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化月亮 第30節
然后,她將自己來時的行李袋打開,將自己的行李裝上。在南高一年,她并沒有多什么物件。除了幾件衣服,以及衣柜底部的“小寶藏”。 打開鐵盒,圓形玻璃罐和滿盒的薄荷糖,以及樓祁的銘牌,盒子底下還有樓祁的夏季校服。 曾是她的寶藏。但未來,她無福消受了。 猶豫再三,林蟬只帶走了樓祁的銘牌。換上校服,林蟬給安佳留了鞋子和衣服的賠償,樓祁給的發夾,手機以及粉色卡包都留在了鐵盒子里,原封不動。 她提著行李袋離開。 門“噠”一聲,輕輕合上。 原本就是她強求來的一年。 一場夢,總要醒來。 大夢初醒,她還得向前。 夏天的夢,結束了。 —— 次日,八月十五日,晴,這一天,開啟了之后幾乎一個月的無雨旱季。臺風也不曾登陸。 艷陽高照,樹上蟬聲狂鳴。 樓祁給林蟬發了幾十條信息,沒有任何回應,電話也不在服務區內。 安佳告訴她,林蟬失聯了。宿舍里她的東西空空的,只留下一些雜物。 樓祁提了自己一個月前就訂好的冰淇淋蛋糕,帶著暑假前就取來的天鵝絨禮盒,從新城區打車到了老城區的紫藤巷。 憑借安佳提供的線索,他找到了三樓,林家的門。 門上的春節對聯掉了一邊,橫幅被撕掉了一半,門上的“?!弊?,落在地上。 樓祁撿起福字,貼回門板上,沒一會兒,“?!庇謸u搖欲墜掉落下來。 “啪”一聲,砸在地上。 門內安安靜靜,似乎沒有人住。敲門,也沒有人開門。 樓祁坐在臺階上,等著一個渺茫的希望。 安佳說,小蟬和家里關系很糟糕,很少回家的,你去找也找不到人的。 他說,我要試試。 安佳罵他,你把小蟬傷透了心,小蟬跑了,可是小蟬怎么連我也要躲著,都怪你! 他說,都怪我,我最壞了。 樓祁不知等了多久,久到蛋糕攤成一灘爛泥,像極了昨天下午林蟬胸口被泥污弄臟的那朵蝴蝶結。 她當時,一定像他現在一樣,身體很冷,心更冷。 有大爺要上樓,樓祁往旁邊讓了讓,大爺停下腳步,疑惑地看他:“小伙子,你找這家人嗎?” 樓祁眉心一跳,點頭:“是,我找他們家的女兒。叫林蟬?!?/br> “嗨喲,別找了,就是這個林蟬,把這家父母都告了,說他們拐賣兒童,這倆主人家都被抓啦!” 渾身一冷,樓祁聽見自己心臟劇烈跳動,他的聲音仿佛很遠的地方傳來。 “那……林蟬呢?” “那我可不知道,可能找到親生父母回家了吧?嗨,我就說,這家夫妻就是壞的,對小蟬這么好的丫頭不是打就是罵,原來是拐賣來的,遭報應了吧……” 大爺的聲音漸行漸遠,樓祁面無血色,走出樓道。 失去了才知道,他對林蟬,似乎一無所知。 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曾關心?樓祁問自己。 斑駁墻面旁有一顆樹,不高,有蟬鳴聲嘶力竭地從樹干上傳來。 樓祁恍惚抬頭,刺眼的陽光直射雙眼, 他看見那只蟬在光里長久嘶鳴,忽的,蟬聲停止,像被摁住了喉嚨似的。 然后,墜落。 如同他的心臟,墜落。 樓祁閉上眼。 夏天,結束了。 他的小知了,丟了。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啊啊寫亖我了!太累了! 我沒力氣修文了,明天再說明天再說! 寫得有問題,明天再說明天再說! 淚流滿面滾下去。 第26章 融化 八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 時間長得仿佛是上世紀的傳說,但又短得恍如昨日。誰也沒想到在人生岔路走散這么久以后,居然能在離永南三千多公里的戈壁灘上再次相遇。 林蟬回到北京后,見到了自己的生父, 蘇世安, 北方電力大學的教授, 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蘇青杳, 是她已經過世的母親起的名字。 露洗璇穹青杳杳, 蘇青杳。 她真實年齡甚至比她自以為的要小一歲,因為小時候家境好營養好,父母個高, 比同齡人長得高大,才被人販子誤以為已經5歲。 她的生日也不在夏天, 而是在年尾。 天際一道黑壓壓的沙暴線,像遮天蔽日的巨人推著大巴車往前趕。 車子趕在沙暴降臨前進城,司機送佛送到西,將光熱電站的小普桑送到了修車廠。 樓祁的司機從普桑下來, 上了大巴車后, 熱情招呼樓祁:“樓工, 下車了!” 他抬手揮了揮, 手心里黑色的機油還黏在手上。 坐在后排靠過道的樓祁擰緊眉心, 豎起手指抵在唇邊,示意司機安靜, 輕聲回答:“我跟他們一起?!?/br> 司機愣了, 還想繼續問, 一接觸樓祁黑漆漆的雙眸, 驀地心底一顫,尷尬地扯開嘴角笑著,下了車。 樓祁沉眸,等人下車后,才低頭看著自己的右肩。女孩兒不知道多久沒睡好了,眼下烏青,眼睛微微浮腫。這會兒靠在樓祁肩上,呼吸綿長。 但她睡眠很輕,車子壓到一顆石子兒小小顛簸,都會皺一皺眉。 車上有人在好奇他們的關系,樓祁沒有說話,怕吵醒蘇青杳。 風拍打著車窗,車子駛出修車廠,往基地員工宿舍樓駛去。 蘇青杳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回憶的細節太真實,以為自己回到了那個小縣城,住在那個逼仄的小房子里,回到了高中,參加了高考,又見到他和她在一起手牽手。 車子“吱”一聲急剎車停下,所有人都往前一沖。蘇青杳沒防備,被慣性從睡夢中扯姓,忽的一個有力溫暖的臂膀摟住她的腰,另一手擋在她的額前,避免她撞上前排座椅。 她驚喘兩口氣,平定狂跳的心臟,淡淡地:“謝謝?!?/br> 話音落下,一道清冽帶著金屬質感的嗓音倏地響起,低沉磁性,如記憶般熟悉,但更加成熟:“不謝,應該的?!?/br> 蘇青杳雙眸忽的一縮,側身看他,呼了口氣,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處境。 沙暴,國道,樓祁。 在這種日子,這種地方見到他,真荒謬。 劉博士招呼小張記者一起下車去宿舍暫住,喊蘇青杳:“蘇老師,趕緊下車??!” 蘇青杳應了一聲,看到窗外的宿舍樓,冷著臉,但不看他:“讓讓,我要下車?!?/br> 盯著她比記憶中還要瘦削的臉,長開了,更漂亮了。 事實上一路上他趁她睡著,不知道打量了多久,要不是怕她醒來,甚至想上手偷偷摸一把,親一下。 樓祁勾唇,指著自己外套右肩膀:“蘇老師,我手臂借人睡了快一個小時,脫臼了,那人還忘恩負義要把我丟下,你說那個人是不是很壞???” 蘇青杳不理他,抬腳想直接強行跨過他的腿,偏偏樓祁使壞,忽的喊道:“劉博士!你能幫我個忙嗎?” “啥忙?”劉博士熱情好客,愛出風頭,立刻從車門跑過來。 蘇青杳見有外人,更著急,可是右腿的勁兒始終小了一點,沒法撐著身體讓左腿也跨過來。恰好劉博士看到,疑惑地問:“蘇老師,你在做什么呢?” 被抓包,蘇青杳紅了臉,兩人姿勢曖昧,她左右為難。樓祁收回了腿讓蘇青杳出去,蘇青杳蹬了他一眼,快步下車,也沒搭理劉博士。 劉博士摸著腦袋疑惑:“這是怎么了,看著這么生氣?!?/br> 笑瞇瞇地看著蘇青杳倉皇逃離的背影,樓祁眼里帶著笑意,說:“劉博士,你幫我個忙?!?/br> 下了車,空氣里夾雜著風沙。蘇青杳將衣服拉鏈拉到嘴部,往宿舍樓里跑去。剛停下就被小張記者拉住了,八卦地問:“蘇老師,你和那個樓工程師真的沒關系嗎?這一路我都看到了,你靠他肩膀睡,他看你那個眼神,深情得都要滴出水來了?!?/br> 樓道外,天邊收起最后一束光。路燈亮起,昏黃的燈光下,空氣都是渾濁的,燈光隱隱晃動。 蘇青杳嘴角帶著笑,眼里卻沒有一絲笑意,自嘲地笑道:“我和他沒有關系。深情什么的……一定是你的錯覺?!?/br> 小張記者還想繼續自己的理論分析,劉博士帶著樓祁往宿舍樓走過來,見到蘇青杳抬手招呼。 “小蘇啊,你隔壁房是不是還空著,你帶樓工過去,暫住一晚吧?!?/br> 蘇青杳不解,劉博士解釋:“是這樣,今晚路況不好,他們電站的車過不來,既然在咱們基地這了,就幫幫忙。明早順路送樓工去光熱電站?!?/br> “……差了30公里,順哪門子路?”蘇青杳問。 劉博士不贊同:“戈壁灘上30公里那能叫遠嗎?就這么定了?!彼鶚巧献?。 宿舍樓是四層小樓房,樓齡有個二十年,白色瓷磚墻面,老式的版型,樓梯面是花崗巖,防滑銅條都被偷得七七八八,圓形鐵扶手時不時凹陷幾節。 基地的人跟蘇青杳和樓祁分別聊了幾句都往樓上走,才幾個人,很快樓梯腳就只剩他們兩人。 蘇青杳深吸口氣,真想把臉靠在扶手上裝死:“上樓吧?!?/br> 樓祁跟在她身后問:“幾樓?” “三樓,靠西邊的房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