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

    荷槍實彈的傭兵將薛錦行和研究員們圍在中間, 他們雖然早就叛離聯邦軍部，但身姿和氣場依稀還有幾分軍人的整肅。

    他們從實驗室乘坐電梯，正在往基地更深的位置下沉。

    薛錦行被包圍在傭兵中, 表情依然鎮靜, 他捏著空間鈕微微皺著眉，正專心地勾連空間鈕查找庫存。

    空間鈕里的貓貓快樂丹基本都留給了萬清，只剩下幾顆成色不太好的存貨。

    薛錦行煉制時被聞香上頭的朔藍撲到地上, 提取爐里一整爐的貓貓快樂丹因為薛錦行走神全變成了次品。

    商念就站在薛錦行身邊，用警惕的眼神打量薛錦行：“你不會要告訴我沒有融合藥丸, 你需要現場融合吧？”

    薛錦行的空間鈕微微一亮, 一支透明包裝管在他手上打了個轉：“還剩幾顆?！?/br>
    粉色的貓貓快樂丹一出現, 立刻引起了幾個傭兵的注意。

    盡管在執行任務，可精神體比較敏感的傭兵眼睛還是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粉色藥丸——雖然聞不到味道，但融合藥丸散發的精神力波動像個小鉤子似的勾著傭兵的精神體。

    薛錦行看熱鬧不嫌事大，既然拿出來了就不放回去，修長的手指慢悠悠轉著包裝管。

    商念很快感覺自己的精神體也在精神海中蠢蠢欲動, 她忍了忍, 一臉菜色地扭過頭，深感自己剛才就不該問那句話？

    大約十分鐘后, 電梯門終于打開, 研究員們逃一樣地離開了電梯這個封閉空間。

    薛錦行優哉游哉地跟在后面，隨手將包裝管塞進口袋里。

    傭兵們默默離薛錦行遠了一點, 瞥向薛錦行的眼神里充滿了敬畏——真的很難想象如果薛錦行倒出藥丸, 他們的精神體會不會在不防備的情況下全都跑出來！

    商念沉著臉，“老先生的精神體就在后面, 他的精神體外形是雪原熊, 根據項目, 我們最后選擇了雪原熊星獸作為精神體容器?！?/br>
    雪原熊，s級的頂級rou食性星獸，如果滅殺星獸50% 的精神力，那么星獸在自己的軀體里是主場作戰，欺負一個半截身體都不聽使喚的精神體真是很容易的事情。

    商念用自己的卡連著刷開五扇防爆門，一邊走一邊道：“容器經過多次更換，不過元帥的精神體活性不足，它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一醒過來就會攻擊人類?！?/br>
    最后一扇防爆門打開，薛錦行終于看見了雪原熊。

    這是一頭格外雪白的巨熊，體型巨大，趴在地上的高度都超出了兩米，四肢和脖頸都帶著粗重的拘束環，s級的星獸發起狂來不僅會使用蠻力，還會用精神力大范圍攻擊，不得不借助拘束環管制。

    作為容器的星獸應該剛剛更換過不久，這頭雪原熊還是壯年期。

    但薛錦行明顯能感覺到這頭星獸軀體依舊健壯，可內里的精神體已經老了，而精神體已經與軀體融為一體，這種衰老很快會加速軀體的老化。

    商念為首的研究員走進來的時候，雪原熊還老實地趴在地上，眼睛都沒動一下，當薛錦行的鞋子踩進門的一瞬間，雪原熊睜開了它棕色的眼睛。

    雪原熊直起身體，攻擊在瞬間發動，一眨眼的功夫就撞上合金的欄桿，半個房間都因為沖擊而發生輕微的搖晃！

    雪原熊張著嘴，垂涎的目光鎖定在薛錦行身上，它人立起來，試圖將爪子伸出欄桿，因為擠不出去，索性開始啃咬欄桿試圖沖破束縛。

    別說精神體的理智，這完全是一頭餓瘋了的星獸。

    靠得比較近的幾個研究員大吃一驚，連連后退，他們也經常來看雪原熊，從來沒見到雪原熊展現如此不顧一切的攻擊性！

    商念看了眼薛錦行：“以前也有安撫醫師過來，但是它顯然更渴望你的精神力，真不愧是超恒星級?！?/br>
    薛錦行倒是很鎮定，撕開包裝管倒出藥丸，隨手扔進籠子里。

    貓貓快樂丹濃烈的香氣很快吸引了雪原熊，它看了藥丸一眼，但薛錦行對他的吸引力大得多，它又啃了大約十分鐘的籠子，最后確定沒辦法離開，憤怒地一掌拍在欄桿上，這才戀戀不舍地低頭舔食藥丸。

    商念失魂落魄道：“不一樣……”

    她的精神體對藥丸的渴望可以證明薛錦行拿出的藥丸不摻水分。

    薛錦行道：“是不一樣。云曦在食用藥丸的時候還算溫馴平靜，至少容許主體撫摸親近，你再看這頭星獸，它對我的渴望遠超過藥丸，而我的精神力因為等級相同，活性更高，顯然會殺死它?！?/br>
    薛錦行道：“云曦被試驗時，匹配的是一種低級星獸，而且云曦正是活躍生長的時候，活性和強度都遠超死亡期的精神體?！?/br>
    這也是薛錦行認為那只錦毛長尾鼠是理查德吉元帥精神體甚至他本人的原因，錦毛長尾鼠只是c級星獸而已，瀕死的精神體在奪舍過程中有較大的成功率。

    “衛老先生的精神體從第一次移植到現在已經有三百年左右的時間，它已經是徹頭徹尾的星獸了。好在放棄精神體對主體沒有致命打擊，這下死心了嗎？”

    薛錦行拍拍手，在好幾個傭兵戀戀不舍的目光中封上包裝管，徑直往外走：“我對你們b組沒有什么興趣了，不知道你們的a組能不能有一點驚喜?！?/br>
    他走了幾步，回頭看向艾伯特：“還不走嗎？”

    艾伯特如夢初醒，左腳拌右腳跟上薛錦行。

    隨著薛錦行離開，雪原熊再次沖撞牢籠，整個地下室都回蕩著它不甘的咆哮聲，還有研究員們失魂落魄的表情。

    好一會兒，一個研究員捂住臉，別過身發出悶在手心里的啜泣聲。

    商念望著雪原熊，突然笑出聲：“一百九十六年！我在這個項目上花了一百多年！就得到這個結果？哈哈哈哈哈哈我簡直是個笑話！”

    一百多年！無數場的實驗，無數個犧牲品！在此刻層層壓在商念背上，她按住胃部，一時有點想吐出來。

    劇烈的惡心里，商念終于想起自己是怎么進入基地的——那是她博士畢業后，被主星前十的飛昌一眼相中，意氣風發地收拾包裹來到基地，被安排在實驗室從底層做起。

    從一開始的絕望、拒絕，到多次逃離失敗后的麻木認命，后來徹底冷漠，在沉在底下的基地里做魚治病救人沒有關系的實驗。

    成功是她唯一渴望的東西，是吊著她茍活的目的。

    商念盯著地面，感覺前所未有的荒唐。

    數百年的研究和努力在最后一步崩潰，沒有幾個研究員能抗住這種打擊，好幾個年紀大一些的研究員甚至有些精神恍惚。

    好一會兒，有個老人魂不守舍道：“可能我們這個項目從最開始……就是錯的吧?！?/br>
    b組的研究沒有用處，他們接下來又能有什么好下場呢？

    突然有個很小的聲音響起來——“報應?！?/br>
    這些早就不信鬼神的研究員心里同時升起了這兩個字。每一份資料上冷冰冰的數據，都是一筆一筆的血債，在白紙上扭動著身軀嘲笑他們的白費力。

    那個從星戎星區來，被星網上調侃為“神”的人，竟然穿過遙遠的星際，將這兩個字帶到他們面前。

    而研究員們沒有注意到的是，傭兵中有數個人同時看向了說話的研究員。

    這幾個傭兵互相打了眼色：b組研究員似乎有動搖的趨勢。

    他們無法和外界接觸，只能永無止境的等待，這次終于尋找到了內部的破綻……

    當晚，一個b組的研究員從商念的房間離開，手里看似自然地捏著擁有b組最高權限的芯片。

    ……

    薛錦行在b組的言行很快被“衛老先生”，也就是李復遠得知。

    李復遠半閉著眼睛，聽著聞允字斟句酌地向自己概括薛錦行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李復遠摩挲著輪椅的扶手，輕聲道，“那就叫停b組，讓薛錦行去a組吧?！?/br>
    聞允：“b組的人……”

    李復遠道：“暫時放著，也許還能用得到他們?！?/br>
    衛文嗣抱怨：“這個未知待解也真是的，本來指望他能給出什么解法，結果直接報廢了一個項目組。他是真心合作嗎？”

    李復遠笑笑：“那就看看他在a組的表現了。對了，理查德吉的情況怎么樣？精神體的狀態呢？”

    聞允道：“理查德吉元帥和他的精神體都處于無意識狀態，一直處于休眠。要讓未知待解去看看理查德吉元帥的精神體嗎？”

    李復遠沉吟，忽然道：“理查德吉的人手都清理干凈了嗎？”

    聞允恭敬道：“您放心，上次一波清干凈了?！?/br>
    李復遠重新閉上眼睛，“薛錦行是從外面投進來我們這潭死水的石子，如果理查德吉的人還在，一定會想借著薛錦行再次逃出去?！?/br>
    衛文嗣笑著道：“爺爺放心。上一次暴動的時候，理查德吉最衷心有力的下屬全都被剪除了，既是有剩下的，也都是墻頭草而已。而且理查德吉從那之后就被封凍，一直處于無意識狀態，他們連頭腦都沒有，早就是散沙了?！?/br>
    李復遠疲憊道：“不要掉以輕心，你上次吃虧就是因為太自以為是?！?/br>
    對于這個世上僅存的孫子，只要不過分，他還是愿意教導的。

    衛文嗣抿了下唇：“是?！?/br>
    李復遠道：“將理查德吉和精神體的數據給薛錦行，開放給他a組的最高權限?！?/br>
    聞允一驚：“直接開放最高權限？”

    李復遠枯瘦的手指摩挲著自己的軀體，喃喃道：“我等不及了，我真的已經……太老了?！?/br>
    他已經達到了核的極限壽命，很快，至多一年的時間，他的核就無法承受多次的轉移而碎裂，精神死亡，比rou體的死亡更加永恒。

    a組是他最后的希望，他需要一種藥劑來激活他的核。

    李復遠又重復一遍：“把理查德吉給他。理查德吉的核也和我一樣衰老了?！?/br>
    對于主體來說，舍棄精神體就是斷尾求生。

    聞允跟在衛文嗣身后離開的時候，內心充滿了不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元帥這次醒來似乎沒有之前那樣的意氣和野心了。

    聞允心里惴惴，最終什么都沒說，強行露出一個笑臉，送衛文嗣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之丹藥們的第一次會面（中低級篇）

    蜜香丹：我，性價比之王！薄利多銷，低級精神力者的福音。

    增靈丹：我，蘊含精純的無屬性精神力，餓貨，來一顆，立刻有勁！

    復方強化藥丸：我與諸位格格不入，和貓貓快樂丹組隊qaq

    第146章 痕跡

    薛錦行下午并沒有直接進入a組, 艾伯特給他拿來了記錄a組研究內容的芯片，給薛錦行留出充足的時間來看芯片內容。

    a組的研究方向和b組截然不同。

    b組是針對精神體的研究，失去精神體對任何高級精神力者都是極為重大的創傷, 但沒有也不是不能活。

    a組則是整個永恒項目的核心——薛錦行粗略看一遍芯片, 才發現a組已經成功制造出了人造的精神海，雖然有易碎、易老化、代價極其高等等問題，但至少能用。

    a組現在面對的問題是, 李復遠的核開始老化了。

    超恒星級的元帥一般在600歲左右退休，李復遠234歲任主星元帥, 在位近三百年, 現在是李復遠退休后的四百年之后。

    算算時間, 李復遠和理查德吉在九百多歲上下——這是一個遠遠超過核極限壽命的數字。

    理查德吉是因為長時間躺在冷凍艙里，他的衰老非常緩慢。

    而李復遠因為頻繁移植精神海，年輕鮮活的精神海璧刺激核，他似乎本身就比其他超恒星級更加長壽，所以硬是熬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