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紈绔不讀書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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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之人都是在科舉場里摸爬滾打的,深知這樣的功力絕不可速成,即便有宿慧,那也是要吃透四書苦讀數年才可能。 齊鳶在提學官到來時,已經在腦子里思索過這個問題。 他去年還是揚州有名的紈绔子弟,今天就能以技壓人,這種差別擱誰都會好奇幾分,更別說提學官督學一方,本職就是考察他們這些學生。 所以他今天回答務必謹慎,不可撒謊,也不能推脫是從別處背來的,總之不能給提學官一絲一毫壞印象。 桂提學這樣問,洪知縣和褚若貞也很好奇。 齊鳶飛快地想了下原身的經歷,隨后微微調整情緒,表現出了一絲羞愧,隨后才道:“回大宗師,學生并非今年才開始學習制藝?!?/br> 桂提學訝然道:“這是何意?” 齊鳶道:“說來慚愧,學生雖然頑劣,但家父親十分崇尚儒術,歸慕教化,因此早些年曾在家中設館,遍請名儒教導學生。以期學生將來能博取科第,光耀門楣。其中楓林先生曾教給學生如何制藝,并留《四書》校注一本。然學生資質愚鈍,又覺讀書辛苦,與頑童伙伴為伍四處閑逛,將先生氣走了。直到今年,學生因意外險些喪生,醒來之后才大徹大悟,決心求學問道,不再荒廢光陰?!?/br> 這番的的確確都是真話,楓林先生更是一方名儒,眾人一聽,這才恍然大悟。 桂提學連連點頭:“怪不得,竟是楓林先生的高徒。楓林先生曾在國公府為三位公子開蒙,那三位也個個都是文杰雅士,京城中再難找出比他們優秀的士子了?!?/br> “這話未免武斷了?!币恢痹谂赃吥徊徽Z的謝蘭庭,突然出聲,“國公爺的仨兒子,大公子與我同朝共事。二公子雖是兵部侍郎,卻未經過武舉,三公子如今更是在國子監,哪就看出比別人強了?” 齊鳶剛剛只顧應付提學官,這才想起來到謝蘭庭也在場,而兩位提學官對他……似乎十分漠然。 果然,桂提學淡淡道:“謝大人與徐大公子既是同科武舉,又同為指揮使,看起來的確更年輕有為一些。但下官與諸位士子談論的是文人求學,取仕之道。謝大人既是武官,怕是聽不懂呢?!?/br> 這嘲諷的口氣,竟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留。 齊鳶心里“嘿呀”一聲,心道果然是大宗師,一點兒都不像錢知府那般阿諛奉承,過癮!過癮! 再悄悄抬眼去看謝蘭庭。謝蘭庭果然冷笑一聲,似乎不服氣地想要辯論兩句。但是隨后,這人神色又陡然一暗,似乎失了興趣般徑直離座了。 眾人目瞪口呆,看著謝蘭庭轉身離去的背影面面相覷。 桂提學卻完全不當回事,仍和藹地看著齊鳶,道:“你剛剛所作的前文極好,下官便是為了后文而來,你后文可有了?” 齊鳶的確全文都已做完,但他今晚的風頭已經出夠了,藏拙易,示缺難。自己該見好就收。 因此,他只露出苦笑,對桂提學道:“回大宗師,學生剛剛情急之時,有酒助興,思路十分暢快,這會兒酒興下去,文思也斷了,雖然能勉強做得,但恐怕與前文無法連貫,反而不好?!?/br> 桂提學倒是知道這種文思被打斷的痛苦,也不勉強他,只道:“那倒是可惜了。這篇若一口氣做完,當刊印出來,令眾生傳閱學習才對?!闭f完又道,“齊鳶,你這次縣試務必好好對待,到時候我要親自來看看你的答卷。你若敢再去吃鵝……看我不讓人打你的板子!” “不敢,不敢!”齊鳶忙道,“學生不敢了!” 一語說完,眾人皆笑。張如緒等人更是十分羨慕,能讓提學官耳提面命,還要來看縣試答卷,齊鳶可是入了大宗師的眼了!這是一等一的重視??! 只有張御史心中略有些遺憾,他十分喜歡齊鳶,也想收齊鳶為學生,但他只是監察御史,督管各處官員的。不像桂提學他們,只要主管齊鳶的考試,就能成為后者的座師。 師生關系在朝中可是十分緊要的。人家這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兩位提學官沒有在會星樓吃飯的意思,張御史只得按下失落的心情,邀請兩位去四望樓聽戲,另擺一席。洪知縣自然要作陪,其他人也是該下山了。 褚若貞看著自己的幾個學生。按照剛才約定,齊鳶可以去藏書館了。 齊鳶卻道:“先生,學生大病初愈,不敢外宿,恐惹家中長輩記掛。這次藏書館就看幾位師兄的吧?!?/br> 孫輅等人俱是推脫,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誰好意思去占小師弟的? 齊鳶只得又道:“師弟要回去準備縣試呢。那藏書館里都是策論公文,師弟我看了也用不上啊,縣試又不考。等我要用上的時候都不知道要幾年后了,到時候早就忘光了?!?/br> 縣試只考四書,這話倒是在理。 褚若貞也點頭:“如此,你們三人選一位吧?!?/br> 幾人商議一番,機會自然是讓給孫輅。 孫輅沒想到自己打包票要照顧小師弟,到頭來卻是全靠小師弟力挽狂瀾,最后又被小師弟拱手送出這等機會。心中又感激又羞愧,直直地就要沖齊鳶作揖。 齊鳶忙將他拉到一邊,悄聲道:“師兄別客氣,師弟縣試前還要問師兄如何應試呢?!闭f完沖洪知縣那看了一眼,意思是了解下那位的喜好。 風頭都出了,縣試當然要沖著案首去。知縣喜好不好意思直接問褚若貞,一般來說,先生們都不支持這種投機取巧的做法。 孫輅卻是明白的,心里也松快了一些,笑道:“自然,包在師兄身上?!?/br> 雙方人馬就此分開,孫輅跟著洪知縣,回頭自然有張御史安排他。 這邊,褚若貞帶幾人下山。 錢福還在后山山門處傻等著,褚若貞讓人去后門通知錢福直接回齊府,隨后讓齊鳶跟自己同車,先送他回家。 果然這山路來時階梯崎嶇,竹聲濤濤,去時卻大道平途,轉眼間就到了山下。齊鳶正懊惱謝蘭庭太不做人,竟然看著自己小小的文弱書生爬那么高的階梯,就聽旁邊的褚若貞問:“齊鳶,你為何跟我治學?” 齊鳶一愣,茫然地回頭。 褚若貞的駝背在夜色中愈發明顯,他整個人也比平時嚴肅了許多,細看,還有幾分落寞之氣。 “先生……”齊鳶茫然道,“先生為何這樣問?” 褚若貞沉默了一會兒,嘆氣道:“楓林先生是名士大儒,我遠不及他也……” 齊鳶“啊”了一聲,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褚若貞是失落了,大概是本以為自己撿到了寶,結果發現這寶之前有主了……是這種心思? 齊鳶倒是沒想過還會這樣,又覺這老師太率性可愛了些,忙道:“先生,學生只粗學了《四書》,還沒學治經呢。將來考試又不是只考《四書》就行。更何況,楓林先生的弟子雖多,也不見得個個如我吧?” 褚若貞一瞪眼:“個個如你?那還了得?”齊鳶今晚所做已經在孫輅之上。 “就是,”齊鳶笑道,“這說明先生教得好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學生聰明??!既然學生《四書》做得不錯,怎么就不知道將來跟先生治經更勝一籌呢?” “……”褚若貞剛剛的確想窄了,但齊鳶今晚的制藝已經得提學官盛贊,說他比上科會元都要強,那要是治經更勝一籌,豈不是狀元之才! 齊鳶含笑看著他,雙眸清亮,周身一股傲氣渾然天成,卻又叫人覺得十分穩成持重。 褚若貞張了張口,突然腦子里錚然一響——對!狀元之才! 自己如何教不出個狀元來! “好!”褚若貞只覺心胸間猶如蕩進一股激流,令他血液都要沸騰起來,沉聲道,“為師定將畢生所學教你!且等你一路暢進,勇奪魁首!” 說完跟齊鳶對視一眼,師生痛快大笑。 明月皎皎,車馬漸漸行入膏沐熏燒的揚州巷里。 齊鳶回頭,隔著車窗淡淡地看了眼漸漸遠去的玲瓏山,心想,今日我不入藏書館,不是因去不得,而是因不屑。 將來這玲瓏山,這藏書館,必將成為我齊鳶的下榻之所! 第19章 準備縣試 縣試在即, 齊鳶并不敢松懈,回家后喝了解酒湯, 先將今日所作的文章默了下來。 “……何也? 盛世之音安以樂, 則有豳蠟之遺;近世之音哀以思,則多茂草之嘆。故王者省方問俗必陳之,陳之何意也?亦可知非徒學士歌吟之物矣。其為和平之聽, 有清風肆好之情;其為怨誹之詞, 亦溫柔敦厚之致。故列國聘享會盟多賦之,賦之何意也亦可知非徒一室詠嘆之資矣。 然則吾之逸之而存之, 至三百余篇, 非徒云多而已。 ……” 詩詞詠誦, 無不跟國家命運相連, 朱子亦云:“詩本人情, 可驗風俗之盛衰, 見政治之得失” 今日韓秀才欲借此題譏諷自己,卻不想想士子誦詩, 豈是僅僅學些章句之末,徒增詠嘆之資的?這既然是上科會試題, 也不知道韓秀才又是打算如何去破題? 想到這,齊鳶又想起李秀才說姓韓的是順天府的院試案首,不禁心中暗暗一嘆,自己當年拿下順天府的“小三元”時,內心還頗為自得。誰知道案首也會有這種貨色。 這下頓覺當年得案首沒什么好得意的了。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齊鳶在心里輕嗤一聲, 繼續謄寫。 “吾亦見夫今之為政者孔棘矣,猛則殘, 寬則慢……” 月光如練, 有夜風徐徐吹動桌案上的香燭。窗邊斜插的一支桃花盈盈顧盼, 暗影落在蜜合紙上。齊鳶一時興起,忘了換字體,通篇的字跡筆勢清新,遒勁溫婉,香味蘊然,令人分不出是花香、紙香、還是墨香。 他趁興寫完全篇,收筆之時,看著眼前光影浮動,卻突然生出一陣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想起了自己在伯府的那處小院,陋室寒窗,破桌子又窄又短,床上也只有半截毛氈。彼時不敢夜讀,因費燈油錢。更不會賞月,因夜間有風便門窗搖動,呼呼作響。 如今一死一生間,人生際遇已是大不相同。 可是自己如何敢忘,自己終究不僅僅是這揚州城的小紈绔,自己還是忠遠伯府的世子。說是身負兩命也不為過。 齊鳶知道自己如今不能久思,強行抑制住對京中父母的掛念,等桌上的墨跡晾干后,便將這篇文章小心的卷起來,放到了箱子的最里面。 翌日,齊鳶寅時起床,準備去乃園。 小丫鬟們都不習慣他早起,個個手忙腳亂。齊鳶便趁機重新安排了一下,將早上的洗漱流程精簡一番,只留了刷牙凈面等必要的幾項。 衣服也叮囑銀霜不必一日幾換,如今還未進入暑天,一日一換或幾日一換都使得。 只是早上才說的話,等他去齊老夫人的院子時,老夫人竟已知道了。 齊老夫人笑著夸了他兩句,又道:“你往日的那些衣服的確太不成體統,如今既是到學堂上課,是該規矩點。我已經讓人另給你做了幾身衣服。昨天你二叔也送了些好料子來,你看看可有喜歡的?” 齊鳶這才想起齊二爺的事情,想了想問:“祖母,那個庸醫呢?” 老夫人嘆了口氣:“那廝狡猾,竟逃走了?!?/br> 齊鳶沉默了一下,那么大一個活人,逃走的可能性太小了,看樣應該是被人放走的,且經過了老夫人的允許。 他不知道老夫人為什么會輕輕放過這件事,齊二爺所做所為,雖是想借機斂財,可若真讓他得逞,病人豈不是要送命? 不是說齊老夫人最疼愛原身嗎? 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已經捧出了幾匹布料,都是上好的云錦,齊鳶收回思緒,想了想不再做聲,只笑著選了一匹魚白色的。 老夫人點點頭,示意嬤嬤將那一匹收起來,隨后摸了摸另一匹落日火熾般的大紅色布料。 齊鳶腦子里靈光一閃,突然想到原身衣櫥中多是濃黃淡紫的熱烈顏色,便又笑道:“祖母,孫兒覺得這顏色也好看的緊,能否給孫兒多做一份?” 老夫人似乎有些意外,訝然地盯著他:“你喜歡這個?” 齊鳶被老太太看得神思一晃,鬼使神差道:“衣櫥里應當有件這樣的?!?/br> “好,好!”老太太重重點頭,笑道:“就先依著你,給你做了去?!?/br> 祖孫倆一起用過朝食,齊鳶仍舊讓錢福趕車,主仆倆趕往乃園。 孫輅在玲瓏山館還沒回來,劉文雋和張如緒倆人也沒到,想來是昨夜吃了酒,今天在家休息了。 齊鳶精神抖擻地去找褚若貞。褚若貞看著也格外得容光煥發,看見他未語先笑起來,但只讓他在一旁等著。 眾生到齊后,褚若貞先給諸生布置作業,這次是讓大家做詔、誥、表、策、論、判。乃園雖小,布置課業去跟國子監一樣,這就叫人十分驚奇。 褚若貞布置完后,將他單獨叫去另一屋,開始授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