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臣 第32節
簡是之皺了皺眉,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敢來皇宮里要債,他可是頭一次聽說。 見簡是之似乎不大相信,朝貴連忙又道:“人就在外面呢,說是什么……仙玉樓的店主,他說王爺您前幾日毀了他們那兒的一扇屏風,那屏風是店主家里祖上傳下來的寶貝,值錢著呢,非要問王爺賠?!?/br> 簡是之細細自忖了一會兒,這才將兩日前酒樓中的事回想起來,他那時心急如火燒,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寶貝不寶貝,抬起一腳就將那屏風踢個粉碎,可如何想得到,這店主也不是個善茬兒,想來在宮中也是有些人脈的,竟要錢要到齊王宮里了。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當真是丟面子。 簡是之與朝貴對視一瞬,朝貴當即領會了他那匆匆一眼中隱藏的深意,便是叮囑自己千萬不要將此事傳揚出去。 他自然也是知曉輕重的,一下卻更犯了難,壓低聲音又湊到簡是之跟前道:“王爺,那屏風他竟開口要五千兩銀子……” “五千兩?!”簡是之驚了一下。 朝貴面上的汗珠出的更多了些,咬牙恨道:“這幫人簡直是獅子大開口,不過一扇屏風而已,擺明了是要訛錢,王爺莫惱,奴這就出去與他們理論,若他們不認,奴就去請尚寶局的司正來鑒定鑒定,看看那什么祖傳屏風當真值不值這個錢?!?/br> 簡是之頓時氣得直翻了翻眼睛,狠狠拍了下朝貴的頭:“你還嫌本王不夠丟人嗎?是不是非要鬧到滿宮皆知你才肯罷休!” 朝貴揉著頭頂,一想,深覺自家王爺說的很有道理,便也不再自作主張出些別的餿主意,只問道:“那該怎么辦?” 簡是之無奈答他:“自然是給錢啊?!?/br> “五千兩?”朝貴又問。 簡是之點頭,轉眸想了想,忽而又浮起一個念頭,當即亮了神色,叮囑朝貴道:“令他們收了錢后立個字據,你在旁瞧著他們寫,要言明本王確確實實交了五千兩銀子給他們?!?/br> 朝貴點點頭,在心中暗暗稱贊簡是之處事嚴謹。 可他卻未察覺到,此刻簡是之幽深眸底一閃而過的狡黠之色。 “江大人,近日沒來過?”簡是之皙長指節擺弄著茶杯,隨意提道。 朝貴搖搖頭。 簡是之微微蹙額,卻也是奇了,自那日酒樓之后便再未見過她,就連前一日江侯爺入宮奉禮,她也是稱了病并未隨同。 簡是之略一思忖,直覺得那小丫頭定是躲著自己。 朝貴吩咐左右內侍去庫房取銀錢后,恍然想起什么,又念道:“王爺,奴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奴還是要講,早些時候陳尚書便托奴叮囑過王爺,江大人是東宮屬官,又是外臣,陛下最忌諱的便是君臣勾連,王爺還是避諱著些好?!?/br> 朝貴話畢抬頭,卻再不見簡是之的身影,殿內轉了一圈也沒尋著,便懊惱著拍了一下額頭,知曉王爺定是又去尋江大人了。 簡是之駕了馬,急行于京城星雪里,心念所及皆是江稚魚。 既都吻了,又如何能叫她輕易躲過去。 少年輕輕勾了勾唇,眉間的點點霜雪都融了開,揚手一甩馬鞭,便疾馳而去。 第42章 、春野漫山 明日新年, 氏族各家來拜訪的尊客絡繹不絕,晨間又飄起了小雪, 江稚魚便正巧尋了由頭說天寒腿疾, 不便待客,老老實實躲在了房間里。 江頌今倍感奇怪,自己細心嬌養大的女兒, 怎的無端就生出了腿疾?且她自前日回來后便很有異常,白日里就將自己鎖在房間里,好容易叫出來用膳, 也是全然心不在焉, 進了不過兩三口就丟下筷子回房了。 他越細忖越覺不妥, 剛欲敲門詢問,卻被蕭芳舒攔下, 將他拉到了廡廊下, 橫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你去打擾女兒做什么?” 江頌今亦壓下嗓音, 細細道來:“你沒覺得阿稚這幾日怪得很嗎?總是心不在焉的,昨日我還親眼瞧見她直盯著她房內的窗子看了一下午……” 他又望了望四周,見無人后, 更沉了音色:“你說,阿稚不會是生了什么心疾罷……我瞧著倒像是有些癡了……” 聽他此話,蕭芳舒當即深鎖起眉心, 又深深橫了他一眼, 沒好氣道:“你才是癡傻了!” 江頌今也察覺到自己話意的不妥, 但他話糙理不糙, 急欲辯駁:“可是……” 知女莫如母, 江頌今都能感知到的東西, 蕭芳舒又如何能不知曉, 但她自不必去問,她也是從這般年紀過來的,少女時候的心思,她也是能體會的。 故而也不愿與江頌今多廢話,只拉著他走開,邊道:“女兒家的事情,輪不到你cao心?!?/br> 江頌今撓了撓頭,不理解她話中的含義,甚至對于她這對自家女兒毫不關心的態度生出了一絲不悅,剛欲開口,卻見有一小廝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再一瞧,身后還跟著一個人。 那小廝在他面前站定,哈腰點頭,忙道:“侯爺,是……齊王殿下來了?!?/br> 江頌今與蕭芳舒對視一愣,繼而連忙上前幾步,在一玄色身影前折身施禮:“不知王爺圣駕,臣有失遠迎……” 簡是之擺了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頭,這般假客套的說辭,他目下倒是沒閑工夫去聽。 “江大人呢?本王來尋她?!彼麥芈曢_口道。 江頌今恭敬答著:“阿稚在她房內?!?/br> 簡是之邁開步子便直往她院中而去,他曾來過幾次,倒算得上輕車熟路。 簡是之走出幾步后,江頌今忽而想起了什么,連忙轉身喚住他,卻一下不知如何開口,只支支吾吾著道:“王爺,阿稚她近日……不怎么理人……臣恐怕她會頂撞了王爺,要不王爺還是……別去了吧,有何事臣自會代為傳達……” 蕭芳舒一直在旁默然偷瞄簡是之的神情變化,見他聽過這番話后先是微蹙了下額,旋即唇邊又浮起點點笑意,蕭芳舒當即恍然覺察出了什么,寬大袖口中的素手悄悄掐了江頌今一下,示意他閉上嘴。 而后又扯出笑,對簡是之道:“阿稚沒事,想來是這幾日忙來忙去有些累了罷了,她現下就正在她自己房中,王爺自去尋她就是了?!?/br> 簡是之溫然一笑,輕輕點了頭,而后便邁開步子而去。 江頌今邊揉著被掐痛的小臂,邊疑惑道:“夫人為何要令王爺去找阿稚???若阿稚還是那般樣子,豈不是要頂個以下犯上的罪名?” 蕭芳舒快了腳步,只覺他當真什么也不懂,自不愿與他解釋,但江頌今是憨傻的,可自己卻瞧得出,阿稚這幾日的憂思不言,多半正是為了那齊王殿下。 而齊王提起江稚魚時的神情,又著實稱不上清白。 外間星星小雪絮絮飄飄,越過簾櫳點點灑進,觸到玉案上的一瞬,霎時融了開。 江稚魚呆坐在窗邊,斜倚著將眸光投向窗外,也不知究竟在瞧些什么,自辰時至今,手邊的茶都涼透了。 她瞧的太過認真沉浸,全然未注意到簡是之已不聲不響出現在自己身后。 簡是之望著她的側影,暗暗勾唇溫溫一笑,柔著聲音喚了一聲:“芝芝?!?/br> 江稚魚陡然抽出神,猛然轉頭瞧見簡是之時,玉面之上瞬時蒙了一層紅霞。 她當即什么也不顧,起身便要朝外跑,卻被簡是之搶先一步堵在墻邊。 簡是之垂目深深瞧著她,眼神中帶著說不清的玩味,低低一笑道:“芝芝這是要,去哪???” 江稚魚深埋著頭,目之所及唯有自己的足尖,她生怕只那一眼,便如火燒荒山,惹她燎原。 “臣……臣……”她雙手緊捏著袍角,支支吾吾著也說不出什么,唯有臉色更羞紅了些。 簡是之卻更湊近些,俯下身子故意打量她,眉眼都噙著寵溺的笑,柔柔道:“我們家芝芝,還真是容易害羞……” 她慣愛臉紅,簡是之只覺她這般容姿,已是天上謫仙般,再配上那一抹嬌羞之態,當真更添搖曳生姿,一顧一盼之間,足引他心火。 聽他這話,江稚魚卻辯道:“臣……臣何時成了王爺家的……君臣有別,還望王爺自重……” 她話音飄飄悠悠的,越發沒有底氣,落進簡是之耳中,不像怨怪,倒似帶了幾分嬌嗔。 話音一落下,整張臉都羞紅了。 簡是之溫寵雙眸之中不自覺燃起點點星火,揚手捏住她的下頜緩緩抬起,逼她與自己對視。 “看來芝芝是忘了前幾日的事……”簡是之低低啞啞念著,語氣中滿帶著撩人心弦的曖昧之意,一手隨意擺弄她耳邊青絲,又接道:“那本王便,幫你回憶回憶……” 江稚魚陡然一亂:“王爺……” “唔……”還不待她反應,簡是之壓下身子便含住她嫩粉唇瓣,深深吻了下來,直將她的話音都封在了喉嚨里。 一陣酥麻之感頓時傳遍江稚魚周身,直欲將她渾身都灼燒起來,唇瓣相貼之間,她急尋出分寸間的清醒,抬起雙臂抵在他胸膛處,想要將他推開。 可她早已渾身酥軟,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力道,一下出手并未將面前之人推遠,倒是觸到了他與自己一般同樣guntang熱烈的心。 簡是之也察覺到了懷中之人的動作,微瞇了眸子,騰出一只手,直接扣住她兩只手腕,抵在了她頭頂墻壁上,他力氣大的很,叫人根本掙脫不得。 兩人之間瞬時失去了最后一絲阻攔,簡是之暗暗勾唇,吻得愈深。 江稚魚只呆呆然怔在那里,好似天地萬物都靜止了般,此間之中,唯一能感觸到的,只有自己越發綿軟的身子,以及對面之人漸沉漸重的呼吸聲。 情至深時,簡是之輕巧地撬開懷中之人的唇瓣,環在她腰間的手恰到好處地輕柔一捏,惹得她下意識輕哼了一聲,他便順勢闖入,直與她唇舌交纏,滿帶掠奪地沖撞著她的每一處。 呼吸交錯間,他漸吻漸深,周身亦不可控制地愈加guntang起來,心念搖動意亂神迷之時,他匆忙停下了動作,俯在她頸間粗粗呼吸了幾聲盡力平復著,而后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她的唇。 江稚魚早已面紅耳赤到了極點,此刻外間點點雪花飄進,滿灌而入的習習涼風令她頓時清醒,待抬眸正對上他滿含情念的眸子時,她立刻轉身欲逃。 簡是之卻直接攬著她的腰,將她緊緊圈在懷里,聲音透著無盡的沙?。骸爸ブ?,莫要再躲了……” 他深深垂眸看向江稚魚,斂起神色,一字一句著道:“芝芝,我喜歡你?!?/br> 四目相觸的一瞬間,外間雪色再不見,耳畔寒風再不聞,此時此刻,她唯一所能感知的,便只有面前之人。 他眉眼之中帶著從未有過的溫軟,少年的清冽銳氣一時不見,只顯出如春野漫山般的熱烈赤誠。 只那一眼,她登時心念晃動,不自覺眸中氤氳出點點淚珠。 窗外飄雪依舊,屋內燭火忽明忽滅,兩人默然對立,再未說出半個字。 良久后,簡是之輕輕放開了環在她腰間的手,向外瞧了眼天色,而后整了整衣衫,沉沉落下一句:“明日大年,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宮了?!?/br> 江稚魚低低應了聲“嗯”。 簡是之深深瞧著她,忽而抬手替她理了下鬢邊被自己弄亂的發絲,這瞬間的接觸,又令江稚魚不自覺渾身一抖。 簡是之微微勾唇笑笑,俯在她耳邊低低道:“沒關系,我可以等你?!?/br> 江稚魚一怔:“等什么?” 簡是之邊朝外走邊答著:“等你告知我,你的心意?!?/br> 新年伴著雪景而至,宮中最是熱鬧得緊,早些時辰皇帝在宮中設宴,簡是之便陪著向列位朝中元老及叔公舅公敬酒。 待到陛下的筵席結束,又趕著前往正陽宮。 甫一入內,便一股幽幽香粉味道撲鼻而入,頓時嗆得他輕咳了一聲。 他稍一環顧,便發覺這殿內花紅柳綠的,滿滿登登皆是粉黛佳人,或站或立,或說或笑,好不熱鬧。 今日大年,闔宮妃嬪,再加上些臣婦誥命都聚在這兒了,可熱鬧只是她們的,簡是之直被吵得頭疼。 他正思忖著逃脫之方,卻見皇后擺了擺手,示意他近前去。 簡是之乖乖順從,依著禮數說了好些吉利話,而后抬眸望向上首位,卻發覺皇后身邊有一倩影,他定睛一瞧,發覺那不是別人,便正是皇后極力做媒之人,自己的表妹,李夕照。 簡是之登時翻了翻眼睛,暗怨道她還當真是鍥而不舍。 第43章 、直言對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