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與殺豬刀 第68節
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只當是他同他懷中的女人調情說了什么話,一群山賊yin.邪的眼神不住地往隨元青大氅下掃去。 奈何樊長玉整個身形都被大氅遮住了,他們只覺著樊長玉似乎比尋常女子高挑,旁的倒也瞧不出什么。 隨元青道:“走吧,大哥當等得急了?!?/br> 樊長玉借著大氅遮掩,以剔骨刀抵著人往外走,心中自有計較。 經過了這一出,幾乎沒山賊注意到院中那口井。 那口枯井本是當地窖用的,里邊有繩梯,等山匪一走,井里的人便能順著繩梯爬上來。 她只要劫持著這人,估摸著時辰等到趙大娘她們帶著長寧逃出去后,再讓他帶自己去僻靜處,她獨自一人應付他逃跑不在話下。 只是……之前薊州官府那邊平亂后查出此人乃崇州叛軍,他怎又同這一伙山匪有了勾結? 官府張貼出的告示并未點名隨元青的身份,樊長玉也只知他乃反賊,不知他就是長信王世子。 樊長玉尚在思索其中緣由,巷子外突來傳來一聲:“大當家來了!” 樊長玉不動聲色側眼瞄了山匪們口中的大當家一眼,卻見對方臉色難看,手上的鞭子直接向著自己甩來。 樊長玉心知自己是萬不能去擋那一鞭子的,只在那疤臉男人出鞭的瞬間,手中的剔骨刀就往旁邊一拉。 她沒再繼續往里刺,卻把傷口拉得更大。 隨元青受了她這無聲的威脅,嘴角笑意更深了些,在那一鞭子落到她身上時,徒手抓住。 鞭子受力折回他手背,他手背瞬間浮起一道腫痕,他卻像是不知痛一般,抬眸看向馬背上的疤臉男人:“大哥這是做什么?” 疤臉男人喝道:“你想帶這女人回清風寨?” 隨元青漫不經心道:“好不容易才瞧上了個合心意的?!?/br> 疤臉男人直接扔了一把刀到隨元青腳下:“你若還想娶十三娘,就殺了這女人?!?/br> 第58章 樊長玉見隨元青明顯和這山匪頭子不合,他似乎還有婚約在身,心中不免暗罵此人jian詐。 這山匪頭子要他殺了自己,他若不肯,那山匪頭子親自動手,她挾持他的事可不就敗露了。 一時間樊長玉握著剔骨刀的那只掌心不由沁出了冷汗,她極力保持著鎮靜。 最壞的結果莫過于被人發現自己劫持他罷了,只要在他開口說出枯井里還藏有人前一刀取了他性命,那長寧她們就還是安全的。 她只身一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搶到一匹馬后,逃出去也不無可能。 隨元青靠樊長玉極近,自然也能感覺到她渾身都繃緊了,就像是一只狩獵的猛獸,隨手都準備暴起將獵物撕碎。 她若真要下刀子,自己絕對是先命喪黃泉的那個。 隨元青倒也沒在這種時候逗她,輕笑了一聲:“大哥是想我為十三娘守身如玉,一輩子只她一人?” 都是一群山賊,哪能不知男人那點劣性。 疤臉男人喝道:“我就這么一個妹子,往后如何我不管,但你同她都還沒成親,就要帶一個女人回寨子里,你把我清風寨當什么了?” 隨元青皺眉,語氣咋一聽竟真帶了幾分真誠:“我入了清風寨,同大哥做這結義兄弟,本也不靠女人的裙帶關系,我秦緣浪子一個,屬實配不上十三娘,大哥不若替十三娘另擇佳婿,我今后也把十三娘當親妹子看,誰若欺她,我第一個不饒?!?/br> 疤臉男人咬牙道:“你就這般看不上我那妹子?” 隨元青垂下眼簾:“是我秦緣生性浮浪,不配為十三娘的良人。今日大哥可逼我殺了這女子,他日呢?我瞧上一個,大哥就逼我殺一個?長此以往只會同大哥傷了情分,不如現在把話說開了好?!?/br> 疤臉男人心中雖惱恨,卻也知道隨元青說的不無道理。 他就是這樣一副浪子模樣,才勾得十三娘魂兒都快沒了,可他生性如此,自己逼得他一時,還逼得了他一世么? 只是心中到底替自己妹子不平,喝道:“十三娘把你從江邊救起來,且不提這救命之恩,你同她已有了肌膚之親,你不娶十三娘,置她于何地?” 隨元青抬起眼:“大哥為了讓我娶十三娘,不惜拿世俗的這一套說事了?” 疤臉男人面色難看,他也知道自己那話站不住腳。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真要拿著meimei救了他的那點肌膚之親說事,傳出去委實叫人貽笑大方。 最終他沒再發難,陰著臉調轉馬頭,沉喝一聲:“回清風寨!” 底下一群小嘍啰也呼啦啦跟著離去,只有幾個留在原地拍隨元青馬屁:“五當家的果真才是大丈夫,之前還有人說五當家是靠著十三娘才得大當家青眼,大當家的分明是看中五當家的這一身本事,想把妹子嫁給五當家的。黑龍寨攻打咱們寨子那日,可全憑五當家一計破敵……” 隨元青肋下的傷口還被樊長玉拿刀抵著,也沒心思聽這幾個小嘍啰拍他馬匹,打斷他們的話道:“莫要胡言,以免傷了我同大哥的情分,大哥待我如親兄弟一般,不過是為十三娘的事護妹心切罷了,回寨子?!?/br> 幾人得了教訓,面上訕訕的,也沒再敢說些刻意迎合他的話了。 樊長玉沒作聲,聽他們這番對話,已然明白隨元青為何會跟這些山匪混在一起。 原來他當日被言正所傷,遁江而逃后叫清風寨的人救了。 她注意到拍馬屁的幾個小嘍啰里,有一人不動聲色地往前去了,暗忖那人應當是那清風寨大當家的人,隨元青知道他,才故意說的那番話? 樊長玉心道這家伙心眼子還真是多得跟藕孔一般。 隨元青心口被一柄刀抵著,跟個沒事人一般帶著樊長玉走到了馬前,才微垂首壓低了嗓音問她:“你這刀抵著我,我沒法上馬可如何是好?” 不管是他先上馬,還是樊長玉先上馬,樊長玉都不能再繼續劫持他。 幾個小嘍啰只當是隨元青在調情,心癢癢地瞄了幾眼,又不敢造次,低聲說了兩句葷話笑著先往前邊去了。 其中一名小嘍啰道:“這回可算是干了票大的,回寨子后能好生歇一陣子了,上回大當家的帶著咱們去截殺那鏢師,找勞什子藏寶圖,結果竟然是假的……” 樊長玉原本只集中精力應付隨元青,驟然聽見這么一句,頓時渾身的血幾乎都在逆涌。 截殺鏢師,藏寶圖…… 官府之前結案,可不就是說她爹娘因為藏寶圖死于山匪之手。 這么巧,她爹娘也是被這伙人殺的? 她幾乎抑制不住渾身外泄的殺氣。 隨元青見她不做聲,反而身上殺意陡增,頓時也警覺起來,以為樊長玉想在這里將他一刀斃命后獨自駕馬逃走。 他道:“在這里殺我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除非你想獨自一人應對幾百人?!?/br> 樊長玉握著刀把的手緊了緊,也知眼下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爹娘的仇,以后還有機會報,長寧和趙大娘她們還在枯井里,把這些山匪引開才是緊要的。 她稍作思量道:“把你身上的劍解下來給我,你先上馬,再拉我上去?!?/br> 隨元青以為勸住了她,揚了揚嘴角,照做了。 他側身去抓馬鞍的剎那,怎料樊長玉一手刀就向著他后頸砍去,隨元青上次已吃過虧,加上這次早有防備,在樊長玉掌風劈下時,他側身一躲避開,再出手如閃電截住了樊長玉那只手,用力一挫,樊長玉當即悶哼一聲,只覺整條胳膊都軟了下來,心知定是脫臼了。 隨元青看著她額角沁出的冷汗,慢條斯理道:“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兩次……” 樊長玉一雙偏圓的杏眼死死盯著他,自有一股狠勁兒在里邊。 在隨元青拽著她脫臼的那只手往他身前帶,欲捉住她另一只手時,樊長玉直接朝著他腿間狠踢了一腳。 這次輪到隨元青悶哼一聲,面色痛苦地矮身下去,咬牙道:“你……” 他顯然沒料到樊長玉竟會使這等不入流的陰招。 樊長玉才不管磊不磊落,在他矮身時,直接以手肘在他頸后狠擊了兩下,隨元青只覺眼前陣陣發黑,終究是踉蹌著倒了下去。 這番動靜也引得走在前邊的幾個小嘍啰看了過來。 幾人舉著火把,見樊長玉拎死狗一樣拎著暈過去的隨元青,皆是一呆。 樊長玉來不及思索,趕緊拎著隨元青翻上了馬背。 她倒是想直接在這里一刀結果了他,但隨元青之前說的話的確有道理,她全盛時期都不一定能應付這伙山賊,現在一只手已經脫臼,更加兇險,不如帶著這人,關鍵時刻還能拿他做人質保命。 這一切只發生在瞬息之間,小嘍啰們終于反應過來,大叫道:“那女人劫持了五當家的!” 一伙人舉著火把刀劍就要上前去攔樊長玉,奈何樊長玉已到了馬背上,用力一夾馬腹沖出巷子,小嘍啰們也怕命喪馬蹄之下,躲的躲,被撞到墻上被撞到了墻上,終是沒能攔住她。 這邊的喧嘩聲讓駕馬走在最前邊的疤臉男人也回頭看來,只瞧見沖天的火光里,一匹矯健的大馬馱著兩人從巷子里沖了出來,馬背上扯著韁繩的赫然是名女子。 那女子顯然也瞧見了他,一怔之后,趕緊調轉馬頭,往長街相反的方向跑了。 從巷子里追出來的嘍啰們大喊大叫:“五當家在那女人馬上!” 疤臉男人回想起之前見隨元青時,那女人始終一副沒骨頭的樣子靠在他懷里,哪像是良家女子該有的樣子,頓時覺出不對勁兒來,策馬追了上去,“攔下那女人!” 樊長玉引著一群人追出了臨安鎮十幾里地,那伙山匪里有擅騎射的,一路都在朝著她放冷箭,樊長玉索性把暈過去的隨元青放到馬后,拿他當rou盾,放箭的山匪有所忌憚,射出的箭鏃這才沒傷到她。 但她座下的馬匹馱著兩個人,跑得不如身后那群騎馬的山匪快,時間越長,追上來的山匪們咬得越緊,官道后方滾滾而來的馬蹄聲幾乎和樊長玉心跳合成一個節拍。 樊長玉估摸著趙大娘她們已經帶著長寧逃出臨安鎮了,到前方的山彎時,只要讓這馬一直往前跑,引著山匪繼續追,自己跳馬就能暫時躲過他們的追殺了。 她看了一眼身后當rou盾的人,想到那日清平縣的動亂和今夜無辜慘死的那些人,拔出了腰間的剔骨刀。 只是還不及將刀刺下,在馬背上顛簸了一路的人恰好在此時醒來,瞧見眼前的寒光,出于本能用力折住了樊長玉那只手。 有叫他卸一條胳膊的教訓在前,這次樊長玉反應極快,借著他的力道往后一倒,手肘重重撞在他胸前的傷口處。 隨元青吃痛松開了扼住她手腕的大掌,樊長玉反手再刺時,他已不及躲避,便一腳踢向樊長玉踩著馬鐙的膝彎。 樊長玉身體失衡就要摔下馬去,那一刀也轉了方向刺向了馬臀。 樊長玉摔下馬時,正好馬兒吃痛一聲嘶鳴,繼而瘋了一般狂奔起來。 隨元青才躲過一刀,就險些被甩下馬去,以這時候馬瘋跑的速度摔下去,不死也得摔得缺胳膊少腿,他只得暗罵一聲,先抓緊韁繩將自己穩在了馬背上。 地上鋪著一尺來厚的積雪,樊長玉落地后連滾好幾圈才卸掉力道,沒添旁的傷,但脫臼的手在翻滾時被壓到,鉆心一般疼,她腳上的鞋子也在摔下馬時,叫馬鐙給刮掉了。 樊長玉顧不上冷也顧不上痛,趕緊爬起來撿起鞋子擲向官道下方的河岸邊,自己則一頭扎進了官道里側積雪的密林里。 很快那雷鳴般的馬蹄聲就逼近了,壓根沒停地朝著狂奔的那匹馬追去。 大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樊長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她把那只鞋子扔到河邊,是為了讓山匪往回追時,誤以為她從河里逃了。 她自己往松林深處走去,雪天是最不利躲藏的,走過的地方都會在雪地里留下腳印,好在這是晚上,不打著火把看,輕易發現不了這些足跡。 饒是如此,樊長玉還是折了一根松枝,把雪地上的腳印都掃平。 這會兒雪大,她把足跡掃平了,那些痕跡很快就能叫飛雪蓋下去。 處理完進林子的那段腳印后,樊長玉才棄了松枝,靠著天上的北斗星辨別方向往前走。 她一只腳沒了鞋,只套著毛氈襪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里走,毛氈襪很快叫雪水浸濕,刺骨的寒意從腳心傳來,整條腿都快被凍得沒知覺,讓她嘴唇發白,止不住地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