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偷一個吻 第58節
“他們想讓你進監獄,我最后、最后沒有幫他們?!狈接X夏感覺虛無黑暗中有一張臉朝她笑,是她的孩子嗎。 程總,我愛你。這個寶寶我真的想為你生下來。 我也從來沒有后悔過當初和你走。 “程總,我如果再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痹谟鲆娻嵰字?。 這樣她的夢里會永遠是粉色的,而不是滔天的罪惡。 程時瑯瞳孔緊縮,再伸手去牽她,落了個空。 腹部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方覺夏感覺到又有腥紅的血涌出來,裙子上,大腿上,全是。 聲音變得越來越輕,這一刻,沒有人能抓得住什么。 方覺夏多想牽著他的手走到最后啊,溫和體貼,眼里永遠帶著情意。 “夏夏!”程時瑯轉頭看去。 她安靜得像是睡著了,像個破碎的布偶,眼角殘留著淚痕,沒有一點聲音。 那一幕卻讓他神識抽離,墜入深淵。 一切失控在這一瞬間。 程時瑯五指收緊,想伸手去牽她,沒注意到左邊車道一輛車忽然變道超車,從黑色邁巴赫旁擦過,他再打方向盤,車身失控,劇烈地撞向護欄,下面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江水。 失重的瞬間,程時瑯側頭看去,溫柔地光照在女人臉龐上,腹部孕育著一個屬于他們的小生命,他再次伸出手去。 程時瑯最終也沒牽到方覺夏的手,不甘地閉上了眼睛。 京城一架好好的跨江橋梁,不知道為什么,深夜忽然半封閉管理,搜救人員下江一茬又一茬,夏夜江邊闌珊燈火里聚滿群眾,新聞記者遍地跑,大家議論紛紛。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一輛邁巴赫忽然失控了,眼睜睜地看著撞破護欄飛出去,墜江了?!?/br> “可不是么,車開得老快,也不打變道燈,嚇死人?!?/br> 夏季漲水,江邊圍了許多夜釣愛好者,聊得沸沸揚揚。 “那可是豪車,值錢著呢?!眹K嘖稱奇。 “這江水深著呢,前短時間下雨漲了水,不知道有沒有救哩……” 豪車墜江這事,新聞報道肆揚,熱鬧了很長一段時間,車毀人亡,那輛車身漆黑的邁巴赫,最后在下游五公里的地方撈上來,眾人為此唏噓。那晚墜江時,順著皎潔的月光,一具尸體從江面浮上來,正巧碰上一個老爺子江邊散步,二話沒說跳江救人。 把人撈上來,是個孕婦,身體泡在冰冷的水里泛著溫熱,沒有呼吸。 白鷺灣那晚的事對孟瓊傷害太大,她養傷很長一段時間。 得知程時瑯和方覺夏墜江的消息,孟瓊很平靜。 紀聽白回家時,公寓里漆黑一片,沒開燈,月光悄無聲息透過玻璃窗灑進來,他走進去,在那扇玻璃窗前找到了她。 她眨眼看著窗外流動的車流,一個人安靜坐在沙發上。 “瓊瓊……”紀聽白打開燈,在她身側坐下,顫抖地抱著她。 緊緊的懷抱里,感受她平穩的呼吸,是紀聽白唯一的安慰。 她平靜地讓紀聽白心慌。 她漸漸不說話,學會一個人發呆。 許黎說,梁遇出事的時候,孟瓊也把自己完全封閉在黑暗的世界里,瓊瓊看上去淡漠冷然,心里軟得不像話??偭晳T于把問題的原因歸結到自己身上,獨自承擔一切,她太缺乏安全感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孟瓊側頭凝視她,眼里終于有了幾分神采,她緩慢地伸出手,回抱住紀聽白的胸膛,臉上是未干的淚痕。 “吃飯了嗎?”紀聽白抽了張紙,修長的手指撥開她散亂的卷發,輕柔地擦干凈每一處水痕,如珠寶般珍視。 一旁的煙盒空空蕩蕩,煙灰缸里積滿了煙蒂。 孟瓊搖搖頭。她感覺不到餓意。 “我去做?!奔o聽白心口酸澀,垂下腦袋親了親她的唇,短暫的吻,像是無聲的安撫,一如往常柔軟。 紀聽白打開電視,給她放了杯果汁在手邊,起身,邁著腳步走進廚房。 墻上的時鐘嘀嗒地走,電視里,綜藝主持人說著哄堂大笑的段子,里面觀眾笑得開懷。 沙發上坐著的女人起身,跟著他的身影走進廚房,頭發垂落腰間,赤著腳,冷藍色長裙穿在她身上,如一場淹沒自己的海嘯,寂靜且洶涌。 就這樣站在紀聽白身邊半米的距離,不說話,琥珀似的眸子無聲地看著他。 他走出廚房,她也跟著出去。 紀聽白轉身,目光停留在白皙的腳上,他把手上的東西放下,關了火。 孟瓊這副模樣,紀聽白知道飯做不成了。 他把人攔腰抱回客廳,直接打了個電話,讓人買了她愛吃的那家送上來。 孟瓊胳膊摟著男人的后頸,不想松手,就這樣賴在他身上。 紀聽白就這樣抱她進了浴室,溫熱的水流打下來,皮膚在燈光下透著月光般的冷色,近乎透明,漂亮的后背卻如蜈蚣般盤踞著數道深深淺淺的痕跡,令他胸口窒息。傷口結了痂,脫落了一部分,留下淺淺的粉白色。 男人的指腹碰上每一處傷疤,又裝作不在意般輕松地離開,他在意,又怕她在意。 出院時他認真記下醫生每一條叮囑,找了很多專家,很快,這些粉白色的痕跡也會隨時間消失不見,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她那樣愛美的一個人,紀聽白不愿意讓她看見這些。 潮濕的浴室蔓延著熱氣,聞得到她最愛的玫瑰花香,漂亮的鎖骨伴隨著呼吸上下起伏,孟瓊凝視著手中擦出的泡沫,輕輕地吹了口,四散開來,被水流沖散,像天邊死去的云朵。 從浴室出來,紀聽白陪孟瓊吃過晚飯,牽她進了臥室,她整晚都很安靜。 她睡在他懷里。 紀聽白攬著她的腰,床上咫尺的距離,氣息交纏,甚至能嗅到同一瓶沐浴乳的香氣。 孟瓊沒繃住自己,自然地靠在一起,男人的下頜貼著她的脖子,屬于他的溫熱的氣息灑在她頸窩,蔓延到耳后,他們像是一體。孟瓊很喜歡被他抱著。 黑暗的世界里,孟瓊輕輕仰頭,目光正好看見他的臉,這次很清晰,她緩緩地伸手撫上去,最后停在眼角那顆淚痣,學著他親她的模樣,湊上去輕輕親了下。 她怎么會不知道他在擔心她。 孟瓊又想到了梁遇,當年發生時她不過是個剛成年的孩子,這樣一件事覺得世界都天崩地裂,沉默抑郁,只能自我救贖,甚至看了很長時間心理醫生,幾乎咬碎了牙才走到今天,那時候她只有她自己。那個時候孟瓊曾經是自己的英雄。 現在,她柔軟的心臟早已筑起盔甲,她不害怕,也不會傻到傷害自己,只是程時瑯的死讓她陷入迷茫,如同船只歸航,在大霧中迷失方向。 柔軟的被子里,孟瓊伸手抱上紀聽白的腰。 孟瓊知道他沒睡著,她的聲音很輕,“白白,你覺得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是你?!奔o聽白睫毛輕顫,不自覺把懷中的她抱得很緊。 孟瓊眼眶瞬間泛紅,嘴角不自覺揚起來,一片濃霧中,他在牽著她往前走。 “如果我什么都沒有了,沒有這個身份,沒有錢,不再漂亮,甚至不再愿意和你做|愛?!彼挥勺灾鞯刈ゾo床單,有一刻,在畏懼他的答案。 “我什么都不要,”沉靜的黑眸凝視著她的眉眼,“你的笑好看,難過好看,罵人我也喜歡,連喝杯水的樣子都讓我心動。因為是你,才連帶著愛你的一切?!?/br> “瓊瓊,我愛你。我只要你?!?/br> 紀聽白看透他愛的這張臉龐,心疼地想將她難過的經歷撫平。 他從來不吝嗇對她的愛,guntang又沉靜。 他的愛太拿得出手。 孟瓊分不清心口涌上的是酸澀還是感動,“愛”這個字太沉重,曾經甚至是萬斤枷鎖,黑暗,這一刻如釋重負,與自己和解。 孟瓊在黑暗中翻身,發絲在兩人肌膚間摩擦,溫涼的面龐貼上他guntang的下頜,窗外風還亂著,她的吻輕柔地掃過他的下唇,肌膚被熏成櫻紅色,留下一陣細密的癢。 呼吸相碰,紀聽白的胳膊又收緊一分,勾著她的腰肢熱烈地回應她。 月光如水,紅唇的溫熱似玫瑰般妖冶,一陣癡纏的交融,不知過去過久,終于停下來,男人廝磨著她的耳廓,“睡吧。瓊瓊晚安?!?/br> 女人無意識地輕哼一聲,枕在他懷里,像是無聲的回應。 第54章 尤物 深秋最后一天, 紀安黎特意從芬蘭飛回來,孟瓊和紀聽白到機場接她。 孟瓊上一次和她見面還是在程時瑯的葬禮結束后,盛夏的一天,蟬鳴綠蔭, 紀安黎來醫院探望她。那時孟瓊昏迷著, 事后才知道紀安黎在病房里坐了兩小時才離開。 紀安黎離婚后第一次因為程家在公眾露面, 被媒體捕風捉影寫的熱門話題好幾天,孟瓊之后看過報道, 喪子之痛眼見讓她蒼老了不少, 面無表情,一襲黑裙,哀慟卻撲面而來, 生死輪回,一切終將要釋懷。 在孟瓊心里紀安黎是個鮮活的女人。 對待事業和生活, 清醒且真誠。 從不拘泥于發臭的無法挽救的過去,永遠浪漫主義至上。 機場見面,紀安黎和孟瓊確實聊得來,她們談哲學, 談宇宙, 也談歐洲小國的一切有趣事物, 紀聽白跟在身后推行李, 輪子咕嚕咕嚕滾過地面, 從遠處看確實像溫暖的一家人。 出了機場,日落西山, 天空映襯著深紫色的陰霾, 馬路旁大片香樟樹在深秋的冷風中挺立。車上, 孟瓊坐在后座微微側頭, 車窗開了一半,有秋風灌進來,吹在肌膚上是冷冽的痛感。 “瓊瓊,冷嗎?”紀聽白注意到她輕輕皺了下眉。 車窗關上,黃昏的景物像是蒙上了一層大自然的濾鏡,馬上變得模糊,隔著玻璃窗倒映在眼眸里。后知后覺般孟瓊反應過來,夏天走了,秋天馬上也結束了。 四季變換,已經悄無聲息?!榜R上到冬天了?!彼穆曇糨p輕地。 紀安黎在副駕偏頭看過來,問到:“不喜歡冬天嗎?” 孟瓊搖搖頭,“我念大學的時候,剛開始走臺,特別怕冬天?!?/br> 那意味著她要在零下的溫度露天工作。她記得有一場葡萄酒的商演,老板喜歡高開衩旗袍,一個半小時,她幾乎是咬碎了牙,因此病了很久。也是那個冬天里,梁遇的治療費用拮據,她沉默地向孟家低頭。那段落魄的刺骨的冷太難忘記,孟瓊不喜歡冬天。 不愿意憶起的往事,轉而翻篇,一瞬,寂靜的車廂里,她背后是流動的窗影,唇角輕輕勾起,微微側頭,眼神很自然對上紀聽白靜靜凝視的目光。 “但現在很喜歡?!备惺艿绞滞蟊荒腥死卫芜?,長發不經意撩動,溫熱的燥意順著明晦的光線流動。 一個眼神,紀聽白漆黑的眸子藏著笑。 他們那一夜在倫敦遇見,也是這樣的深秋,只是她綿潺如水的愛意,也在冬天。 很多個日夜里,當紀聽白吻咬上她耳廓后那抹小月牙,漆黑的瞳仁里亮著光,沒告訴她,那夜,是異國,也是故人。 她不經意的遇見,卻不曾想過是他蓄謀已久。 陪紀安黎吃過晚飯后,開車去了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