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蒼淵時，他發現自己失憶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云檸，于是每晚都會回到她在的那個山洞。

    出了蒼淵，在它是條小黑蛇時，他一直黏在云檸身邊，一直依賴著她，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到了現在，他明明已經有了人形，但還是云檸去哪兒，他也去哪兒。

    可是，云檸想要的，一直是那個記憶完整的自己，是最開始和她相識的自己。

    她喜歡的，也一直是那個自己。

    秦溯垂了垂眸子，心底里，突然生出一個很卑鄙的想法。

    如果，他一直沒有恢復記憶呢？

    一直到死，他都是現在的自己，那個有著全部記憶的自己永遠被他困在過去的時光中。

    秦溯近乎殘忍地想：那個時候，云檸會怎么想呢？她還會拒絕和自己結道侶契嗎？

    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到了后面，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

    秦溯瞇了瞇眼，突然將之前戚望北給的那一把毋須草拿了出來。

    他定定地盯著這一小把毋須草，赤金色的豎瞳一眨不眨，黝黑的龍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秦溯嗤笑了一聲，冰藍色的火焰冷不丁出現，那一小把毋須草瞬間被燒成了灰燼。

    微風拂過，那一小撮黑色的灰燼也隨風消失了，什么都沒留下。

    秦溯又在樹上發了一會兒呆，然后慢吞吞地下了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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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時候，秦溯遇到了戚望北。

    他看到秦溯時似乎很高興，遠遠地就朝他招手。

    “多謝你的龍息草，幫了我大忙?！?/br>
    戚望北剛從好友費公伯那里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之前秦溯給他的那一小把龍息草剛好可以煉成一顆合道丹。

    雖然合道丹只能讓他突破的幾率增加，并不能百分百保證他突破到合道境，但這個消息對于戚望北來說依舊是個值得慶祝的好消息。

    畢竟心態再好的人一時半會也接受不了正值壯年的自己一覺醒來突然變成了一個糟老頭子，還大限將至，沒幾年好活了。

    知道能有一顆合道丹時，戚望北高興得差點不顧及形象跳起來，以至于連好友變成一個糟老頭子的事都忘記問了。

    突破至金丹境后，修士是可以維持自己年輕時的樣貌的，但費公伯卻沒有選擇這么做，而是任憑自己變成了一個胡子邋遢的糟老頭子。

    雖然忘記了，但戚望北總覺得自己這個好友應該是年輕時受了情傷，然后自暴自棄地放任自己頹廢了下去。

    一時間，各種孽海情天的苦情橋段在他腦海中閃過，戚望北腦補過多，忍不住暗暗握拳，心想等他解決了生死大事后，一定要將好友從悲痛中拉出來。

    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有一顆合道丹了，戚望北忍不住咧了咧嘴，對秦溯道：“大恩不言謝，以后有什么需要盡管來妙音門找我?！?/br>
    “對了，”

    戚望北想到了什么，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小白玉瓶：“這是我朋友給我的，能治失憶癥?！?/br>
    秦溯沒有接。

    戚望北以為他擔心藥效，連忙道：“你放心，我朋友很厲害的，千年前就是很有名的藥修了，現在這么多年過去，名聲比以前更盛，一丹難求?！?/br>
    秦溯：“不用了?！?/br>
    他淡淡道：“以后不用給我這些了，我不需要了?！?/br>
    戚望北愣了一下：“不需要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驚訝地問：“難道你失憶癥已經好了？”

    “這么快嗎？”

    戚望北剛想問他用了什么法子治好的，能不能將這個法子告訴他，就聽到秦溯道：“沒有治好?！?/br>
    “我不打算想起來了?！?/br>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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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是因為覺得，過去那個有著全部記憶的你，和現在的你，不一樣，因此就不想讓他再出現，對嗎？”

    秦溯點了點頭。

    戚望北忍不住“嘶”了一聲：“小兄弟，你這有點危險啊?！?/br>
    他給秦溯倒了一杯清茶，自己也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不管失沒失憶，這不都是自己嗎？”

    戚望北有些不理解：“為什么你會覺得是兩個人呢？”

    秦溯淡淡道：“我不會讓阿檸害怕?！?/br>
    “可阿檸卻害怕那個我?！?/br>
    秦溯得出結論：“所以我和他不一樣?！?/br>
    “阿檸？”

    戚望北問：“是昨天那個非常漂亮的小美人嗎？”

    秦溯瞇了瞇眼，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戚望北連忙舉手：“別別別，我的目光非常純粹，只是單純的欣賞?！?/br>
    這時，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看了秦溯一眼，語氣莫名地有些古怪：“話說，你不想恢復記憶，不想有著全部記憶的自己出現，該不會是因為吃醋了吧？”

    秦溯：“……”

    他突然站了起來，淡淡道：“有事，先走了?！?/br>
    看他匆匆離開的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戚望北先是愣了一下，下一秒，放聲大笑了起來，邊笑邊拍面前的石桌。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看來，我不在的這幾天，你過得很開心 ?！?/br>
    戚望北肆意張揚的笑聲猛地一滯，然后，僵著脖子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杏色衣裙的美麗女子站在門口，一張俏臉冷若冰霜。

    對上她閃著怒火的星眸，戚望北下意識吞咽了口口水，身子不由自主坐直。

    “雯娘，你聽我解釋……”

    誰知女子竟真的走了進來，在他對面坐下。

    手中的赤紅骨鞭被她放在了中間的石桌上，女子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行，解釋吧，我聽著?！?/br>
    戚望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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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秦溯從戚望北那里離開后，腳步漸漸慢了下來，最后停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榕樹下。

    想到剛才戚望北說的話，秦溯嘴角本能地想要扯出一抹冷笑。

    呵，吃醋？

    我為什么要吃醋？

    我吃誰的醋？

    秦溯手指無意識握緊 .，沒忍住重重地在邊上的榕樹上捶了一下。

    憑什么是我吃醋？

    誰知就在這時，邊上的榕樹突然顫了顫，然后一陣吃痛的抽氣聲響起，聲音聽著還有些耳熟。

    似乎是……

    似乎是云檸！

    秦溯身子驟然一僵，眼中瞬間多了一抹慌亂。

    阿檸……阿檸怎么會在這里？

    第36章

    榕樹后, 云檸正倚著樹干小聲地咳嗽，時不時吃痛地“嘶嘶”兩聲，像是多疼似的。

    其實吧, 疼倒也沒有多疼, 她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和秦溯緩和關系，就想趁機借著這個機會示弱。

    萬木同源可以煉化一定范圍內的靈植，使這些靈植成為云檸的眼睛、耳朵、甚至手、腳，前期因為境界低，有距離的限制，這一功法無法發揮最大的作用, 但等云檸達到一定境界, 作用的范圍擴大至千米, 萬米，這個功法的效果就可怕了。

    設想一下，千米范圍內，所有的靈植都可以隨云檸心意而動，處在這一范圍的修士無論做什么，說什么，只要他身邊有靈植的存在, 都無法避開云檸。

    而替云檸監視他們的靈植, 也許僅僅只是石縫里的一棵小草。

    簡直防不勝防。

    煉化的靈植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會和修士共感, 分享靈視，但被人傷害后, 并不會將同等的痛苦傳遞給修士。

    否則那代價實在太大了。

    比如一棵煉化的小草不小心被人踩死，如果真將痛苦傳過去，那云檸豈不是也要經歷一次瀕死的痛苦？

    因此，煉化的靈植被人傷害后, 對修士并不會造成同等傷害，換一株就是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云檸雖然煉化了那棵榕樹，但榕樹被秦溯打了兩下后，她其實并不會有痛感，之所以這樣做，只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和秦溯緩和一下關系。

    云檸虛弱地靠著樹干，一邊捂著小腹，一邊不動聲色地朝秦溯那邊瞄。

    瞄一眼，再瞄一眼。

    好了，弟弟過來了。

    在秦溯擔心的目光中，云檸小聲咳嗽了兩聲，懨懨地靠著樹干，眼睛看似閉著，其實閃著一條小縫兒，在用余光偷偷摸摸地注意著他的神色。

    秦溯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慌亂，手停在半空，想碰她又不敢。

    他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抹懊惱，手輕輕扶住了云檸的胳膊：“阿檸，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在這附近，你、你還好嗎？哪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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