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與殺豬刀 第148節
謝征知道她的性子,扯了扯嘴角,眼神軟了下來,在她秀發間很嗅了幾口才道:“知道你不怕,但凡事總得做足兩手準備?!?/br> 他手掌在她腰際的傷疤處輕輕摩.挲:“皇重孫母子還在別院,你在這邊我放心些。我此去若是中計,和老頭子一樣沒了音訊,你拿著這塊令牌,可調動血衣騎和徽州謝家的人馬。真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別輕易進京,說動唐培義一起擁立皇重孫,有承德太子的血脈在,便是你們暫且屈居西北一隅,朝中也沒人敢往你們頭上按逆黨的名號?!?/br> 樊長玉感覺自己手心被塞入了一塊帶著他體溫的橢圓形令牌,她心中一時有些不是滋味,扭過頭去看謝征,問:“那你呢?” 謝征看出她眼底的擔憂,把人攬進懷里用力抱了一下:“我說的只是最壞的情況,魏嚴還沒那么大本事讓我有去無回?!?/br> 樊長玉一手還握著他遞來的令牌,心口亂糟糟的,她把臉埋進他堅實的胸膛里,悶聲交代:“一定要小心為上?!?/br> 謝征身前的衣襟先前就被扯散了,懷中人把側臉貼上去,說話間的吐息都盡數噴灑在他胸膛上。 血氣方剛的年紀,躺在身側的又是心尖上的人。 他忍了又忍,喉頭滾了好幾遭,望著漆黑的帳頂近乎自暴自棄地道:“你要實在放心不下,要不讓我給謝家留個種?” 樊長玉心底的溫情卡了一卡,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在他緊質的腰側狠狠擰了一把,換來謝征一聲含笑的悶哼:“謀殺親夫?” 樊長玉伸手還要再擰一把,卻被謝征抓住了手。 原本只是推搡打鬧,到后邊她被摁住手腳釘在床榻間時,謝征半撐起身體看了她幾息,突然又低下頭來親她。 他散落下來的長發偶爾拂過樊長玉肩頸,有些涼,還有些癢。 跟之前幾次親吻都不太一樣,他不急著攻城略地了,變得極有耐心,溫柔得像是在蠱惑什么。 樊長玉也的確被他蠱到了。 - 第二日樊長玉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日光從門窗傾瀉進來有些刺眼,她不適地瞇了瞇眸子。 胸口有些沉,似壓了什么東西。 定眼一看,竟是長寧壓在了被子上邊。 趙大娘已給她梳洗干凈了,她現在頭發長了,兩邊的揪揪也扎得很整齊,上邊還戴了兩朵鈴鐺小絨花。 她兩只胖手撐著圓嘟嘟的下巴,笑瞇瞇道:“阿姐今天是大懶蟲,太陽曬屁股了才起?!?/br> 樊長玉還犯著困,下意識想伸手摸摸長寧的頭,但昨夜的記憶回籠,她生生止住了把手拿出被子的動作,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道:“阿姐今天的確犯懶,寧娘幫忙去打洗臉水好不好?” 嗓音大概是剛睡醒的緣故,也有些啞。 長寧難得有被樊長玉使喚的時候,一聽她吩咐,立馬乖乖應了聲“好”,從床上跳了下來,穿上自己的鞋子,兩只手端起木架上的銅盆,噠噠噠跑去廚房找趙大娘。 房內沒人了,樊長玉才掀開被子坐起來,里衣只松散地套在她身上,凌亂的紅痕從她脖頸一直蔓延至肩膀。 胸前也還有些疼,應該是被牙齒磕傷了。 樊長玉有些生無可戀地揉了一把睡亂的頭發。 她也不知道昨晚怎么就成這個樣子。 想更衣,但視線觸及右手指尖,想到謝征昨晚弄在自己手上的東西,哪怕早已經洗干凈了,她還是下意識又在換下來的衣物上擦了擦。 對了,他昨天夜里就是用她的小衣給她擦手的! 樊長玉怕東西沒清理干凈,叫長寧發現什么,視線在屋內脧巡,找她昨晚弄臟的那件小衣。 在木架上瞧見已晾得半干的衣物時,她才松了口氣。 隨即心里又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他竟然是把她那件小衣洗干凈了才走的? 臉頰燒得慌,樊長玉搓了搓臉,趕在長寧回來前,從放干凈衣物的籠箱里找出束帶簡單把胸脯束一束。 為了方便穿軍中衣物,樊長玉通常都會束胸。 只不過今天有些吃痛,樊長玉綁束帶時自己看了一眼,頂端都腫了,她抿緊了唇,想起昨夜到后邊的混亂,半是羞半是惱,在心底默默把謝征給罵了一遍。 幸好已是入秋,樊長玉撿了件領子高些的袍子,把頸上的痕跡擋住。 但用飯時,趙大娘不知怎地,還是眼尖瞧見了,想到自己昨晚聽到的動靜,趙大娘問:“長玉,怎地從崇州回來后,就一直不見言正那孩子?” 樊長玉頓時一口飯噎到了喉嚨里。 當初怕趙大娘她們擔心,她同謝征分開的事也就沒在趙大娘跟前提起過,對于自己和謝征的身份,她因不知從何說起,到眼下也還沒同趙大娘夫婦挑明。 此刻只能戳著碗里的米粒含糊道:“他當初跟著大軍去康城剿反賊余孽了,等后面大軍進京,他應該就回來了?!?/br> 趙大娘的神色變得有些怪異,暗道那樊長玉這頸上的印子是怎么回事,只得旁敲側擊問:“你們沒吵架吧?” 樊長玉一臉茫然:“沒啊?!?/br> 看她這樣,趙大娘愈發憂心忡忡,遲疑道:“你以后……是打算跟言正那孩子一人過還是……” 樊長玉曲解了趙大娘的意思,一臉坦蕩道:“當然還得帶著寧娘和大娘你們,您和大叔就是我半個親人,我還能丟下你們不成?” 趙大娘急得一拍大腿:“誰問你這個,我是說,你不會學著那些一朝發達的負心漢,家里養幾個,外邊還養幾個吧?” 在院子里掃地的謝五和陪長寧玩的謝七一聽趙大娘這話,皆是一臉驚恐。 樊長玉這回是真噎著了,捶胸頓足一張臉險些憋成豬肝色。 “你這孩子,慢點吃,問你個話,怎么還噎著了……”趙大娘幫著撫背眼見沒效果,趕緊又給樊長玉倒了一杯茶遞過去。 一盞茶下肚,樊長玉總算是緩過氣來了。 她不解地問:“大娘您胡說些什么呢?” 趙大娘掃了一眼院子里各自忙活又都豎著耳朵的謝五謝七,用手指了指脖子。 樊長玉趕緊用手攏了攏領口,自知是瞞不住了,卻又因那些印子有些難為情,蔫頭耷腦道:“昨晚是言正回來了?!?/br> 趙大娘頓時喜上眉梢,問:“人呢?” 樊長玉喝完杯子里茶水,說:“又走了?!?/br> 怕趙大娘繼續追問,她放下茶杯往外走:“大娘你別瞎擔心些有的沒的,軍中還有事,我先去軍營了?!?/br> 其實最近軍中也沒什么事,樊長玉怕頂著一脖子的印子再被人瞧見了尷尬,索性去別院看俞淺淺母子。 謝征離開后的第三日,樊長玉從謝五口中得知,血衣騎的人抓到了李懷安,現已把人帶了回來。 一想到賀敬元和盧城城外那些將士的死,樊長玉就恨得牙癢癢,恨不能當場質問李懷安。 她也的確去了。 在謝征的私牢里見到一身襤褸布衣,頭發凌亂卻神態平和坐在枯草間的李懷安時,樊長玉怎么也壓不下心底升起的怒火,她冷聲道:“盧城外遍地忠骨枉死,不知李大人這些日子里,寢食可安?” 李懷安睜開眼,看著牢外的她,神色間似有一瞬的痛苦和難堪,隨即都變成了苦澀:“我若說一刻都不曾得過安寧,樊姑娘信嗎?” 賀敬元立于盧城城樓上的亡軀,還有那隨著自己出城卻一個連著一個倒下的將士,都還在樊長玉眼前,她目光冷銳如刀:“這些話,李大人該留到真相大白那日,說與萬千枉死的將士聽!天下百姓都以為李家跟賀大人一樣,都是好官,可視他們的性命如草芥的,也是你李家!” 李懷安依舊只是苦笑:“懷安一直羨慕樊姑娘的率性灑脫,愛憎分明,可人活在這世間,很多事,沒法非黑即白,總有取舍。李家所做,當下或許是錯了,但再過個十幾載,也可能是給大胤帶來一個盛世?!?/br> 樊長玉齒關咬緊,朝著大牢墻壁上重重揮了一拳。 堅硬的墻磚破裂,掉落一地石渣,李懷安的話音也戛然而止。 他抬起頭來,看清樊長玉臉上的憤怒,微微一怔。 樊長玉冷冷看著他:“是什么讓你能大言不慚說出這等傲慢的話來?因為你生來就富貴?不用像普通百姓一樣為了三餐溫飽而發愁?因為你讀多了圣賢書,所看到的疾苦也不過紙頁上輕飄飄一句話?死的不是你,也不是你的親人,你有什么資格替他們說,是用他們的死,給大胤換來一個盛世?” 這番質問,讓李懷安完全愣住了。 樊長玉最后只給了李懷安一個冷漠又諷刺的眼神,就要往大牢外走,前方的牢門處,卻傳來了異動。 幾名身著血衣騎服飾的人提著帶血的刀沖殺進來,和樊長玉正對上。 不過一個照面的功夫,樊長玉就意識到這些人是假扮的,她抽出了腰間貼身帶著的一把剔骨刀。 對面劫獄的人彼此對視了一眼,提刀便朝樊長玉沖了過來。 牢房甬道狹小,樊長玉刀刃同對面的人相接,迸出了火星子,她愣是憑借一身蠻力,逼得對面死士幾乎是被刀刃拖行著往后退。 其中一名死士想偷襲,被樊長玉一腳踹在手臂上,胳膊當場錯位,刀也拿不住,掉落在地發出“哐當”的金屬脆響。 解決完殺到大牢完的幾名死士,樊長玉才看向李懷安:“李大人被困于此,尚有這么一些人不顧性命前來相救,當日死在城外的那些將士,他們可是到死都沒等到人搭救!” 李懷安低垂著頭,亂發掩住了他大半張臉,他道:“去救皇重孫母子?!?/br> 樊長玉神色微微一變:“什么意思?” 李懷安嗓音平靜到麻木:“劫獄只是個幌子?!?/br>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樊長玉想通了這是一出調虎離山計! 那些人假扮血衣騎,一路攻到大牢,殺了真正的血衣騎一個措手不及,血衣騎那邊一定會再調集人馬過來增援,把兵力都牽制在大牢了,別院再出什么意外,就來不及調派人手過去了! 樊長玉一刻不停地往外趕,迎面碰上不少血衣騎都是假扮的,她一時不妨手臂掛了彩,因為難以辨別是敵是友,她接下來索性見人就先揮刀。 謝十一帶人趕來時,迎面碰上樊長玉,正要說話就差點被砍了一刀,他連忙提刀做擋,喝道:“都尉,我是十一!” 樊長玉捂住流血的手臂,掃了一眼他帶來的百來十號人,道:“快去別院!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別院!” 謝十一臉色大變,連忙吩咐底下人:“你們幾個留在此處善后,其余人等隨我一道前往別院!” 樊長玉說:“我也去?!?/br> 謝十一看樊長玉一眼,大概是明白攔不住她,扔給樊長玉一瓶金創藥,道:“那都尉多加小心!” 第125章 樊長玉隨謝十一等人快馬加鞭趕到別院,終究是來遲一步。 整個別院火光滔天,大門處橫七豎八倒著幾具血衣騎的尸體,臺階上的血色在火光里凄涼又靡艷。 樊長玉抱著一絲僥幸沖進別院里找人:“淺淺?” 她一連找了幾個房間都沒瞧見人,最后在廚房門口瞧見被打暈過去的廚娘,她把人架起扶出了院子。 謝十一帶人清點門口的血衣騎尸首時,發現其中一人尚存一息,趕緊拿出保命的藥丸給他服下。 那人虛弱睜開眼,瞧見是自己人,忙把事情始末交代了一遍:“有人假扮血衣騎突襲別院,我們難分敵我一時落了下乘……” 謝十一問:“皇重孫母子呢?” 那人虛虛指了一個方向:“往東……東邊去了……” 謝十一忙把這發現報與樊長玉,樊長玉下令留下少數人在此善后,其余人繼續往東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