬手輕易撥下她的酒杯,起身時反手將酒倒入冰桶,眼神拉低緩緩裹住她,告訴她說, “既然走了,就沒必要回頭,這對你、對杭氏毫無意義?!?/br> 岑祚舟繞過她邁下樓梯。 然而,始終沒有半步停留的男人,卻在邁至樓梯半中央的位置時,倏爾停住。 盡管場內還是吵, 但耳力極佳的他,還是沒有任何阻隔障礙地聽到,樓上女人的氣惱控訴: “什么放我走,誰要你放我走了!” “這男人怎么還是那副德行啊,沒良心,不識趣,用完就扔?!?/br> 還有一句: “還當我是需要靠你救濟的小女孩呢?我早就不喜歡你了好不好?!?/br> 隨后控訴聲停下,過了沒一會兒,又傳來她詢問下屬時不太確定的聲音: “我剛剛沒太露餡吧?” “看不出來我對他還有感覺吧?” “本來是想裝出那種讓他高攀不起的女王氣場……” “……” 岑祚舟虛瞇著眼,半晌,微微搖頭,唇角隱約勾過一絲極淺的弧度。 小姑娘長大了,變聰明了,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達成目的了。 就是演技太差, 說謊的技術半點沒長進。 “開始的時候,他挺好的?!?/br> 班妮圣心大教堂, 今晚徐嘉合出差外地,時眉在這里時隔多日又一次見到夏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