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卿卿動人心 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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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那老先生還同他提過一嘴:“你可是我最得意的門生,素來沉靜內斂,不想你這個meimei沒有學到你半分長處,竟是個頑劣的性子?!?/br> 謝昶聽完沉默片刻,只淡笑道:“她年紀尚小,我若不縱著些,只怕旁人要欺負到她頭上?!?/br> 謝昶到今日還記得那老先生看他時無可奈何的模樣。 老先生初來乍到,并不知他兄妹二人與書院山長之間的關系,且他性情剛直,別說不知道阿朝是山長的孫女,即便是山長本人在此,那也是直言不諱有一說一。 只可惜時過境遷,世事風云變幻,南潯謝家滿門獲罪,南潯書院再不復昔年榮耀,而他弄丟了meimei,讓她流落在外整整八年。 他終究是,辜負了娘的托付,也沒能做到年少時對她的承諾。 指尖忽然碰到個柔軟的東西,謝昶僵硬了一瞬,那雪白綿軟的小手不知何時伸出了被褥,指節無意地蜷著,從這個角度去看,竟像是包裹住了他的兩根手指。 謝昶的目光沉了沉,反手將那只柔嫩溫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幸而如今他的確像娘說的那樣,青云萬里,飛黃騰達,可以永遠將她護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次日一早,阿朝退了燒,只是一直沒有醒過來。 謝昶陪了她一夜,精力也幾乎到達一個極限,她昏迷不醒,連帶著他也是頭昏腦漲。 寅時過半,宿酈帶著澄音堂的管事過來,要伺候他更衣上朝。 謝昶沉思片刻,抬眼問宿酈:“那名仆婦現今如何了?” 宿酈立刻回稟道:“那名喚春娘的仆婦在揚州還有兄長與子侄,現如今一家人性命都在大人手中,她豈敢忤逆大人的意思?!?/br> 某種程度上來說,謝昶才是錦衣衛真正的主子。這些年來南北直隸都安插了他的心腹暗衛,運籌于帷幄之中,對外面的動向幾乎是了然于心。 一句話吩咐下去,底下人迅即馬不停蹄地去辦,拿捏一個小小仆婦的把柄,簡直易如反掌。 謝昶想到另一樁:“姑娘的身份可辦妥了?” 宿酈回稟道:“屬下昨夜鶻鷹傳信濟寧府,今日一早,楊閣老請來的那對夫婦已在進京的路上了,快馬加鞭,約莫七日就能趕到?!?/br> 謝昶淡淡應了聲,隨即吩咐道:“帶那兩名丫鬟來澄音堂見我?!?/br> 宿酈捧著朝服正要回是,聞言險些驚掉下巴:“大人今日不上朝?” 這可是自家主子入朝以來頭一回荒廢公事! 謝昶按了按太陽xue,他這個狀態還真不適合上朝,何況小姑娘的身份塵埃未定,今日并不是與梁王對簿公堂的最好時機。 “替我入宮,向陛下告個假?!?/br> 他這般說著,腳步未停,宿酈神色復雜地跟在后頭:“可您若不上朝,梁王必得借昨日之事大做文章,言官還不知如何罵您呢!” 謝昶唇角冷冷一勾:“他們若不罵,還拿什么俸祿?!?/br> “……”宿酈無話可說。 畢竟眼前這位兼任如今的吏部尚書,朝中官員任免和職責考校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罷了罷了,今日罵得越兇,來日姑娘身份大白之時,都察院那些人還不知如何打臉呢。 澄音堂。 崖香與銀簾一早就被綁了過來,聽說是那位權傾朝野的首輔大人要見她們,兩人都嚇得渾身發涼。 昨日姑娘被梁王世子打得遍體鱗傷,竟是被當朝首輔給救了下來,她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可她們親眼看到春娘被用了刑,奄奄一息只剩半條命,已經被人帶走了。 姑娘身邊伺候的,就只剩下她們兩個…… 寒意從膝下的冰冷地磚滲進骨縫里,銀簾渾身都打起了擺子,愈發埋低了身。 昨日崖香拉著她向春娘求情去救姑娘,她甚至理都未理…… 天還未大亮,廳堂內燭火幽暗。 耳邊漸漸傳來男人沉穩駭厲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在身上毫不留情的鞭笞。 謝昶負手走進來,在上首的檀木太師椅上坐定。 他不必說話,單單坐在這里,也有種威冷酷烈的壓迫感,讓人寒毛直豎。 “喚你們過來,是關乎姑娘的一些事要問你們?!?/br> 良久,上首的貴人沉沉開了口,冷淡的聲線帶著秋日晨霧暈染出的冰涼沙啞。 銀簾嚇得渾身直憷,心電急轉間趕忙磕了幾個頭:“大人!奴婢是自幼照看姑娘長大的,雖是主仆,可情同姐妹!大人問什么,奴婢一定知無不言!” 謝昶放下手里的茶杯:“姑娘八歲那年,生過一場大病,足足昏迷三月,可有此事?” 銀簾當即傻了眼,她哪里知道姑娘八歲時的事情,她是后來被賣進的瓊園,那時候姑娘已經十歲了。 倒是一旁的崖香顫顫巍巍開了口:“確有此事……” 謝昶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如實說來?!?/br> 崖香努力回想當時的情景,細細地道:“姑娘因習不來琴棋書畫,樣樣考核皆是墊底,還總想著逃跑,那日被教習姑姑打得昏死過去……夜里發了燒,又著了涼,病情一直反反復復不見好,喂下去的湯湯水水全都吐了個干凈,就這么病了幾個月,直到開春才慢慢好起來,可姑娘卻因此……” “因此什么?”謝昶冷聲。 崖香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淚光濡濕了眼睫:“姑娘整個人燒糊涂了,從前的事情全都不記得了,以前她總想著回家,病這一場之后,姑娘就再也不鬧著要找哥哥……” 崖香的聲音越說越弱,最后連自己都快聽不到了。 謝昶眸光似濃稠的墨,眼底壓抑著看不清的情緒,指尖的溫熱一點點冷卻,燈影里泛著冷白的光。 作者有話說: 謝昶:她不記得我了,哭泣() 第7章 阿朝有轉醒的跡象,已經是三日之后了。 身上好疼啊,傷口處燒得鉆心,她整個人一陣如燒干的茶壺,一陣又像浸在冰冷的長河中不斷下墜。 腦海中昏昏沉沉的,夢到了好些幼時的事情,她有爹有娘,還有個待她極好的哥哥。 以往她雖也夢到過六歲之前的事情,可那都是些破碎的畫面,拼湊不成一個完整的家。 可這一回,她夢到哥哥陪她摘杏子、抱著她回家,夢到哥哥替她頂鍋、被阿娘罰跪,夢到哥哥去書院進學,回來給她帶山楂糖糕吃…… 一家人其樂融融,直到后來有一天,哥哥滿臉沉重地蹲在她身前,“阿朝,此地危險,哥哥帶你走好不好?” 她仍是睡眼惺忪的模樣,“走……走去哪里?爹娘也走嗎?” 哥哥沉默了很久,然后道:“是,爹娘也走,但不和我們一起走,我們一起離開南潯,等家里安全了,再來找爹娘會和?!?/br> 她糊里糊涂地應下,臨走時看到阿娘泛紅的眼睛,聽到爹爹殷殷切切的囑咐,她沖他們擺擺手,卻沒想到這一別,竟是再也不見了。 一開始,哥哥只是帶著她四處躲藏,沿路看到搜尋的官兵,會用泥巴抹黑她的臉。 哥哥很聰明,每次都能有驚無險地躲過去。 后來就不一樣了,他們遇到了很多身著鎧甲提著彎刀的官兵,烏泱泱地聚集在湖州,他們到百姓家里搶糧,搶富戶的錢財,看到礙事的婦人孩子甚至直接手起刀落。 血淋淋的場景就在眼前,破廟的茅草堆里,哥哥緊緊捂著她的嘴,不讓她發出一點聲音。 待那群官兵走后,哥哥才緩緩松開手,替她擦了眼淚,讓她別怕,這些人只能囂張一時,等另一支軍隊過來打退他們,這里就安全了。 可阿朝終究沒等到那一天。 街頭的燒殺擄掠仍在繼續,可他們不能永遠待在危險的破廟里,即便不被人搜到,也遲早會餓死的。 哥哥緊緊握著她的手,在兵荒馬亂的街頭四處奔逃,街市中一列縱馬提槍的官兵疾馳而來,沿途的鋪子人仰馬翻,狂奔而來的烈馬生生撞開了哥哥握住她的那只手。 一瞬間,手腕的疼痛讓她幾乎失聲。 她被逃命的人群擠得連連后退,再起身時,滿目望去,混亂不堪的街市上已經沒有了哥哥的身影。 她在人流中四處逃竄,怎么都找不到哥哥,直到遇見一個面善的姑姑,告訴她說湖州大亂,所有人都乘船往北走,哥哥會在安全的地方等她。 阿朝被人帶到碼頭,還沒意識到不對,腦海中便暈暈乎乎的,再一睜眼,揚州已經到了。 那個姑姑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領進了瓊園的門。 于是成為她此生噩夢的開始。 …… 意識完全回籠之前,阿朝努力攫取夢中的一切,生怕這些好不容易浮現在腦海中的記憶再度風過無痕。 半夢半醒間,面前猛然跳出一張暴戾狂怒的臉,那一瞬,她嚇得渾身都在打顫。 她不明白為什么,明明已經那么竭盡全力地順從,那條滴血的長鞭卻還是一道道往她身上抽,她越是躲,那人的面容就越是興奮扭曲。 屋門鎖緊了,沒有人來救她…… 傷口的疼痛和男人猙獰的笑聲將她整個淹沒。 直到一人破門而入,他的面容那樣冰冷,指尖卻有溫度,他在她面前蹲下來,低低地喊她“阿朝”。 可這里的人都喚她玉芊眠啊。 阿朝這個名字,只能夢里的爹娘和哥哥會這么喊…… 這些年她忘記了所有的事情,唯獨記得夢里的自己叫阿朝。 她想要睜眼,卻又不敢睜。 怕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那滿臉猙獰駭怖的梁王世子。 也害怕一睜眼,那個來救她的人再也不會出現。 這般不知掙扎了多久,阿朝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下,終于一線天光劃入眼底。 她覺得有些刺眼,又闔上了眼睛,耳邊卻傳來嘈亂的腳步聲。 “姑娘醒了!快,去請大人過來!” 阿朝嘴唇翕動,想要說些什么,喉嚨卻堵得厲害,腦子亦不甚清明,模模糊糊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跨步進來,屋內眾人齊齊拜下去,他做了個抬手的動作,幾步便已來到她的床前。 “阿朝,身上還疼不疼?” 是夢嗎?阿朝聽到這聲久違的稱呼,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心口像被細密的銀針扎過,連呼吸都一陣陣的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