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度嬌寵 第21節
大夫站起身來,擦了擦額頭的汗,跟著青闌出去。青闌取來黃金百兩,沉甸甸的金子拿在手里,大夫沒覺得驚喜,只覺得劫后余生。 青闌將黃金遞上,又面無表情地叮囑:“今日我家小姐偶感風寒,身體不適,才請大夫來醫治,是嗎?” 大夫趕緊點頭:“是是是,老朽正是來醫治小姐的風寒的?!彼靼?,此事與姑娘家清譽有關系,斷然不能隨便傳揚。 青闌這才露出個笑容,“大夫請,王府的馬車送您回家?!?/br> 這就是知道他家底細的意思,讓他莫要將此事說出去一個字。大夫坐立難安地在馬車上待著,直到馬車將他送回家中,青闌才返回王府。 謝無度來看過謝慈,她安穩睡著,一張芙蓉面上微微泛紅,大抵還是因為今日之事。他坐在床邊,不知道她幾時會醒來。 他在心里打腹稿,此事要如何哄她。 事急從權,兄妹情深……還能說些什么? 謝慈這一覺睡了一整夜,謝無度夜里也在床邊守著她。房間里的燈都滅了,只留了一盞桌角旁的燈,透燒琉璃燈罩下照著微弱的光,將他的影子輕灑在灰色羊毛地毯上。 朝南的方幾上供著一座鎏金狻猊香爐,裊裊地飄出些安神的香氣。那香氣好聞,但謝無度還是覺得她身上自帶的清香更好聞。 白日時,她那清香借著汗水濃烈地往他鼻口里鉆,于他而言,簡直比那些下作的藥還要有用。 一想到此處,牽家帶口地扯出些別的畫面。 她微仰著頭,貝齒咬著下唇,忍不住地飄出一些聲音,表示著她的愉悅。而給予她這些愉悅的,是他。 謝無度微微抬手,攤平掌心,而后微微蜷曲,仿佛回憶起那種微微黏膩的感覺。 他的手心,他的下擺,都沾上她的味道。 不該想,但忍不住想。 謝無度嘆一聲,起身離開她的房間。庭中的天空沉沉晦暗,缺月隱沒在云層之中,星子亦稀疏。 謝無度收回視線,決定去看看那兩個腌臜玩意兒。 地牢之中,蕭羽風與曹瑞挨著靠在一起睡著,他們都被封住了嘴,不能說話。早先還能用眼神互相埋怨,待得久了,地牢的寒氣和陰暗都扛不住,便靠在一起睡了過去。 冷風一吹,睡夢中也要忍不住打個哆嗦。 青闌用手中火把點燃了地牢走廊里的燈,驟然明亮幾個度。謝無度看向蕭羽風與曹瑞二人,嘴角一抹冷笑,猛踹了牢門一腳。 牢門上的鎖鏈叮鈴啷當地響起來,吵醒了他們倆的安眠。 蕭羽風還懵著,看向門口,見是謝無度,眸色一番變換。他不知道謝無度到底要拿自己怎么樣,他本來有底氣,但被關了這么久,開始變得沒有底氣。 他今晚沒回宮,想必母后很快會覺得不對勁,然后派人來救他吧? 謝無度嗤笑一聲,看著他那副慫樣,他怎么敢動自己的人? “二皇子今日說,不久之后你就是太子,而我是臣子,對你不敬,沒什么好果子吃?!彼Z速慢吞吞的,明明每個字都說得溫吞,不知為何,卻聽得蕭羽風后背發涼。 他想狡辯,可嘴巴被堵著,說不出話來,只能哼哼唧唧兩聲。 謝無度又道:“可二皇子似乎忘了,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還曾試圖拉攏我,要我為二皇子美言幾句?!?/br> 許皇后倒還看得清局勢,可惜生的兒子是個蠢貨。 蕭羽風有些激動,他想說,他已經知道錯了,請謝無度放他一馬。 謝無度聽聽著他的嗚嗚聲,又道:“原本我是想為二皇子美言幾句的,但現在……” 他別過眼,把玩著手中的玉戒,現在他只想宰了他。 謝無度冷笑一聲,起身離開。 蕭羽風看著謝無度離開的背影,這下再冷也睡不著了。 - 謝慈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環境,無雙閣。 她揉了揉眉心,胳膊撐著自己坐起身來,腦子還有些遲鈍。 “蘭時?!彼吐晢?。 蘭時很快進來,驚喜道:“小姐,你醒了?” 她倒了杯溫熱的茶水,送到謝慈嘴邊,謝慈潤了潤唇與嗓,還覺得周身有些酸軟無力。記憶慢慢回潮,謝慈下床的動作一頓,又頹然跌坐在床邊。 蘭時看她臉色不好,忙問:“小姐可是哪兒不舒服?可要請大夫?竹時,你快去請王爺來?!?/br> 竹時得令,往門口走,被謝慈叫住:“等等!回來!” 謝慈呼吸一滯,那些畫面涌入她腦子里。她臉色一白。 竹時急匆匆停住,不敢再動,可門口卻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跟著是熟悉的嗓音:“阿慈可醒了?” 謝慈抬眸,遙遙與謝無度四目相對。 她腦子里還亂著,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謝無度已然走近,圓頭錦靴停在她跟前,問她:“阿慈可有哪里不舒服?” 謝慈抿唇,搖頭,沒看謝無度眼睛。 謝無度仿若無事發生一般,與從前一樣,與她說話。蘭時要伺候她梳頭,被謝無度趕到一邊,他拿過梳子,一手摟著她長發,一手梳發。 就像小的時候,他也會為她梳頭發。 小時候……他是她的兄長……他們怎么能如此? 她抬眸,在銅鏡之中與他四目相對。 謝慈丹唇抿成一條線,思忖著如何開口。 她很不高興。 謝無度垂眸,先一步解釋:“我為你尋了解藥,只是……大夫說,那藥藥性太烈,縱然有解藥,也要你再散兩次火氣?!?/br> 謝慈沉默不語,半晌,道:“難道我會死嗎?”壓抑著不悅。 謝無度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幼時我抱你,你還曾尿在我身上。我們之間的感情,又何須在意這些?” 謝慈轉過身來,看著他,眼眸之間有隱約要發作的怒氣。他嘆氣,露出些可憐的姿態:“阿慈,我只是不忍你受罪?!?/br> 謝慈一口氣卡在喉口,又慢慢消散,她回過身,道:“小時候與如今,怎么可能一樣?” 她伸手從妝奩匣里摸到一只玫瑰簪子,拿過來把玩,聲音也小了些:“難道小時候我能尿在你身上,現在也能嗎?” 謝無度思忖道:“若你想,也不是不行?!?/br> 謝慈慍怒又上眉宇,氣得笑了,回頭罵他:“謝無度!你有病是不是!” 第26章 算賬(二更) 謝無度將她一頭烏發抓緊,握在手中,青絲絲絲縷縷從他指縫中穿過。大燕以頭發烏黑濃密為美,因此姑娘家都格外注重養護頭發,謝慈自然也不例外。她天生頭發便烏黑濃密,平日里又注意養護,每回洗頭發時工序繁瑣,一絲不茍,因而格外柔順平滑,手指摸起來都覺得舒服。發絲飄飛之間,還帶著些許桂花油的香氣。 “興許是有?!彼σ庑煨?,還正兒八經答她的話,將手心里的長發抖落,只剩中指上勾了一簇,繞成圈,柔順的長發一圈圈松開。 謝慈被他這么一攪和,氣也生不起來了,看他還玩自己的頭發,將自己的頭發從他指縫里拉回來,要他出去。 “別在這兒添亂?!?/br> 謝慈不由分說將人推出門外,命蘭時與竹時將門關上,就這么將謝無度晾在門外。權傾朝野的武寧王,就這么被毫不留情地趕出門,站在門口垂眸失笑。 常寧與青闌都是很了他許多年的老人,對他們二人的脾氣都有些了解,因此見狀便知,這是謝慈生氣了。 他們不知謝慈被謝無度接回來之后在房中發生什么,只是覺得,王爺這么費盡心思為了小姐,結果小姐還朝王爺生氣。 不過小姐的脾氣一向如此,對著外人嬌縱,對著王爺,更是變本加厲。但也沒辦法,畢竟王爺愿意慣著。 常寧與青闌二人都低下頭,只當做什么都沒看見。 謝無度在門廊下負手而立,耐心等著。 廊下掛著個金色鈴鐺,經風一吹,發出清凌凌的聲響。夏日的早晨明朗和暢,陽光已經躍過圍墻,落進庭院。 梳妝臺正對著窗,窗牖敞著,陽光與清風一道闖進房間里。清風拂面,謝慈嘆了聲,將手中的玫瑰發簪扔在臺面上,發出清脆一聲響。 蘭時在她身后替她篦發,不知說些什么,昨日出這么大事,小姐心里定然不舒服。她們也沒想到,那位二皇子竟敢如此行事…… 謝慈心中的確五味雜陳,一方面,她在惱怒蕭羽風的行事。他算什么東西,竟也敢肖想染指自己?還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說了那些臟耳朵的話……她真恨不得殺了他。 另一方面,卻不是為蕭羽風,而是為謝無度。她抬眸,望向鏡中的自己。 她不是長公主的女兒,不是他的親meimei,長公主一夕之間毫不猶豫放棄了她。 她原本想的是,沒關系,她還有謝無度。 她當謝無度是哥哥。 盡管許多時候他們之間的相處看起來沒大沒小,沒有規矩,可是,她的確當謝無度是哥哥。 不止是哥哥,還是她所擁有的一切。 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謝慈不能接受失去阿娘,又失去阿兄。 謝無度說,他們之間的感情,何必在意這些?可是,即便感情再好,有些事情也不該發生在兄妹之間,沒有誰家兄妹會如此。 …… 她陷入走神,記起昨日的一些回憶,深深吸氣,將那些畫面拋開。 待裝扮完,已經過去快半個時辰。這其中有謝慈特意讓她們慢些的功勞,也有她心緒難平,因而挑三嫌四,這衣裳顏色不好看,那衣裙款式不好看……從發簪耳環項鏈到衣裳鞋子都挑剔了一遍,才算結束。 打開門時,謝無度還在門口等著,謝慈有些意外。 她呼吸一頓,有些不大想面對他。 謝無度倒是坦然,看向她,問:“要不要去算賬?” 他伸手撥弄一旁的鈴鐺,凌凌地響。 謝慈微蹙眉,隨即反應過來,應該是找蕭羽風算賬。 “要?!彼寄恐g呈現出幾分凌厲,美人如刀。 謝無度笑了笑,道了聲走。 地牢環境陰暗潮濕又骯臟,謝無度自然不可能帶謝慈去那兒。他讓人把蕭羽風從地牢里帶出來,關進了一個偏僻的房間里。 蕭羽風被綁在椅子上,他已經快一天水米未進,也沒能安然睡上一覺,此刻胡子拉碴,衣衫凌亂,一臉的憔悴與狼狽。他不知道謝無度把他綁在這里做什么,他又累又怕,只想快點離開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