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工院子弟俏媳婦[年代] 第10節
她一張臉上看不清表情,只有發白的嘴唇和倉促的步伐透出一些情緒。 顧櫻走了幾步,摸到口袋里裝著的水果糖,那是她來時特意繞路從供銷社里買過來的,原本是打算作為恭喜張闊的禮物。 她回過頭去看了看張闊家門口的那張深沉的紅漆大木門,眼神逐漸變得深沉。 思索半刻,她身子一轉,又返了回去。 張濤從張闊屋子里出來,點了一支煙,長嘆幾口氣,單手揣兜,步履匆忙地走向大院東面的空曠地。 沒走幾步,他迎面碰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顧櫻。 若是平時碰見,張濤高低也得和顧櫻開玩笑調侃幾句,可現在張濤沒這個心思,他還得去給歸希文做思想工作。 他不出聲,倒是顧櫻先開口叫住他:“張濤?!?/br> 張濤有幾分意外,回過頭看著顧櫻小小的身影,猛吸幾口之后,張濤將煙蒂在腳底踩滅,昂起頭問:“什么事?” “歸希文現在心情很不好吧?” 張濤從顧櫻口中聽到歸希文的名字,心底里冒出一股奇妙的感覺,這種感覺與他剛聽到明雪和張闊要結婚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張濤莫名打了個寒顫,心情變得有些躁,語氣染上幾分不耐:“你明明和歸希文不熟悉,你問這個做什么?” 顧櫻從口袋里掏出一袋水果糖,遞給張濤:“他心情不好,我還是不去打擾他了,麻煩你把這袋糖轉交給他,謝謝他上次給的糖票?!?/br> 原來顧櫻是為了這事要感謝歸希文,不是別的其他什么事情,張濤心里一松,后知后覺發現自己心里竟然有點害怕。 他怕剛剛才得知張闊和明雪的事情,突然又發現歸希文和顧櫻之間有點什么,那他的世界觀可能會當場崩塌。 意識到自己誤會顧櫻之后,張濤有些懊惱,他剛才似乎對顧櫻太兇了些。 顧櫻說話一直溫溫柔柔,看著也挺老實,沒什么花花腸子秘密心思,剛才不應該用那樣的態度對待她的。 張濤語氣放緩,溫聲道:“那行,我會轉交給他的?!?/br> “謝謝你?!鳖櫃褤P起一張溫和無害的笑容,朝著張濤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看著顧櫻小小的孱弱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張濤掂了掂手中的水果糖,轉身快步朝大院東面的空曠地走去。 歸希文坐在東面空曠地的混凝土管上,周遭圍繞一股白霧,底下是數不清的煙頭。 歸希文那張俊秀的臉在漂浮著的煙霧中看不真切,只隱隱能感受到泛著寒光的眼神。 張濤走近,挨著歸希文坐下,也點燃一支煙。 煙霧彌漫中,他開口道:“我問過張闊,他倆之前沒好上,這婚事是明家主動提的?!?/br> 歸希文沒吭聲,他口中吐出一道長長的煙霧,煙霧在他周身散開,漸漸迷了眼。 良久,他才咬著后槽牙,哼了一聲:“他倆之前沒好上能這么快就結婚?” 婚期定在一個月之后,這么倉促,要說他倆之前沒點什么,還真不信。 張闊望著歸希文鐵青著的臉,一時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如實道:“張闊說這婚期也是明家決定的?!?/br> 歸希文把煙頭往地上狠狠一摔,拿腳尖在地上用力碾了碾,立即抬腳要走。 張濤連忙上前攔住他,“希文,你要干什么去?” 歸希文盯著張濤的眼睛,語氣冷冷:“你讓開!” 張濤站著沒動,他不讓,他不能讓,這一讓準出事。 “希文,我親自去問的,你是不是連我都信不過?” 歸希文沒吭聲,雙手卻慢慢揣成拳頭。 最終,他一腳踢在旁邊的香樟樹上,無處釋放的怒氣讓樹干上稍稍抖落幾片枯葉。 歸希文抱臂靠在樹干上,一臉陰沉:“你說明雪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張濤見歸希文不打算再去找張闊,心里松了一口氣,連忙出聲道:“嗐,誰知道啊,女人心,海底針,我就從來沒搞懂過?!?/br> “就拿明雪來說吧,她以前不是滿心滿眼都是你么?為了和你訂婚,把她老爸老媽搬出來輪流給你爸媽做工作,她以前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誰知道一轉眼就要嫁給別人?!?/br> “哦,對了,話說回來,這好像都是明雪摔了一跤之后的事情,好像從那之后,明雪就變了個人似的,特別拎不清,你說會不會真的像門衛趙叔說的那樣?” 歸希文挑眉,“哪樣?” 張濤鬼鬼祟祟地朝四周望了幾眼,湊近歸希文耳邊,道:“中邪了?!?/br> 歸希文一把將張濤推開,沒好氣地望著他:“回去重新把馬列讀一遍,什么時代了,還搞這一套?!?/br> 張濤嘿嘿笑起來,“我也是聽趙叔說的,我剛開始也不信,但好像也沒別的合理的解釋了,不然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明雪為什么要選擇張闊?!?/br> “那張闊為什么會同意?”歸希文突然問道。 張濤立即換上一副了然的笑容,“女人心我不懂,但男人心我還是懂的,明雪條件那么好,她主動要嫁給誰,誰都不會拒絕的?!?/br> 張濤說完,瞧見歸希文眼神愈發陰沉,連忙補充道:“我知道你當初是不愿意的,但是誰有你這個條件啊,那些條件不如你的,能娶到明雪不知道走了多大的狗屎運?!?/br> 眼看越說越糟糕,張濤從口袋里摸出一袋糖,企圖轉移注意力,“對了希文,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遇到顧櫻了,她讓我把這袋糖給你,感謝你上次送她糖票?!?/br> 歸希文的思緒被打斷,他難得有幾分意外,“顧櫻?” “對啊,就是那個長得像個丑小鴨的顧櫻,你不會已經把人家忘了吧?”張濤故作夸張地說。 歸希文沒吭聲,將水果糖接過來,一雙眼睛半瞇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突然開口問張闊:“你說明雪條件好,嫁給誰誰都不會拒絕?” 張濤一愣,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對啊?!?/br> “那你看我條件好嗎?”歸希文問道。 “開什么玩笑,你條件不好就沒人條件好了,你都不知道你和我們一起出去的時候,人家妹子都只看你,你要是開口,不知道多少妹子愿意嫁給你?!?/br> 說嗨了的張濤突然停下來,一臉狐疑地盯著歸希文:“你問這個做什么?” 歸希文哼笑一聲,拿出一顆糖,剝開包裝,放進嘴里。 “沒什么,隨便問問?!?/br> 第10章 商量 ◎我要結婚,你猜猜和誰?◎ 顧櫻回來之后一直安靜地坐在房間里做手工。 孫蘭往房間瞟了好幾眼,幾次想開口,幾次忍了下來。 她把堂屋打掃一遍,收了晾在外面的衣服,將門檻上沾的硬泥戳下來,最后實在沒忍住,還是探出腦袋向房間里問了一聲:“小櫻啊,你剛才去找張闊了,你恭喜人家了嗎?他怎么說?” “哦,去找了,沒看到人?!鳖櫃杨^也沒抬地回應。 “是嗎,這樣啊?!睂O蘭緊張的心情一下子放松,她心里仿佛落下一塊石頭。 沒見到人也挺好的,見到了反而尷尬。 孫蘭其實很想讓顧櫻別再去找張闊,可瞧見顧櫻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孫蘭每次都開不了口。她也不知道顧櫻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是真的不在乎,還是一直在憋著? 但無論如何,目前這樣的狀態已經是最好的狀態,畢竟顧櫻沒有因為張闊的婚事一蹶不振,挺好的。 孫蘭無聲嘆息一聲,準備轉身。 轉身之際,她瞟見一直掛在房間最顯眼地方的那個中國結不見蹤影。 孫蘭心頭一震,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個中國結大概是張闊送給顧櫻的。 顧櫻把它收起來了嗎?還是扔掉了? 原本放下心來的孫蘭一瞬間又充滿密密麻麻的擔憂,她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只覺得顧櫻這樣平靜,簡直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假象。 孫蘭站在門檻上,猶豫半天,還是以盡量平穩的語氣問道:“小櫻啊,我之前瞧見你窗戶這兒不是有個中國結嗎,怎么沒看到了?” “扔了,扔煤爐里了?!鳖櫃颜f。 孫蘭快步走到煤爐旁,提開正架在煤爐上燒水的吊壺,只見燃著的紅炭上粘著一塊黑色的膠質狀物體,隱隱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刺鼻的膠糊味。 孫蘭將吊壺放回煤爐上繼續燒水,慢步走回房間口,安靜地站著,手靠在門框上,眼含柔情地望向房間里的顧櫻。 顧櫻可能注意到,可能沒注意到,她的腦袋一直未曾抬起,只低著頭做自己的事情。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站在門口的孫蘭意識到是時候開始準備晚餐,她小幅度挪了挪步子,發覺雙腳已經發麻,動彈不得。 她扶著門框,吐了些唾沫涂在眉毛上。 據說這個法子可以很快令發麻的雙腿恢復知覺。 正涂抹著,孫蘭突然聽見顧櫻叫了她一聲,她下意識抬眸望去,瞧見顧櫻依舊低著頭,只是手上的動作已經停止。 顧櫻跪坐在窗前,雙手自然垂在兩膝上,她垂眸看著自己的手,眸子里漆黑一片。 她開口:“媽,問你個問題?!?/br> 孫蘭不由自主地應了一聲:“什么問題?” 顧櫻將頭抬起來,一雙黯淡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孫蘭,問得無比認真:“媽,你覺得我是個累贅嗎?” 孫蘭舒展著的眉眼頓時緊皺,她心臟仿佛被刺痛一下,一時竟沒能做出反應。 顧櫻自顧自地歷數從前種種:“我從小就體弱多病,特別是到了冬天,幾乎每天都要喝中藥調理,家里條件本來也不富裕,還要負擔我的藥費?!?/br> “我半夜里咳嗽,睡不好覺,你在我旁邊,也一直睡不好覺。我第二天不用上班,可你要上班,后來你不去上班了,只做雜活?!?/br> “每年冬天快要熬不過去的時候,你就讓我去鄉下姥姥家,我有時候在想,是不是你也以為我要挺不住了,才把我送得遠遠的?!?/br> “還有每次……” “夠了!”孫蘭厲聲打斷。 她顫抖著的身子一下子撲到顧櫻面前,將顧櫻整個人摟在懷里,眼里不停地流淚。 “你別說了,咱們家條件不好,也不是你那幾副藥拖累的,你爸每個月的煙酒錢都抵得上你的藥費了?!?/br> “我后面不上班,改去做雜活,是因為你爸的原因,和你沒什么關系。你爸當年身份沒恢復,我哪份工作都做不長,只能去做雜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