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與殺豬刀 第177節
哪怕心底已全是懼意,卻還是咬牙道:“擺架麟德殿?!?/br> 他篤定謝征是虛張聲勢。 怕被謝征察覺,引謝征去更衣的太監他并沒用知曉這個計劃的人,他知道宮里并未進蟊賊,因此斷定謝征是信口胡謅的。 只要找到那太監,逼問那太監后,就能給謝征定罪了! 齊昇帶著眾人走在最前邊,負于身后的手卻全是冷汗。 他不斷安慰自己,只要找到那太監就好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麟德殿。 樊長玉扶著謝征,明顯感覺到他手臂又guntang了起來,呼吸雖竭力克制著,卻還是有些沉。 她擔憂地看了謝征一眼,謝征卻兩眼平視前方,面上看不出任何異常。 樊長玉一時也分不清他這是著涼發起了高熱,還是那下作藥的藥性又上來了,眼下又不是說話的時候,她便也沒作聲,但一路上,謝征捏著她手臂的力道已經越來越重,眼神雖還清明凜冽,鬢角卻已沁出了汗意。 金吾衛很快找到了那名倒在廊柱下的太監,太監被一桶冷水澆醒時,因著被打暈前聽到的動靜,本能地大喊了一聲:“有刺客!” 聽到這話,齊昇面色愈發猙獰,一記窩心腳直接朝那太監踹了去:“狗奴才,什么刺客,給朕說清楚!” 太監被踹翻在地,痛得半天沒能爬起來,瞧見天子和一眾大臣都圍著自己,面上愈發惶然。 謝征在此時出聲道:“公公引本侯前去更衣途中,是不是見到有蟊賊從墻頭越過?” 那太監當時只聽到墻頭上傳來的動靜,但已被齊昇踹了那一腳逼問刺客的事,又有這么多朝臣看著自己,他惶恐不已,腦中都是一片空白的,當即就順著謝征的話連連點頭:“是是是,宮墻上的確有人越過!” 人證都有了,謝征今夜已是完全能證明自己清白的了。 齊昇踉蹌著后退一步,慌忙扶住他的太監神色也極為驚惶。 齊昇面上一片灰敗,這一刻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他完了! 謝征面上已又升起了緋色,他掩唇低咳兩聲,寒涼的目光淡淡掠過齊昇:“臣同那賊子交手受了傷,又在太液池溺水受了寒,病體抱恙,無力再幫陛下搜尋那賊子,便先行出宮了?!?/br> 齊昇腦中嗡聲一片,壓根已聽不見謝征在說什么。 謝征不得齊昇應允,便擅自離開,朝臣們也不敢做聲。 長門狹道卻又在此時傳來急報聲:“報——有刺客夜襲大理寺,劫走了隨家要犯!” 此言一出,群臣不由嘩然。 樊長玉知道應該是謝征手底下的人去大理寺劫人成功了,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氣。 出乎意料地,發生了這么大的事,齊昇臉上卻一點波瀾都沒有了,甚至都沒責問同在參加宮宴臣子之中的大理寺卿,連讓朝臣們散宴各自歸家都是總管太監代為傳話的。 - 唐培義等人在跟著齊昇前往冷宮后,便一直替謝征提著一口氣的,直至此時,那口氣才徹底吐出來了。 幾人結伴出宮,鄭文常眼尖地瞧見前方武安侯似乎傷勢不輕,由樊長玉扶著時,大半個身體都壓在了她單薄的肩膀上,當即就要上前去。 唐培義一把薅住了他,問:“你做甚去?” 鄭文常道:“侯爺似乎傷得頗重,怎能一直由樊將軍一女流扶他,我去扶侯爺?!?/br> 唐培義看他的眼神頓時有點一言難盡,最后只道:“你別管?!?/br> 鄭文常很是不解:“為何?” 一旁賀修筠輕咳一聲,攬住鄭文常肩膀道:“文常兄,你扶我吧,我有些醉了?!?/br> 鄭文常是賀敬元的門生,同賀修筠也是情同手足的好友,如何不知他的酒量,當即就一掄肩把人甩開:“你離喝醉怕是還差七成呢!” 他費解地看著好友:“你和唐將軍,怎么都怪怪的?” 賀修筠嘆了口氣,終是選擇直說了:“你是個榆木疙瘩嗎?看不出侯爺和樊將軍好事將近了?” 鄭文常狠狠一皺眉:“因為樊將軍跳太液池救侯爺有了肌膚之親?” 他當即便道:“這你們就不了解樊將軍了,樊將軍那等胸懷氣魄,不輸大丈夫,怎會被這等俗禮困住……” 唐培義和賀修筠看他的神色愈發一言難盡了些。 這人在盧城時就沒發現一丁點的不對勁兒嗎? 最后賀修筠只拍了拍鄭文常的肩說:“文常兄,將來你若自己求妻困難,便來求你嫂嫂給你牽個紅線吧?!?/br> 鄭文常立在原地看著遠走的唐、賀二人,面上愈發茫然。 這怎么還跟他將來娶妻扯上關系了? 第152章 到了宮門口,眾目睽睽之下,樊長玉也不能就這么堂而皇之地上謝家的馬車。 她把情況越來越不好的謝征交給迎上前來的謝十一,謝十一一眼就瞧出了謝征不對勁兒,忙問:“將軍,主子這是……” 時間緊迫,樊長玉只壓低嗓音囑咐道:“即刻帶他回謝宅,再差人去請個大夫?!?/br> 樊長玉欲抽手離去,謝征卻將她手腕攥得緊緊的,他眼底已褪了些的血色又慢慢染了回去,在宮門口的燈火下乍一眼看上去,有些猙獰。 樊長玉掙不脫手,便把人攙上了馬車,在車轅處低聲同他道:“你先松手,我不走,我去交代謝五幾句就回來?!?/br> 今夜隨樊長玉進宮的,依然是從她作為一伍長時,就跟著她出生入死的謝五。 謝征這才松了手,倒伏在馬車坐榻上時,發根已浸出了汗,蒼白的面容間染上一層薄紅,在馬車內柔和的竹影映照下,有種驚心動魄的瑰麗。 樊長玉一狠心放下了車簾,跳下馬車后對謝十一道:“你們先走?!?/br> 謝十一隱約也明白了什么,半點不敢耽擱,一甩馬鞭便駕車先行離去。 這會兒出宮的朝臣也多,瞧見這一幕不免神色各異。 正好唐培義也跟了上來,見了樊長玉便招呼:“樊將軍,一道回進奏院?” 樊長玉回頭還想去找謝征,怕同唐培義他們一道走了,后面不好脫身,正要拒絕,卻見賀修筠沖她打了個眼色,樊長玉以為他們是有事要同自己相商,便又點了頭:“好啊?!?/br> 幾人的馬車一齊往進奏院方向駛去,后邊出來的朝臣見了,也不敢妄議什么。 謝五先前也瞧見樊長玉扶著謝征出宮,樊長玉一上馬車后,他便問:“將軍,宮宴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這一整晚樊長玉的神經都是緊繃的,此刻腦仁兒已隱隱有些作痛,她捏了捏眉骨道:“說來話長,一會兒你獨自回進奏院,替我向大娘她們報個平安,我去謝府一趟?!?/br> 謝征那個樣子,她終究是不放心的。 謝五剛應了聲好,忽地“吁”了一聲。 樊長玉聽見外邊有人喚自己“賢妹”,打起車簾一看,便見唐培義他們的馬車在一岔道口處停下了。 賀修筠從車窗處探出頭來,同樊長玉道:“長玉賢妹,我同唐將軍還有文常兄想去看看除夕燈會,便不同賢妹一道走了?!?/br> 她喚賀敬元一聲世伯,賀修筠在她跟前便一直以兄長自居。 樊長玉縱是再遲鈍,也明白唐培義他們此舉是在替自己解圍。 她今夜跳太液池“救”謝征,少不得會在朝臣們那邊引起非議,她若獨自離開,總會叫人胡亂揣測些什么,跟著他們一起離開,多少能堵住悠悠眾口。 她心下感激,只是眼下也不是言謝的時候,便點頭道:“那世兄隨唐將軍去吧,京城的除夕夜市乃一大盛景,世兄熟悉了地方,將來好帶嫂嫂再來看一次?!?/br> 賀修筠笑著應了聲好,放下了車簾子。 - 北風凜冽,卷著漫天細雪在滿是爆竹煙火味的大街上飛舞。 踏踏的馬蹄聲和車輪滾動聲格外清晰,似有黑影掠過,馬車內的燭火叫窗口拂進的冷風吹得顫抖了一下。 樊長玉扶起靠在坐榻上、唇角又一次被咬破溢出鮮血的謝征,眉心攏得緊緊的:“你怎么樣?” 謝征呼吸間像是著了火,掀開血色的鳳目看清來人后,直接抬手按住她后頸,以吻封唇。 他身上軟骨散的藥力似慢慢散了些,按在她頸后的力道極大,唇齒間也肆虐得厲害,樊長玉仰著頭只有被迫承受的份。 須臾,馬車停下了,謝十一在外邊硬著頭皮道:“主子,到了?!?/br> 樊長玉撐在謝征胸膛上,肩頭因他犬齒啃噬升起一股細微的刺痛,她五指用力攥緊了謝征身前的衣襟,臉上泛起一層淡粉,抿緊唇角硬捱著因他的吻身體里竄起的異樣感。 “馬車從角門進去,別驚動府上其他人?!?/br> 謝征眸子混沌,嗓音啞得發沉。 謝十一得了指令,很快調轉馬頭驅車往角門去,出示令牌后,謝府的下人打開角門,馬車幾乎是無聲無息地進了府,在正院前停下。 謝十一去請常駐府上的大夫,樊長玉稍緩過勁兒后,便扶著謝征下車。 甫一進房門,她就被謝征摁著抵在了門上,他在她肩頸胡亂親吻、吮咬,呼吸沉重又紊亂,低醇的嗓音不復清冽:“長玉,阿玉……” 脆弱的頸rou被尖齒磨咬,似有一根弦在皮下的經絡中繃緊,哪怕樊長玉咬緊了齒關,細微的顫栗還是從頸下一直傳到指尖。 她眸底覆上一層水色,一句話沒說,只吃痛微惱地瞪了謝征一眼,就讓他腦子里那根岌岌可危的弦“咔嚓”一聲徹底繃斷。 她身上那件刺繡繁復、質量極佳的三品武官朝服,生生叫他扯開了一個大口子,就那么頷首吻了上去。 樊長玉后背抵著雕花木門,汗水從下顎滑落,唇角抿得發白。 她推了他一下:“你身上的傷……先上藥?!?/br> 謝征呼吸很不穩,抬起頭說好,怎料剛起身便吐出一口血,面如雪色倒了下去。 樊長玉嚇了一跳,忙扶住他:“謝征,你怎么了?” 她把人搬到軟榻上躺著,大聲喚謝十一快些請大夫過來,身上半濕的朝服直接被謝征扯開一個大口子,沒法見人,又奔到謝征放衣物的箱籠前想隨便拿一套他的先湊合穿上,套上箭袖長袍后,才發現出乎意料地合身。 樊長玉微愣了一下,再拿了好幾件衣袍往身上一比,發現都很合身。 這一箱衣物,似乎都是他早早地就替她備好的? 樊長玉看向軟榻上面色蒼白暈過去的人,心口在那一瞬間澀得發慌。 謝十一很快領著郎中過來了,郎中給謝征把脈后,眉頭皺得緊緊的。 樊長玉忙問:“大夫,他怎么樣?” 郎中用銀針再謝征指尖刺出一滴血,面色極為復雜地道:“侯爺這是心火熾盛所致,此火發于命門,游于三焦,積于肝腎,才會旺極而傷臟腑吐血,我以商陽xue放血,也只能替侯爺緩解一二,終是治標不治本,此火不疏,侯爺只怕極為危險……” 謝十一送郎中回去時,在門口給樊長玉跪了下來,他低垂著頭,似也知道自己要說的話冒昧,卻還是哽聲道:“求將軍救救侯爺?!?/br> 樊長玉坐在杌凳上,看著被郎中施了一套針法依舊沒醒的謝征,只說:“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