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臺奪嬌(雙重生) 第10節
明斟雪垂眸看了眼腳踝上的金鎖鏈,搖了搖頭:“嬤嬤,你不明白的?!?/br> 大嬤嬤想起帝王日日上朝前留下的無微不至的叮囑,嘆了口氣:“娘娘,是您不明白?!?/br> 明斟雪垂著頭郁郁寡歡,沉默良久,她紅了眼眶,道:“嬤嬤,您離我遠些罷?!?/br> 大嬤嬤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剛欲細問著,卻見明斟雪陡然掩面崩潰地哭了起來。 她哭著道:“嬤嬤您不要親近我,和我親近的人大都死了。坤寧宮的三百五十四名宮人,他們全都死了?!?/br> 最初的那幾夜,她被折騰得累極了,便會陷入昏昏沉沉的夢中。每一夜每一夜,那些人的音容笑貌都會進入她的夢中。 沒有一人怨她恨她,責怪她害他們丟了性命??擅髡逖┑牧夹钠碗y以安寧,她總會哭著醒來。 一睜開眼,便是那張熟悉的冷峻面容。獨孤凜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寬大的手掌一下一下溫柔安撫著她。 他總會在她耳畔低聲哄道:“他們死有余辜,孤不想讓斟兒污了耳朵。斟兒不怕,斟兒不怕……” 她怎能不怕! 那可是活生生的數百條人命?。?! 明斟雪忍不住失聲痛哭。 大嬤嬤在旁人耐著心思勸了好半響,她這才漸漸止住了哭聲。 大嬤嬤喚人預備盆溫水進來,為她擦拭面容。 進來的是名面生的宮女。 大嬤嬤未曾留心細看,只接過溫水便要浸了帕子給明斟雪浣面。 “嬤嬤,交由奴婢來罷。外頭御前趙公公急著請您老去內務府呢?!蹦菍m女道。 一聽是御前的人急找,大嬤嬤便將帕子交到宮女手里,應聲趕忙出去了。 殿內這時便只剩下明斟雪與這宮女二人。 “皇后娘娘,”宮女浸了帕子輕柔地擦去明斟雪的淚痕,自袖兜里掏出一個玉鐲子呈到明斟雪面前。 明斟雪眼睫陡然顫了顫,她拿起那只手鐲辨認起來,片刻后,連聲音都打著顫。 “是嫂嫂讓你來的?” 宮女俯首一拜:“奴婢是容大公子的人,檀夫人請容大公子定要設法將此物呈到娘娘眼前?!?/br> 容氏嫡長子容懷瑾,是容玉珠的兄長,也可以稱得上是明斟雪的青梅竹馬。 也難怪嫂嫂會找上他幫忙。 “檀夫人求容大公子設法搭救,娘娘莫怕,奴婢今日便帶您出宮?!?/br> 明斟雪看著足踝處的腳鏈,搖了搖頭:“不行的,你看,我被困住了?!?/br> “娘娘無需擔心,奴婢已為娘娘打點好了一切?!睂m女取出一根細針三兩下插至鎖鏈間,只聽“叭嗒”一聲,鎖鏈開了! 明斟雪驚喜至極,忙將鎖鏈踢到床榻底藏好,當即跟著宮女自殿后窗子偷偷翻出去。 宮女帶著明斟雪左拐右拐,一路低調行事,幾盞茶的功夫便出了宮。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早已候在宮外,明斟雪撩開帷幔,這才發覺車廂內的精巧華貴。 事不宜遲,為防被察覺,她同宮女盡早登車。 馬車載著兩人,飛奔離去。 重重宮闕之內,獨孤凜的御筆蓄了一團墨突然墜地。 他心里生出不安的預感。 第6章 二度逃跑下 ◎“小姑姑裙下流了很多血?!薄?/br> 馬車在城郊一座簡樸的宅院前停駐。 宮女伸指在門扉上有節奏地扣了幾下,時輕時重,似是在對應某種暗號。 幾息后,門扉被人自內打開,小廝探頭出來機警地觀望了四周一番,而后朝宮女篤定地點點頭。 宮女會意,回到馬車內扶住明斟雪,護著她迅疾閃入門內。 門扉“吱呀”一聲被緊緊合上,自內落了鎖。 明斟雪被引入堂中,宮女為她掀起里間的簾籠。 “嫂嫂……”親人熟悉的面容時隔三年映入眼中,明斟雪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檀溪亦是紅了眼眶,她趕忙起身牽住明斟雪的手,仔細打量。 “比未出閣時瘦了好些,斟兒在宮里受苦了?!碧聪﹃髡逖┑哪橆a,心里忍不住一陣酸疼。 明斟雪無聲掉淚,搖搖頭。 “嫂嫂如今便住在這兒么,日子可還好過活?”明斟雪問道。 檀溪牽著她的手落座:“你兄長通敵之事甫一傳回盛京,君舅便知明氏難逃一劫,當即和君姑商量,給了我一紙和離書,帶著蕓姐兒,桓哥兒回檀氏避風頭。父親疼我,在盛京辟了處宅子,平日里清凈,倒也沒什么人來尋釁滋事?!?/br> “夫君在盛京的舊友講義氣,明氏出事后,也找過我,說是想幫夫君翻案……”檀溪聲音越來越低,哽咽著說不出話。 “嫂嫂?!泵髡逖┪兆∷氖?,“兄長不會通敵,我信他,兄長不是怯懦自私的人?!?/br> 檀溪長嘆一口氣,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雕花紅木匣子交到明斟雪手中。 “我父親早些年受廢太子牽連,被迫辭官歸隱。而今檀氏在盛京無足輕重,但在筠州老宅仍有根基?!?/br> “筠州檀氏曾得□□皇帝免死令牌一副,便是今上親至,也不得擅闖祖宅?!?/br> 檀溪壓了壓明斟雪的手,叮囑道:“嫂嫂已為你打點好了去處,你帶著蕓姐兒、桓哥兒今日便走,悄無聲息一路南下,到了檀氏祖宅,自有人能庇護你們?!?/br> 明斟雪自她話中聽出幾分蹊蹺,她攥住檀溪的手,心下一緊:“嫂嫂這是何意,您不愿同我們一起走么?” 檀溪眼中含淚,笑著搖了搖頭:“不了,我得留在盛京,替你兄長等著明氏沉冤得雪的一天?!?/br> 她起身走至窗前,滿目留戀:“我與夫君少時于盛京相識,盛京大大小小的街衢,無一處不是回憶?!?/br> “夫君人雖走了,我卻總想從相熟的場景中尋到些往日的影子留作紀念?!?/br> “斟兒,我舍不得這座城里的煙火?!碧聪p笑了下,眼角滾落一滴淚。 她轉身望向明斟雪,驀地俯身跪下。 “嫂嫂??!”明斟雪瞳孔驟縮,驚呼一聲去扶她。 “斟兒,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心里早將你視作親妹一般疼愛?!碧聪魅ニ氖?,堅持朝明斟雪行了一禮。 “嫂嫂知道你心性善良,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此番南下,只要入了檀氏祖宅,此后你便可按著心意而活?!?/br> “只一件事我放心不下,蕓姐兒桓哥兒年紀尚小,嫂嫂無能,便將他們托付給你了,日后望你多加看顧,你兄長在天之靈也能安歇?!?/br> 明斟雪泣不成聲:“嫂嫂,要走我們一起走,怎能將你一人丟在水深火熱的盛京……” 檀溪只是摟著她緊緊靠在懷中,強壓下滿腔苦澀,側首吩咐了嬤嬤一句:“將蕓姐兒桓哥兒帶來見過他們的小姑姑,讓車夫預備著,盡早趕路?!?/br> 嬤嬤出去不多時領回兩個小童,奶聲奶氣喊著檀溪:“娘親?!?/br> 檀溪才收住的淚霎時再次決堤,她抱著兩個孩子忍不住失聲痛哭。 “娘親,我們是要和娘親分開了么?”年長些的蕓姐兒貼心地為母親抹去臉上淚,四歲的桓哥兒抱緊檀溪不肯撒手。 檀溪淚如雨下。 “乖孩子,日后萬事要聽小姑姑的話,不許惹小姑姑生氣?!?/br> 檀溪一咬牙,忍痛將兩個孩子推到明斟雪身邊,狠心催促道:“快走罷,莫要多耽擱,當心宮里頭追上來,屆時一個都逃不掉!” 一行人將預備好的馬車并服侍的嬤嬤等帶過來,兩個孩子牽住明斟雪的手登車,望著車窗外越來越遠的娘親,哭成了淚人。 明斟雪勉力壓下滿腔洶涌的悲痛,現下她是兄嫂兩個孩子的唯一依靠,斷不能倒下。 一對小童在懷里哭得傷心,明斟雪只覺得小腹墜墜的疼,似有鈍刀緩慢磋磨,逼的她有些喘不過來氣。 胸口難受得緊,她將車簾撩開些許。冷風撲面,恍惚間,馬車已飛快駛出了盛京城。 她生在盛京,長在盛京,日后,怕是再難歸故里了。 后會無期,也挺好。 載有明斟雪的馬車駛離城郊偏僻的宅院堪堪過了一刻鐘,一隊披堅執銳的禁軍便殺氣騰騰策馬而來,接踵趕至老宅。 渾厚有節律的馬蹄聲如密集的鼓點一般,四周塵土飛揚,地動山搖。 饒是檀溪早有預料,也不曾想過帝王的動作竟如此迅速。 “夫人?!币慌缘膵邒呗犞鴦屿o擔憂不已,哆嗦著一雙粗糙的手心驚膽戰。 檀溪掐了掐掌心,扶住嬤嬤故作鎮定出門相迎。 不等她吩咐人將門打開,拴著木栓的門扉猝然被人自外撞破。 檀溪尚未回過神,冰冷的刀劍“唰”的刺過來,齊齊架在她脖頸邊上。 忽見禁軍分立兩側,讓出一條路來。 帝王眸色陰鷙自當中走出,金冠玄冕不怒自威,步步傾軋逼近。 過于強悍凌冽的氣場逼得院落中一眾人近乎窒息。 本想好了應對之策的檀溪一瞬間慌了神。 “她在何處?!豹毠聞C面色陰郁,語調冰冷質問道。 檀溪垂下頭避開帝王的視線,硬撐著身子隱瞞道:“臣婦愚鈍,不知圣駕駕臨陋室何意?!?/br> 獨孤凜煩躁地合上雙眼,一抬手,冰冷的劍刃頓時自檀溪頸側撤了回去。 檀溪好似自鬼門關走了一遭,腦海中一片空白,伏在地上止不住顫抖。 “檀夫人,你應當明白,孤既然跟到了此處,又何愁沒有別的法子尋到她的蹤跡?!?/br> 帝王的目光帶著徹骨寒意,教人無端脊背發涼。 “孤聽聞,你的兩個孩子也同她一起走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