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卿卿動人心 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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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阿朝重新梳洗一番,梳上大晏女子閨中時興的垂髻,再換上一身輕薄淺淡的紗裙,露出胸前一小片飽滿滑膩的雪膚,整個人看上去氣質柔和溫婉,又不失鮮妍嫵媚。 春娘無比確定的是,無論今夜來的是梁王還是世子,只要姑娘將人伺候滿意了,將來可不止這樣的造化。 想到那梁王好以美人為盂,梁王世子手段又十分殘虐,春娘拍了拍阿朝的肩膀,又忍不住叮囑兩句。 “男人都喜歡乖巧順從的姑娘,你的心性恰是如此,放聰明些,萬莫忤逆主子的意愿,只管將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br> “真有不情愿的地方,也莫要顯現在臉上,忍得一時,貴主定會加倍疼愛你?!?/br> 這些話來時玉姑都提點過她,阿朝自幼所受的教導也是如此,故一一點頭答應。 春娘見她如此溫順,不禁想到今后,“梁王妃早年病故,王府沒有主母,你若能……” 話未說完,急促而微亂的腳步聲從廊下傳來。 “世子爺,這是獻給王爺的美人…世子爺!” “都給我下去!到院外守著!” “嘭”的一聲,屋門大開,涼風伴著酒氣裹挾而入。 阿朝一轉頭,便見晨時見過的那位世子爺酡紅著臉闖了進來。 春娘暗暗一驚,只知這位爺惦記上了芊眠,卻不想來得如此之快,好在她們早有準備。 視線往下,春娘又不由得心中一緊。 那根皮質軟鞭原封不動地懸掛在男人的腰側。 “世子酒后性情粗暴,床幃間好使鞭,尤喜破瓜之樂”。 酒后,好使鞭。 春娘忍不住吸了口涼氣。 兩個丫鬟都有些猝不及防,正要俯身施禮,殷重玉大手一抬:“這里不用人伺候,你們幾個也都下去,爺不傳召,誰都不許進來!” 看來是要辦事了。 春娘攥緊手掌,應了聲是,又朝阿朝點點頭,便領著兩個丫鬟行禮退下,順道……帶上了門。 殷重玉一步步走向妝奩前的小女人,不、不對,她小小年紀,眉眼間還有些青澀,聽聞還未及笄,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 阿朝喉嚨咽了咽,心知討好了面前這位,便無需再應付那梁王,心內再緊張,也任由男人握住自己的手。 蔥指纖纖,觸手滑膩溫涼,殷重玉只覺從指尖一路酥軟到了心口,呼吸都亂了幾分。 事實上,阿朝從未與男子觸碰,因著害怕,身體也異常的敏-感,尤其是這種陌生又帶著侵-略性的接觸,讓她本能地輕微顫抖著。 卻不知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對男人來說無疑是強烈的情-欲催化。 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阿朝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世子爺醉了,妾身為您煮些醒酒湯來可好?” 四目相對,殷重玉這才發現小姑娘一雙眼不光清澈純粹,眼尾薄紅,微微上挑時,竟還摻著一絲攝人心魄的媚,嗓音又是這般甜凈綿軟,一字一句都落在了他的心上。 而那細長脆弱的脖頸下,薄紗衣襟半遮半掩,像無聲的邀約,胸前那一枚艷色的月牙痕跡點燃了他眼中的烈火,讓他渾身血脈賁張,迫不及待想要攫取一切。 阿朝才要起身,身體就毫無防備地跌進他烙鐵般guntang的懷抱。 男人擒住那截纖細皓腕,黑沉的眼底迸出瘋狂。 …… 扶風水榭內,謝昶的起身立刻驚動了梁王府的府衛。 這些人都得了吩咐,這位內閣首輔來者不善,身邊還帶著高手,不得不防。 是以今日王府上下都加強了戒備,唯恐生亂。 可首輔大人要消酒,尤其見他面色不虞,一雙眼陰沉得厲害,底下人哪還敢攔著,只得派了幾人暗中盯緊。 謝昶傳來近身的暗衛吩咐幾句,那暗衛當即領命離開,謝昶的臉色也越來越冷。 他閉上眼,雙拳攥緊,眉宇間的戾氣聚如山巒。 身體中那種前所未有的敏感和恐懼愈演愈烈,幾乎燒穿了他的心臟。 謝昶自十五歲起,便有一個秘密藏于心底無人知曉。 他與一女子同感識,共生死。 而那女子,正是他失蹤多年的meimei阿朝。 先帝隆豐八年,南潯書院涉嫌一樁文字獄案慘遭滅頂之災,所有參與史籍編纂、檢修、刻印、買賣者一律斬首示眾。此案牽連甚廣,也殃及到無辜受累的南潯書院山長之子、謝昶的養父謝敬安。 官兵上門前夕,養母得知難逃此劫,不知從何處尋來一名游歷四海的方士,請其做法,令他兄妹二人感識相通、命脈相連。 那時的謝夫人是這么說的: “阿昶,你并非我之親子,大難當前,去留隨君,你本就不必與我們一同赴死?!?/br> “我知你志不在南潯這方寸之地,也知你性情堅韌不易磨折,能從閻王爺手里奪下性命,來日定能青云萬里。當日救你之時,你爹爹從未想過讓你報答什么,我們撫養你這些年,也從未過問你出身何處、仇家為誰,只盼你顧念當日救命之恩與這八年養育之恩,護佑阿朝一世安穩?!?/br> “牽連進這樁案子,我與你爹爹勢必要與南潯書院同生共死,可阿朝還小,稚子無辜啊……你就讓阿娘再自私狠心一回……” 就算爹娘不說,他也不會棄阿朝于不顧。 說到底,阿娘從未真正信任過他。 也是,誰會將幼女的性命交付給一個冷血陰鷙、身負血仇的怪物呢。 他當然也可以一走了之。 與他后來手上沾染的無數鮮血和人命相比,區區忘恩負義又算得了什么。 可他最終還是答應了養母的請求,把自己的性命與一個六歲的小姑娘捆綁在一起。 他帶著阿朝連夜逃離南潯,不料不久后皇帝病重,正逢多地藩王北上,浙江十一府大亂,他與阿朝在人仰馬翻的街頭走散。 兵荒馬亂的時期,一個六歲的孤女如何生存?他本以為命不過朝夕,卻沒想到老天爺冥冥之中善待了他一回,那個小小的、嬌氣的、日日吵著要吃糖糕的孩子,竟然在亂世之中活了下來。 也幸好因著感識相通,他能感受到她日復一日的成長,磕磕絆絆,大病小災,甚至有一次險些丟了性命。 只是這秘密深埋心底,就連心腹下屬也不曾透露半分。 紫禁城殺機重重,他一步步走到如今這權傾天下的位置,得罪的人不知凡幾,無論是為他還是為阿朝的安??紤],都不能將自己的命脈暴露于人前。 也正因此,尋人的難度大大增加。 整整八年,他感受著她從孩童到少女初初長成,算算時日,這孩子年底就該及笄了。 風平浪靜了這么多年,今夏以來他卻感受到她身體的急劇變化,一開始不輕不重,倒是折磨人,那種莫名的眩暈惡心甚至讓他以為她已有孕在身,后來才發現不是。 之后這幾日,他親身體會到她陷入從無僅有的傷痛與絕望中難以自抑,短暫的放松之后,今日這種劇烈的恐慌又再度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直到將她整個人吞噬。 驀地,手臂一陣尖銳的疼痛襲來,謝昶猛然睜開眼睛,額角青筋直跳。 拂袖看向自己的小臂,那里分明毫發無損。 他當然知道這種疼痛意味著什么。 手臂上的那股劇痛還未消散,緊接而來的,又是一連串毫無章法、皮開rou綻的痛楚,脖頸,胸口,后背,腰側……以及,被扼住脖頸的窒息感,都無比的清晰。 她在挨打。 她在害怕。 她在……哭。 謝昶仿佛能夠聽到她的哭聲。 向來平靜從容游刃有余的人,此刻呼吸都有些沉亂。 理智讓他冷靜下來,就算急也沒用,可身上每多增一分疼痛,謝昶眼底隱藏的瘋狂便多增一分,仿佛蟄伏太久的兇獸,下一刻就要從瞳孔中掙脫。 直覺告訴他,阿朝就在這里,就在他的身邊。 這種感覺無比的強烈。 “你可有聽見女子的哭聲?” 身旁的凌硯亦是他心腹,方才見他面色陰沉如刀,一直屏息凝神地侍立在側,冷不丁聽到這一問,當即汗滴如雨,只能硬著頭皮搖頭:“屬下……未曾聽到?!?/br>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凌硯都未能聽到,想必是他聽錯了吧。 扶風水榭外是一條蜿蜒的復廊,光漏花窗的圖案便有百般變化,對應的景色也各有千秋,可見處處都是動了心思的。 可謝昶此刻沒有賞景的心思。 漏窗外不知何時起了風,院內一棵鮮綠油潤的芭蕉樹在冷風中搖動不止。 那哭聲一直在腦海中回蕩,似乎還越來越近了。 謝昶的腳步似被什么牽引著,沿著復廊一直往里。 “大人,前頭是王府女眷的住所,怕是不能……”話音未落,凌硯眉頭倏忽一緊:“大人!的確有女子的哭聲!” 謝昶已經聽到了,面色幾乎冷到極致,便也毫無顧忌地加快了腳步。 疼痛隨著那哭聲一道道在耳畔回響,一種喜怒交織的情緒在體內劇烈地交鋒,還有三分壓抑不住的、想要摧毀一切的欲望。 他現在腦海中甚至沒辦法思考其他。 出了回廊,沿著后院一間間尋找,沿路幾名王府護衛阻攔不住凌硯的身手,很快又增派了前院的府衛前來,凌硯旋即一聲哨響,幾名暗衛飛身入院,西苑之內一時陷入混戰。 王府護衛不知道這位首輔大人究竟想要做什么,為首的那名護衛統領只能立刻派人前往水榭請梁王定奪。 瀾月堂外。 屋內鞭聲、器物破碎聲此起彼伏,崖香聽著里頭一聲聲的哭求,臉色都白了幾分,她緊緊抓住春娘的手:“您快想想辦法,再這么打下去,姑娘會被他打死的!” “住口!”春娘吁了口氣,瞧一眼殷世子的兩名侍從,那二人從來時便如門神一般擋在院門外,無論里頭什么動靜,這二位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想來是見得多了。 崖香看了眼銀簾,見她躲在春娘身后不敢說話,自己又說不動春娘,心一橫,正欲撞開那兩名小廝闖進去,春娘趕忙將人攔住了,低聲訓斥道:“世子爺自有分寸,又豈會當真傷到她?爺讓在外頭等著,咱們等著便是!” 崖香急得落淚:“可是姑娘……” 那名青衫的小廝聞言笑道:“這位姑姑倒是個聰明人,咱們世子爺也就這么點癖好,您放心,出不了人命,事后該給姑娘的好處那是半分不少?!?/br> 另一名胖些著灰布衫的小廝也笑:“是啊,世子爺風流美名在外,從來沒有虧待過誰,多少姑娘想進咱們王唔……” 話音未落,這灰布衫小廝胸口便重重挨了一腳,未完的話卡在喉嚨口,一口鮮血當即噴涌而出。 另外幾人還未看清情況,便見一道高大挺拔的暗色身影抬腳跨入院門。 等到那青衫小廝反應過來,那人已經踢開屋門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