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她 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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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圓得很,每當此時,季念都覺得是最適合一個人飲酒的,只可惜,沒坐下多久,對面又坐了一個人。 她看了眼突然到來的范慎,嘆了口氣:“三公子不是回自家佛堂面壁了嗎?怎么這么晚還想著來找我?” 范慎沒答她,反問:“聽說今日曦兒去找你了?!?/br> 季念瞥他一眼:“對,說我銀錢多,就該捐給你們益滁?!?/br> 季念雖然不擅長像蘇翹那樣與人來往交道,但看人卻是準的,她知道范慎這人迂腐,但卻不是沒有腦子的。 果然她剛說完,范慎面色有點不上不下,對她拱手道:“我為曦兒的口不擇言向季掌柜道歉,季掌柜愿拿出三千兩支援,這一點范慎報以敬意?!?/br> 口不擇言的為另一個口不擇言的道歉,季念聽著也好笑,沒答話。 范慎有點尷尬:“季掌柜看來是對我很不滿?!?/br> 季念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三公子清早說了那些話,我是可以什么都不說,但我對三公子不喜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 至此,范慎的臉色又難看了點,道:“我是不會為我早上的話道歉的?!?/br> 他是聽到范曦的抱怨才偷跑出來的,人都到了,他索性把話說透了:“還有曦兒說的什么身份地位,她只是對謝大學士有意才說得難聽了些?!?/br> 季念沒心思理他,喝了口酒。 范慎似乎看不慣她喝酒,皺皺眉站起身:“總之該說的我都說了,季掌柜如果今夜是因為此事才一個人在這里喝酒的話,那倒也不必?!?/br> “一碼歸一碼,”他繼續道,“我雖然反對你們走那么近,也不喜歡謝大學士,但他應該不是那種會因為你帶不帶丫鬟而有什么想法的人?!?/br> 轉了轉手里的酒杯,季念望著那晶瑩的液體在杯中打著漩兒,不知在想什么。就在范慎走前,她突然放下酒杯:“范三公子是不是會錯意了?” 范慎一愣,回身:“什么?” “我知道他不會,我——”季念指了指自己,“比你們任何人都了解他?!?/br> 第31章 捧起 像季念這樣性格的小孩, 是不太討人喜的。 不鬧騰,不愛表現自己,也不容易被人激怒, 分明該是不用人太費心思的優點,可正是她這份看起來比其他孩子要多一點的成熟,便讓人覺得她不是需要庇護的孩子了。 太過乖巧和安靜的人, 注定得不到太多人的關注。 五歲時,她被下人不當心關進了舊庫房, 一個人在書房里待了一整日,待到晚上季平回來時才發現她,而一同跟進來的大太太沈又蓮見了, 卻只輕飄飄說了一句:“老爺莫擔心,這孩子一個人還在里頭找舊書看,想來是沒事的?!?/br> 根本沒人知道,她在里面害怕地等了一整天,怕萬一今日沒有人再來這里怎么辦,怕萬一到了最后都沒人找到她, 手邊那本破破爛爛的書只是恰好在那兒, 而她從頭到尾沒翻開過。 七歲時, 季盛蘭抓著她炫耀大太太新買的夾襖,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擺, 只想趕緊走,卻意外被季盛蘭拉倒,兩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她親眼看著季平把她丟在了原地, 帶走了哭得滿臉淚珠子的季盛蘭。 沒人注意到她磕破的后腦在流血, 而季盛蘭只是手磨破了皮而已。 可那日生母沈婉知曉兩人摔倒, 做的第一件事卻是疾步走到了沈又蓮跟前, 小心翼翼地問季盛蘭傷得可嚴重嗎。最后帶著哭腔問她怎么會受傷的,是她那個剛滿三歲的小弟,季梧。 季念不怪季平,也不怪沈婉,沈婉是個性子很軟的人,她關心季盛蘭,也是為了能讓她們能在家中好過些。 她沒法怪任何人,她只是不明白,為什么這些要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八歲時,宅中常來一個小姑娘,名為蘇翹。相仿的年齡,完全相反的性格。她很少和蘇翹說話,蘇翹也不怎么和她說話,她看得出,這個人不太喜歡自己。 但季念對蘇翹倒不是很討厭,蘇翹很直接,有什么便說什么,不喜歡誰便是不喜歡的模樣;而且季念覺得她好像挺喜歡阿梧的,總是帶著他玩。 有次阿梧被大太太的嫡子欺負了,小孩拉著她的袖子,指著自己手臂上的淤青,囁嚅道:“阿姊,大哥……大哥為什么推我……阿梧也想看看他讀的書,不、不可以嗎?” 那蓄著的眼淚一個沒憋住,豆大的一顆落到她手背上,蘇翹也在,她已經不記得當時蘇翹是什么反應了,她只記得,她轉身就去找了大公子,然后不知道哪里來的勁,愣是把高出自己一個頭的人狠狠地推到了地上,人仰馬翻。 蘇翹喘著氣跑來的時候,看著一片狼藉,卻朝坐在地上的她伸出一只手:“你這人也不是那么無趣嘛?!?/br> 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她突然多了一個朋友,形影不離的那種。那天她握著蘇翹的手,心里開了一朵小花。 但大多數時候,日子都不會因為她身邊多了一個人而有什么改變,她還是這么一年一年過的。 直到十五歲,她又遇到了一個人。他眸中有清輝,笑起來燦若一束光,明亮,卻不刺眼,讓她一眼就陷了進去。 在她不溫不熱的十五年里,第一次出現了這樣一個人,讓她察覺自己日復一日趨于平淡的情緒沒有消失,反而,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她可以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喝酒的陋習,可以為了他抄半月的書,從早到晚都不喝一口水,可以從七夕的人潮涌動中逆流擠出去,只為見他一面。 七夕的夜晚,謝執才將季念送至謝府門口,“砰”的一聲,絢爛的亮光在夜空中綻開,在一瞬間照亮兩人的側臉,轉眼消逝不見。 四目相對,謝執不太應景地咳了兩聲。 眼看著人都要走出府了,跟上來的荀紹景在他背后嘲他,病成這樣還出門是不是不要命了。謝執嘴上說著命還是得珍惜,人卻隨著她繼續往外走。 不過那天謝執到底沒有繼續往外走,因為他剛說完,便一頭栽倒了。 謝執這病,一病就是小一個月。 季念倒覺得,自己也是病了,特別晚上一個人躺在榻上,有時睡不著,莫名其妙就會笑起來,像個傻的。 還有的時候陪著季梧在院子里讀書,看著看著便把頭埋了進去。這么次數多了,蘇翹也看出點不對勁來,趁季念不注意就抽走了她手里的書。 季念一驚:“翹翹,你還我!” 見她那么緊張,蘇翹更來勁了:“總見你一人在那兒笑,這書里頭是銀子還是神仙呀!” 說著,她把書頁一撥,中間還真掉出來個東西。 是一封信,上頭寫著“令令親啟”。 蘇翹還沒來得及彎腰看,信被季念一把撿了起來,蘇翹立在原地呆了會兒,突然喊了一聲:“這一手草書,該不是謝……” 季念急忙把食指往嘴前一豎。 蘇翹轉頭看了眼懵懵抬頭的季梧,對他嘿嘿笑了一下,把季念拉遠了些:“你們倆這是、這是要好了?” “沒好,”季念臉一下就紅了,但在蘇翹面前也沒掩飾,“但我……嗯……” 這一個吞吞吐吐,再一個“嗯”字,蘇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可要想好了?!碧K翹突然收了玩笑面容。 季念看著蘇翹,眼睛里一點猶豫都沒:“嗯,想好了?!?/br> 蘇翹向來直言直語,那句話難得收斂了點,是不想打擊季念。 但她最后走之前,還是把話直接給戳破了,她對季念說:“這話我憋不住,我還是得說,我知道你想什么就都會去做,但這事兒不一樣,可能到了最后都只能變成你的一廂情愿?!?/br> 蘇翹繼續道:“你們倆之間隔著身份地位的差距,最后怎么樣誰也說不準?!?/br> 人很奇怪,因為鐘情一個人,再內斂的人都能變得無比勇敢;也因為鐘情一個人,只要一句話,就能將人立馬打回原形。 只那最后一句話,季念突然想起,她涌動的情感中不止有歡喜,期待,失落——還有害怕。 許多話她不說,是覺得沒必要,卻唯獨在陸子明的宴上,謝執問她為什么身邊沒帶丫鬟的時候,自己是故意開的玩笑。 她是庶女,就連丫鬟都是大太太配的,她知道,那個丫鬟就是聽江又蓮的話來盯著自己的,所以她不喜歡帶丫鬟,便是帶了,總也是把人支開的。 這些她不想讓謝執知道,不想讓他知道她作為庶女在季家的地位有多低。 可這日晚上,季念還是一聲不吭地從院墻上翻了出去。 謝執見到她的時候,都懷疑自己看錯了人。 養病數日,他精神已然大好,看著門外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把人往角落拉了點:“成二說是你,我還當他是在同我胡謅?!?/br> 季念使勁捋氣都沒捋順,只把手里握了一路的畫卷遞到他面前。謝執都不知該讓她進來喝口水,還是該讓人趕緊回去省得被人看到影響了她的名聲。 但季念沒管,只是把那畫卷塞到他手中。 謝執這才一點點展開那畫卷,很普通的畫,看不出任何端倪。 唯有畫卷最左端那一列小字讓人出了神。 ——了見君順遂,蹉跎情所愿。 謝執看著那畫很久都沒動,再望向她時,突然將她擁入了懷中。 他們之間的來往一直都是克制而隱晦的,他怕唐突,怕不夠鄭重,怕嚇到她。 可十五歲的姑娘,說要用蹉跎來賭,誰會不心動? 鼻尖一下子都是他的氣息,季念愣愣地靠在他胸口,只剩一顆猛烈跳動的心,在黑夜中發出撲通撲通的響。 就是有這么個人,讓她一廂情愿也愿意,讓她不留退路也愿意。 但那晚到最后,她也沒說自己為何突然會那樣,而謝執收好那畫,也一個字都沒問。他只是擁著她,在誰都沒發現的暗角,拍了拍她的背,低聲說道:“不舍蹉跎?!?/br> 這事好像就這么過去了,翻墻那天她手心被石子刮出幾道小口子,季念看到那沒愈合的口子,又會想,其實不就是個丫鬟嗎? 都是自尊心作祟。 沒過多久,江又蓮在外頭安排了一場午膳,和她宣城的表哥。 雖家世不算顯赫,但今年高中,前途大好,季平對他很是滿意。說是家宴加上接風,但就是有意讓季念在她的這位表哥面前露露臉。 瞟來瞟去的目光在桌上游蕩,讓人很是不適,季念吃到一半覺得有些悶,借故離了會兒席。 身邊丫鬟想跟,被她留在了里面。季念在外頭尋了個窗口吹吹風,可還沒待多久,便見那位表哥也出來了。 他站在她邊上,手搭在窗牖上,正靠在她的手邊上。八九月份的天,悶熱得不行,潮濕又黏膩,季念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手側似乎被貼了上來,她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移開了點。 站邊上的人低頭瞥過,手局促地動了動,轉頭問道:“表妹怎么總喜歡一個人?” 關系離了遠,季念其實沒見過他,更不喜這人的眼神。他這“一個人”問得話里有話,季念退開幾步,裝作聽不懂:“不喜歡丫鬟跟著?!?/br> 那人干笑一聲:“看來是丫鬟不夠機靈,伺候不好主子?!?/br> 季平好面子,為了給他接風,特意找了個極好的酒樓定了個雅間,一層樓來來往往的便經過了好幾個高門貴族。 季念不想被人看見自己和他單獨待在一起,只想快點結束對話,便道:“正如表哥所見,我就是個庶女,身邊連個貼心丫鬟都沒,表哥別看今日在這么好一地方,但我在家中從也不是什么多受寵愛的人,勸表哥還是莫要我身上花心思了?!?/br> 話說到一半,對面人臉就綠了。季念想要趕人,話說得本就直接又不算好聽,而那人剛高中,正是春風得意時,被一姑娘三番兩次拂了面子,自是不會再留,越過季念扭頭便走了。 人從身邊繞過,季念終于松了口氣。 卻在收回目光時,愣了一下,她看著停在廊角處的謝執:“你……怎么在這兒?” 謝執走近,指了指廊角最僻靜的那間雅間:“紹景拉我來的?!?/br> 季念木然地點點頭:“剛剛那是我表哥?!?/br> 謝執也點頭,給她遞了塊帕子:“不舒服的話,擦擦?!?/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