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方姨和阿仁
宋簡非陪方姨回到辦公室,然后又風風火火的跑回原處。 他打電話給任招意,可對方似乎把手機關機了,一通都沒接,于是他改成傳訊息過去,每兩分鐘傳一條,內容分別是「學長,你去哪了?」、「我在剛剛的小涼亭那里等你?!?、「方姨說今天的活動十點才開始,我們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和其他人一起行動?!埂?/br> 諸如此類,他傳到第十條時,任招意回了:「我過去找你?!?/br> 宋簡非連忙把手機塞進口袋里,打算任招意一來就向他道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簡非感覺任招意再回來時神情有些疲憊,更多的是明顯的不痛快。 「學長,對不起,阿仁可能是,太久沒見到我了,一時熱情過頭,剛才我還壓著你了,抱歉?!顾魏喎侵钡慕忉?,想了想,補了一句:「你生氣了嗎?」 生氣?任招意愣了一下。不過被狗撲了一下,人都有了光明正大入懷的理由,自己有什么好生氣的? 不過任招意轉念一想,他似乎沒有別的理由能用來塘塞方才的異樣,總不能跟他說自己被他一個眼神撩硬了吧?拿血氣方剛當藉口都太勉強,這種激烈的反應根本就是變態等級了。 于是任招意從善如流道:「也不算,就是有點錯愕,我稍微離開下,順便去看看撞到的側腰?!顾〉胶锰幍念D了下,接著道:「抱歉,剛才沒有說清楚就走了,我現在也緩過來了,你不用介懷?!?/br> 「你的腰還好嗎?會不會很痛?瘀青了嗎?」宋簡非緊張兮兮的上前一步,手向他的腰間伸過去,動作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的舉動不太妥當,又可惜的把手往回收。 這個猶豫的小動作被任招意一點不差的捕捉到,他抓住他的腕,另一手掀高自己半片衣角,露出一截極具力量感與韌性的線條,笑著奚落道:「生分什么呢?!?/br> 宋簡非要瞄不瞄的快速掃了一眼過去,確定上面沒有瘀青就立刻紅著耳尖把目光撇開。 任招意盯著手心默了半晌,而后大步跟上因為害臊走得飛快的宋簡非。 見到和兩三隻小狗坐在一塊的方姨,雙方又是一陣不論真假的自責外加道歉,說著說著,方姨拍著在一邊打盹的阿仁色澤鮮亮的皮毛,感嘆的憶起往事:「我在接下這間動物收容所之前阿仁就是我的狗了,大概,十幾年前吧,我在以前工作的地方附近撿著牠?!?/br> 「牠因為腿腳受傷,被人棄養了,讓繩子拴在大馬路邊,餓得都沒力氣叫了?!顾[了瞇眼,露出了個十足懷念的表情:「感覺才剛把牠帶回家而已,想不到都那么久啦?!?/br> 方姨把目光移到宋簡非身上,微笑道:「娃娃也長得好快,當時在門口碰見你時還那么小,就傻傻的佇在那兒掉眼淚,揹著個藍色小書包安靜的把整張臉都哭濕了,瞧著特可憐特委屈,園里很多志工都在笑呢?!?/br> 「把他帶進園里讓他打給父母他也不愿意,也不愛說話,唯獨喜歡和阿仁待在一起、和牠講小祕密?!狗揭痰溃骸改菚r候是暑假吧,娃娃就天天來,然后牽著阿仁在外頭跑,跑累了就睡在一起,他們幾乎是一起長大的?!?/br> 「阿仁現在也是老狗了,以后可能沒辦法陪著你了,娃娃?!狗揭掏h方,目光微微凝滯。 宋簡非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心里隱隱泛酸,卻沒法回應。 雖然自己沒說,但方姨一直知道他的孤單與不善交際,她隱晦的開導過他幾次,讓他不要放棄交朋友與愛人,可這么多年了,他只是不斷讓她失望。 宋簡非總共就帶過兩個人來看比他的親媽更像母親的方姨,一個是不畏流言對他好的陸綽,另一個是他主動抓住的任招意。 見他有了新朋友,方姨絕對是高興的,然而以狗的年齡來說,阿仁現在真的很老了,她直到重新見面才親自提醒他這件事,怕等同于阿仁另一個主人的宋簡非待到失去這個童年玩伴會猝不及防的失去牠。 我實在是太久沒來了。宋簡非愧疚的心道,眼眶有些熱。他一動不動的望著方姨,對方投給他一個溫柔的回視,輕道:「娃娃,你帶阿仁出去走走吧,我和小任聊聊?!?/br> 宋簡非抿了抿唇,松開拉著溫溫吞吞、不怎么愿意動的阿仁的繩,先一步往前走。阿仁在原地蹉跎了陣,最后還是快樂的奔到身形削瘦的宋簡非身邊。 少年往草地走去,走到一個他們都看不到的地方,眼淚一顆顆滾到地上。 阿仁呼嗤呼嗤的吐著舌頭,然后一個用力把他撲倒,對著他淌著眼淚的臉很重很重的舔了舔,尖牙小心翼翼的后收。 宋簡非一走,方姨明顯沒有打算分給他一些感慨,再開口時話音有些嚴肅。她道:「小任啊,不知道娃娃有沒有把他家里那點事告訴你,不過我想說幾句話?!?/br> 「娃娃他是經不起分開的,那時候陸娃娃出國,他雖然很沉默,但那段時間情緒都非常低落,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多包容他?!顾四?,道:「雖然這樣說很自私,但我有個請求,請你無論如何,除非是他自己不要你了,請一定要一直陪著他?!?/br> 「娃娃他肯帶你來就是對你有一定程度的信任,拜託你千萬不要辜負他?!狗揭痰穆曇粲行╊澏叮骸肝夷芰Σ粔?,也遠沒有資格影響他的決定,拜託你,不要再讓他被打了,不然,至少也護著他,娃娃就是死也不愿意保護自己,方姨真的沒有辦法了……」 老婦激動到身子微微顫抖,任招意半忖,而后用平穩的語調開口:「園長,我有件事想告訴您?!?/br> 老婦聞聲望向他,入目的是一張俊秀而平靜的側臉。 「宋簡非他,不是不愿意保護自己,至少不是放任自己不爭?!顾徛牡溃骸杆麃碚椅?,就是在試著掙扎了?!?/br> 「至于離開,您也不用擔心,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事?!?/br> 直到他們跟著其他來體驗的志工一起遛完狗,給狗梳毛、洗澡,甚至到活動結束離開,方姨都在琢磨他說的這句話。 乍聽之下好像沒什么大問題,或者可以說是一個體貼且穩妥的承諾,可方姨就是覺出了幾分古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