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獨占她 第70節
馮玉蓉抹著眼淚,可眼角的淚水卻越來越多,“你爸,已經走了?!?/br> “爸怎么會走,他剛才還好好的,他還說等孩子出生了要抱一抱,我不信,我不信爸會拋下我們?!崩璩鯍暝鴱牟〈采献鹕?,不顧手上的針頭,就要下床。 馮玉蓉死死抱著女兒,不讓她動,“初初,你不能這樣,聽mama的話,好好休息?!?/br> 黎初伏在馮玉蓉的肩頭痛哭,一聲一聲地喊著爸爸。 從今以后,她再也沒有爸爸了。 黎耀祥的葬禮辦得匆忙,黎初強撐著身體為父親守靈,馮玉蓉怎么勸都沒用。 靈堂上,那些來悼念的親人似乎沒有一人為黎耀祥的過世而心痛,他們反而將視線落在黎初的肚子上,當著黎耀祥的靈位就對黎初指指點點。 “我怎么記得黎初還沒結婚呢?這怎么就被弄大了肚子?!?/br> “是啊,真是不學好,敗壞黎家的名聲?!?/br> “未婚先孕,就算是結婚了也要被婆家看不起的?!?/br> …… 黎初扶著腰,雙膝離開蒲團,站直了身體。 她掃視著眼前這群人,只覺得可笑,“你們如果真心是來送我父親離開,我感激你們,可如果你們只是想來看笑話,那現在也看夠了,麻煩你們出去,不要臟了我父親的靈堂?!?/br> 有人被黎初的話激怒:“我看是你臟了你爸的靈堂吧,說不定你爸就是被你未婚先孕給氣死的?!?/br> 他身邊的一個男人跟著附和:“就是,也不知道肚子里的賤種是誰的?!?/br> 黎初慢步走到他們兩人身前,把他們手里拿著的玻璃杯狠狠打落在地,碎裂聲四濺,猶如弓箭離弦,扎入靶心。 她絲毫不畏懼,直視著他們,冷冷說道:“請你們滾出去?!?/br> 其他人不想在靈堂上惹事,以免沾染了晦氣,就紛紛離去。 那兩人見她一個孕婦,手無縛雞之力,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便趾高氣揚道:“嘁,我們兩個大男人害怕你一個孕婦不成,別以為砸個杯子就能嚇唬住人,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們哥倆賠禮道歉,我就把你爸靈堂砸了,看你還敢不敢囂張?!?/br> “不僅要給我們道歉,你還得好好說一說肚子里賤種的來歷?!?/br> 黎初從未受到過這樣的羞辱,氣得臉色慘白,揚起手就要給說話的人一巴掌。 手腕被人攥住,那人用力一推,她便往地上摔去。 黎初來不及反應,就在要摔落在地之時,一只強勁有力的手攬住了她,將她擁入懷中。 緊接著,她聽到男性低沉強勢的聲音:“你說誰的孩子是賤種?” 那兩個找麻煩的男人被傅嶼遲散發的脅迫感牢牢壓制。 明明對方看著斯文矜貴,只是臉色陰沉而已,可他們卻覺得這人似乎并不好惹。 傅嶼遲帶著黎初退后兩步,湊到她耳畔囑咐道:“站在這里,不要亂動,聽話?!?/br> 傅嶼遲解開襯衫袖扣,將袖口挽起,露出結實的手腕,他的動作慢條斯理,從容之中帶著沉穩。 下一秒,他揮拳至那人的臉頰,干凈利落,在那人要反撲之時,他抬腳狠狠踹向對方的腹部,沒留一點情面。 另一個人早在同伴被打了臉之時就嚇得躲在了角落,此刻看同伴被踹倒在地,躺在地上哀嚎,嚇得連忙逃走。 被打的人不顧身體疼痛,捂著肚子連滾帶爬逃離,生怕傅嶼遲追上去再給他一拳。 傅嶼遲轉身看向黎初,眼底的戾氣散去,浮現出來的是藏不住的愧疚,“我來晚了?!?/br> 黎初垂著眸,沒有回話。 一場鬧劇散去,她沒有心思再說什么。 更何況,仔細算起來,眼前的這個人才是罪魁禍首。 如果她沒有懷孕,也就不會受那樣的羞辱。 走到碎玻璃處,她蹲下身體,正要撿起碎片,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便落入她的視線,替她將碎片撿了起來。 黎初抿著唇,一雙眼睛空洞無神,仿佛被抽走了靈魂一般。 她重新回到蒲團處跪下,繼續為父親守靈。 懷孕六個月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住,但她還是強撐著為父親盡最后一點孝心。 從她上了大學以后就極少回家,寒暑假也常在外兼職賺學費生活費,見父母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 父親過世后,黎初沒有一天不后悔,她要是能多陪陪他就好了。 傅嶼遲邁步至黎初身旁,同她一樣跪了下去,他深深看了一眼身邊憔悴的女人。 她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地上,隆起的肚子墜下,脊背卻挺得筆直。 傅嶼遲沉著聲音道:“累了就靠著我歇一會?!?/br> “不用?!彼芙^,脫口的聲音嘶啞到沙礫。 黎初撐著一口氣,直到葬禮結束,在看到父親的骨灰葬入墓地后,身體徹底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昏睡了整整一天,黎初才醒過來。 入眼的是一片黑暗,像是無盡的夜,永遠也等不到天亮的那一刻。 她動動了僵硬的身體,張了張口,干澀的喉嚨如同枯朽的枝干,急需清水的潤澤。 “水……”出口的聲音極為沙啞。 很快,身旁就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 高大的人影壓了下來,低沉的聲音傳入耳畔:“怎么了?” 黎初聽出了對方話語里的關心和急切。 她努力咽了咽喉嚨,再次發聲:“水…我想喝水?!?/br> 話音落下,明亮的燈光瞬間打開,刺得黎初微瞇著眼睛。 脖頸后的床板被搖了起來,調整到適合喝水的高度。 一只透明玻璃杯遞到她的眼前。 黎初想伸手去拿,胳膊卻怎么也抬不起來。 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 杯子湊近到她唇邊,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她眼前。 這只手她見過太多次,想忘也忘不掉。 傅嶼遲小心翼翼地給黎初喂水,生怕嗆到她。 他從未這樣照顧過任何人,動作略顯笨拙。 一杯水喂完,他低聲問道:“還要喝嗎?” 黎初輕輕搖頭。 傅嶼遲放下杯子,看著病床上的人臉色蒼白,胸腔像是被灌滿了巖漿,燙得他喘不上氣。 黎初倒在他懷里的那一刻,四肢百骸升起的恐懼到如今他還能回想起來,懷中人仿佛泡影一般,一碰就碎。 直到那時,他才明白,她是他的命。自始至終他對她的愛意從來沒有消減過半分,三年前他愛她,三年后,他還是一樣愛她。 “餓不餓,你mama煮了點粥,我給你盛一碗?”傅嶼遲指尖夾起紙巾擦著黎初的嘴角,動作輕柔愛憐。 黎初撇過頭,錯開他的手。 喉嚨里因為溫水的滋潤,沒了之前的干澀。 睫毛落下,她說道:“傅嶼遲,你放過我吧?!?/br> 傅嶼遲仿若沒有聽見,他俯下身子在黎初的額間落下一個吻,“時間還早,再睡一會,等點滴打完了,我叫醒你?!?/br> 黎初直視著傅嶼遲那雙深邃的眼眸,她看到了從未在他眼里看到的情緒。 悔恨,愧疚,這樣的情緒怎么會出現在傅嶼遲的眼里。 他這樣涼薄自私,利益至上的人,怎么會有這種情感。 “傅嶼遲,你知道嗎?我曾經真的很喜歡你,想過要和你結婚,生孩子,幸福美滿的過完這一生?!?/br> 傅嶼遲緊緊握住黎初的手,指尖用力到發白,“初初,你已經有了孩子,我們也會結婚……” 黎初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但后來,我是真的不愛你了,一點都不愛,你知道嗎?我在你身邊的每一天都很痛苦,痛苦到窒息?!?/br> 剎那間,傅嶼遲慌了,他整個手掌止不住的顫抖,雙眼猩紅如血,“不是的,你還是愛我的?!?/br> 他像是在給自己洗腦一般,反復地重復著這句話,仿佛多說一遍可能性就又增一分。 黎初輕笑一聲,冷漠地看著他:“三年前,我和你分開以后,我就再也不愛你了?!?/br> 曾經熾烈的愛過他,為他的好歡欣過,為他的冷漠傷心過,分開后痛苦過,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她再也不會愛上他了。 “別說了?!备祹Z遲壓制著情緒,心里好不容易建起的防線幾欲崩塌,他早就知道黎初不愛他了,三年后的第一次見面,他就已經知道,因為那雙眼睛曾經那么溫柔地看著他,可如今卻只有冷漠和疏離。 即便是這樣,他依舊要將她強行留在身邊,哪怕是不擇手段,“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錢還是地位,我都能給你,初初,你不是想成為頂尖油畫師嗎,你相信我,我可以幫你做到?!?/br> 黎初并不懷疑傅嶼遲說的話,但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陪在母親身邊?!?/br> 父親已經過世,她在這世上唯有母親一個親人,她要陪著母親,照顧她。 “我把你母親也接過去一起照顧,好嗎?”傅嶼遲顫抖著聲音。 黎初冷冷地逼視他,看他的時候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你這么聰明,不會聽不懂我的話?!?/br> 傅嶼遲怔愣地坐在床邊,只覺得眼前一片昏暗。 他怎么會不明白黎初話里的意思。 她想要的從頭至尾都是離開他。 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清空腦子里所有雜念。 再睜眼時,他看向黎初的眼神炙熱,猩紅的眼眸之中是掩藏不住的濃烈愛意,“初初,你別想離開我,這輩子,你只能和我在一起?!?/br> 哪怕前面是無間地獄,他也要拉著她一起沉淪。 黎初雙手攥緊床單,從胸腔內發出悲鳴,一字一字道:“你永遠也困不住我的心?!?/br> 她眼里迸發出的神色是傅嶼遲從未見過的冷漠,明明她就在他眼前,觸手可及,可橫在他們之間的卻是不可逾越的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