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獨占她 第74節
劇烈的疼痛又卷土重來,讓黎初忍不住叫喊出聲,她死死攥著自己的手心,試圖緩解,卻沒有絲毫作用。 那一聲嘶啞的痛叫聲,讓傅嶼遲的心狠狠剜了一下,他不敢分心去看她,雙眼直視著路面,小心避開所有車子,加速行駛。 他身上背負著黎初和孩子兩條命,一絲一毫都不能大意。 身邊的女人氣息越來越弱,起先還能聽到幾聲哀鳴,現在只有輕到不可聽聞的嗚咽。 “初初,不許睡!聽到沒有!”聲音如砂紙磨過一般,嘶啞到沙礫,顫抖的音調幾欲破碎。 心里的恐慌不可控制地蔓延,占領他全身的每一處角落。 身邊的女人沒有回應,傅嶼遲在間隙之中急切地看向她,就這樣對上了她那雙宛如死灰一般的眼睛。 那雙眼該是明動,溫婉的,怎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看不到一絲求生的欲望。 手臂傳來溫熱的觸感,他聽到黎初斷斷續續的話語:“如果我…不在了,請你…照顧好我的母親…” 聲音輕若鴻羽,飄在車廂之內,混著車輪壓過馬路的聲音,一下沖擊到了傅嶼遲的心里。 傅嶼遲用力攥緊方向盤,雙眼忍不住猩紅,顫抖出聲:“不要說了,你一定會沒事的?!?/br> 這話不只是在安慰黎初,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一遍一遍說著同樣的話,仿佛說多了就會變成真的。 黎初用盡力氣睜開眼睛,側過臉看他,“傅嶼遲,我好疼,也好累……” 身體的疼痛錐心刺骨,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漸漸模糊了。 她好想就這樣睡過去,享受片刻的平靜安詳。 “我知道,我都知道,再撐一會,一會就好,你和孩子都會沒事的?!甭曇暨煅噬硢?,帶著一絲祈求。 身邊的人卻沒有回應他。 傅嶼遲雙眸如同染了血色一般,猩紅到刺目,“初初,你不是想離開我嗎?我答應你,讓你離開,只要你沒事,只要你能好好活著?!?/br> 他徹底慌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徹底明白父親當場和他說的那句話。 愛是理解,不是束縛。 他自私地將黎初困在身邊,不顧她的意愿,讓她這么痛苦,讓她甚至愿意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錯得太離譜。 只要黎初能好好活著,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從此以后他們之間再無任何瓜葛,他也愿意承受。 只要她能活下去。 搭在他手臂上的指尖漸漸收緊,傅嶼遲心里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黎初還有意識,她聽到了他說的話。 怕黎初不相信他的話,他又再次重復道:“你想去哪都隨你,我不會再把你困在身邊了。你必須活著,只有活著才能徹底離開我,你聽到了嗎!” 忍著心里連綿不絕的疼痛,他嘶啞著喊出這段話。 什么都不重要了,就算以后再也不能擁有她,只要她能在這世上好好活著,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結果。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傅嶼遲不假思索解開安全帶將黎初從車里抱了下來,一向沉穩冷靜的他徹底失控,瘋了一般地向醫護人員求救。 手術室大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傅嶼遲眼前一陣眩暈,他扶著墻壁才勉強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上身的淺色襯衫浸染了大片的鮮血,他卻渾然不覺。 腦海里浮現的全是黎初奄奄一息的模樣,蒼白的面容,因為疼痛而緊蹙的眉頭,剛才在他懷里的女人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氣泡,他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徹底破碎。 傅嶼遲無力地癱坐在長椅上,雙手緊緊交叉在一起抵著顫抖的唇。 他不停地祈禱著上蒼保佑黎初平安,如果可以,他情愿里面躺著的那個人是他,他愿意代替她承受一切痛苦。 一個小時后,手術室燈滅。 傅嶼遲慌忙站起身走向前。 護士抱著一個襁褓走了出來,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男人,說道:“你是產婦的家屬嗎?” 傅嶼遲點點頭,他的視線沒有落在護士抱著的孩子上,一顆心都懸在黎初身上,焦急地詢問:“手術室里的人怎么樣?” 護士:“恭喜,產婦生了個女兒,母女平安?!?/br> 平安二字他聽過太多次,但從未像現在這樣令傅嶼遲如此喜悅過。 他緊繃著的身體一下子放松了下來,腳步踉蹌,差點倒了下去。 穩住身體后,他才看到護士懷里抱著的孩子。 通紅的小臉皺皺巴巴,看上去又小又脆弱。 護士把孩子遞給傅嶼遲,他卻遲遲不敢接過來,只是手足無措地凝視著孩子的臉。 - 黎初清醒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地抬起身體,想要去看自己的肚子。 動作牽扯到了傷口,疼得她嗚咽一聲。 很快,便有一個人影附身壓了下來,急切地詢問:“哪里疼?” 黎初抬眼看向他,伸手攥住他的衣袖,“孩子呢?孩子怎么樣了?” 腹部隆起的弧度消失不見,黎初心里說不出的恐慌。 她雖然不愛傅嶼遲,可肚子里的也是她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割舍得下。 傅嶼遲緊緊握住黎初白皙的手,語氣像是劫后余生一般慶幸,“孩子很好?!?/br> 他頓了頓,鄭重地說道:“初初,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女兒?!?/br> 他的女兒那么小,就像是展示柜里精致的洋娃娃一般,是他最愛的女人為他生下的孩子。 傅嶼遲眼中的柔情讓黎初下意識抽回了被他握著的手。 因為動作太大,扯到了傷口,疼得她皺緊了眉頭。 她冷漠地看著眼前的人,眼里滿是對他的戒備,“傅嶼遲,你說過會放我離開?!?/br> 在她就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她清楚地聽到了傅嶼遲的承諾。 聽到他說會放她離開。 因為這句話,她死死撐住,不讓自己徹底倒下去,懷著這一絲希望,才讓她支撐了下來。 傅嶼遲怔愣了片刻,睫毛落下一片鴉青色的陰影,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他知道黎初有多想要離開他,只是他沒想到她會這么快提及,甚至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愿和他多說。 他將黎初的手塞回被子里,壓抑著心里的痛楚,沉著聲音道:“我答應你,等你身體養好了,就讓你離開?!?/br> 黎初并不敢完全地信任他,她看著他,眉眼之間滿是冷厲,“你發誓?!?/br> 言語脫口時猶如利劍一般刺得傅嶼遲那顆跳動的心臟破碎不堪。 他的腳步往后跌了一步,拉遠了與床上躺著的女人之間的距離。 熾白的燈光叫人恍惚,看不清他眼里晦暗的神色。 傅嶼遲抿了抿唇,啞著嗓子道:“我如果有違今日許下的承諾,就讓我死于非命?!?/br> 死于非命于他而言不算是最毒的誓言,可卻是黎初最想聽的誓言。 他發這樣的誓言,只是想讓她安心。 黎初呼出一口氣,聲音決絕:“請你記住你的諾言?!?/br> 病房內氣氛凝重,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傅嶼遲極力壓制著內心的翻涌,心尖上密密麻麻的疼痛并不致命,卻叫他生不如死。 他顫抖著聲音問道:“初初,你就這么厭惡我嗎?就不能……” 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好好在一起嗎? 他甚至沒能把后面那段話說出口,就被床上的女人極不耐煩地打斷。 “是,我真的非常厭惡你,厭惡到不想和你待在一個房間?!?/br> 字字句句錐心刺骨,讓傅嶼遲從頭到腳發寒。即便是扶著床頭處的柜子,他依舊穩不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絕望……他生平頭一次嘗到絕望的滋味,只這一次,就讓他痛不欲生。 許久后,他勉強站起身,聲音哽咽到沙?。骸澳愫煤眯菹?,我會找人來照顧你?!?/br> 空曠的病房內又重歸寂靜,黎初的心劇烈波動著,久久不能平息。 她知道自己的話有多傷人,但那又怎么樣呢?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他就算是死在她眼前,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為他流一滴眼淚。 這一切不都是傅嶼遲咎由自取嗎? 憑什么他毀了她的人生,卻還可以若無其事求她原諒。憑什么他在那樣傷害過她之后,還敢要求她不去厭惡他。 父親過世,賀明洲遠赴海外,她拼命要留住的人還是一個個離開,早知如此,她又何必與傅嶼遲虛與委蛇…… - 傅嶼遲離開后不久,門外就進來了兩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黎初沒有力氣,只是微微抬眸淺淺地看了一眼。 她們應該是傅嶼遲找來的護工,一進來就分工明確地做事,干起活來動作既輕巧又嫻熟。 黎初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久,耳畔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黎初睜開眼睛,目光追尋哭聲,看到左側的搖籃。 那里躺著的是她的女兒。 黎初喉嚨里滾動著發出一聲沙啞的悶哼,引起了護工的注意,“黎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嗎?” “孩子…孩子…” 護工走到床邊,半彎著腰寬慰道:“孩子餓了,月嫂正在給她喂奶,等喂好就抱過來給您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