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玉伴蘭時(雙重生) 第75節
“好夢,阿宛?!?/br> 最后這句,太子殿下只動了動嘴,唯恐驚擾了夢中人。 太子殿下握住了腰間的玉佩,輕手輕腳地踏了出去。 太子殿下出門時雪已經積得很厚了,等他踩著雪回東宮,常保迎上來,大驚失色,“殿下這是遇刺了嗎?快傳太醫!傳太醫!” “不必了,皮外傷,孤自己劃的,蘭時已經給孤止過血,上些藥包扎起來即可,不許驚動人?!?/br> “我的殿下呦,何苦自傷!姜娘子看見,得心疼成什么樣子!” 常忙不迭地扶著太子殿下進殿,他自幼服侍太子,這會兒也敢大著膽子勸一勸。 太子殿下眉目稍稍舒展,蘭時的確是有些心疼的,不過這法子會讓蘭時難過,以后不能再用了。 太子殿下由著常保將傷口包扎好,心底長嘆一聲。 若是父皇母后肯再生一個,他的困境便可迎刃而解了。 小皇子做太子,他去北境守著蘭時。 或者父皇再執政六十年,他一樣可以到北境守著蘭時。 不僅如此,他還能同蘭時一起得見北境收復,北境鐵騎踏破突厥王庭。 于是太子殿下計上心頭,算計起了自己那天下最尊貴的爹。 “執玉,你若是覺得朕交代給你的庶務太少,如今這兩國和談移交鴻臚寺了,小十四同他兄長已經前去,你也可同去,不必在此盯著你父皇?!?/br> 皇帝陛下被長得像先帝的兒子盯著,這感覺委實談不上好。 “這五禽戲練來強身健體,放一般宮人在這兒,必定看不住父皇,兒臣在這兒陪著父皇,助父皇延年益壽?!?/br> 皇帝陛下艱難地比著虎形,漲得臉通紅,還因為動作不夠標準被太子殿下拿竹杖糾正。 “兒臣也同母后商量過了,您以后飯定時酒定量,為了您一統江山千秋萬代,您一定要保重身體,長命百歲!” 太子殿下的拳拳孝心,聽得陛下龍心大悅,手下動作都標準了許多,吾兒長進這四個字在陛下心頭盤旋不下。 “當然若您愿意同母后再生個弟弟給兒臣培養就更好了,可惜母后不愿?!?/br> 太子殿下的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皇帝陛下的感動化為烏有,兒大竟然也這么不中留,漲紅的臉陡然轉黑,自暴自棄地朝羅漢榻上歪去。 陛下氣道:“那你眼光放近些,將不成器的小四教出來豈不是更好?還省得懷胎哺育開蒙的年歲了?!?/br> 太子殿下微微瞪大了眼睛,遞了茶到陛下手邊,這一系列的動作簡直在說,父皇此計甚妙,當賞! “滾滾滾!別在朕跟前礙朕的眼!”往前數上幾代,都出不來一個對著自己父皇指手畫腳的皇子來。 慈父多敗兒,古人誠不欺他! “兒臣這就滾,但兒臣還想說,已經與母后商量好了,日后父皇的飲食起居,母后會親自來盯,兒臣怕犯上被罰,所以特意去求了母后?!?/br> 太子殿下聲淚俱下,同皇后娘娘說已經想得清楚明白,蕭褚胤此生只愿守著姜蘭時一人過活。 皇后娘娘哪里有不動容的,當即便同意了太子殿下的請求。 皇帝陛下飲盡了杯里茶,咚地一聲將茶杯敦在桌上,登時便要彈起來打這豎子。 太子殿下告退地快,連片衣角都沒被陛下沾上。 兩國和談事宜是大事,禮部只能籌備典儀,動真格的論起來,也只有鴻臚寺能來。 哪怕此時雙方心里都有數,這和談,未必真能有什么結果,但該走的,大涼一步也沒少。 突厥如今并無一戰之力,只能寄希望于大涼也并非表現出來如此有恃無恐。 “阿宛,人家鴻臚寺是在和談,你我兄妹過來,是以勢壓人嗎?” 十三這些日子,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市井街頭與樊樓上座,三教九流與世家勛貴,也算是看了個遍。 已經摸清楚了大涼高門如今所有黨派,比如今日來的鴻臚寺官員中,超過半數都是沈相一系。 沈相一系,算半個純臣,今日這和談,有這幾位大人在,沒他們兄妹發揮的地方。 “當然不是,兩國和談何等大事,咱們是過來學一學,如何把自己的錯誤轉變成對方的錯誤,從而使咱們立于不敗之地?!?/br> 人活一張口,牙尖嘴利些總不是壞事。 “十三哥,你也算是咱們北境軍中能說會道的啦,這回還能再練練,說得更加有理有據些,最好是慢條斯理地讓人反駁不了?!?/br> 蘭時今日著男裝,為了讓自己不那么顯眼,特意選了醬紫色圓領袍。 這顏色,哪怕是蘭時,也顯得深沉穩重,往諸位官員身后一藏,也得仔細分辨才能瞧出來。 兩國使者依次到場,氣氛逐漸肅穆,蘭時小聲同十三咬耳朵,“而且 這次和談結果,關系到咱們兄妹是過年前回北境還是年后才能回?!?/br> 正說著,突厥最后的和談使者也進到屋中來。 十三瞧著最后一個被抬進來的突厥使團代表,忍不住霍了一聲,“厲害厲害,連這個半死不活的病秧子都抬進來了,看得出來突厥很是重視此次和談了?!?/br> 被蘭時打得起不來身的阿史那賀魯也被一副擔架抬進來和談,這怕不是要拿這個殘廢說事從大涼謀些好處。 “他們要是拿阿史那賀魯這事說項,你知道該怎么做吧!樞密使大人?” 蘭時袖中短刀出鞘,刀刃抵在坐在一旁的吳穆腰間,刀刃已經扎進了吳穆rou中,隱隱有血跡透出來。 “吳鉤的命在你一念之間,如今他還好好活在北境軍中,可若是你今天的表現不盡如人意,那你家這晚輩,只有身首異處的下場了?!?/br> 吳穆在牢里過了一遭,沒有文太傅那樣的好運道,且吳穆涉及的都是動搖國祚的大事,各類酷刑都走了一遭。 早沒了從前的意氣風發,此刻佝僂著腰須發斑白,像個風燭殘年的老者。 其實,吳穆比之衛國公,還要更年輕些。 “小將軍放心,吳某人雖然醉心權勢,但也并不想突厥得寸進尺?!?/br> 吳穆聲音嘶啞,一聽便是遭了大罪過。 十三十四對視一眼,二人一同在心底咒道:該! 這老匹夫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不曾對軍中做出過何種貢獻還總妄圖指手畫腳,他有這一日,實在是咎由自取。 “昔日敝國與貴國定盟,是貴國撕毀協定,舉兵進犯,如今再次和談,希望貴國履約,并能賠付今次兵戈相見,敝國的損失,牛羊五千匹,白銀一萬貫,綾羅三千匹?!?/br> 阿史那賀魯如今是個口不能言的半癱,像個吉祥物一樣杵在對面,那發言的突厥官員,還時不時朝阿史那賀魯看上一眼以示尊重,還真是—— 多此一舉。 大涼這一方,供職鴻臚寺的,皆是能言善辯的,當即便起身反唇相譏,“此言差矣,燕州本就是我大涼國土,奪回自己的國土,天經地義,根本不算在與你國定盟條款之內,你國多行不義,霸占我國土久了,大言不慚將其當作你國土地,無禮至極?!?/br> “再者,當初休戰時,大涼與突厥定契時,突厥承諾年年朝歲納貢,這是這些年來大涼收到的歲供實數,你等好好看看,究竟是誰毀約在先!”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2-19 23:46:03~2022-12-21 19:39: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玻璃渣里找糖吃 3瓶;橘子fairy.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9章 窺見 大涼如今,不懼戰! “按歲朝貢也敢缺斤少兩?那早知如此, 咱們應該早點把燕州城奪回來,白白讓小人霸占鐵礦這么多年?!?/br> 歲供自有朝中人往來接洽, 北境軍從不沾手, 這是熟透了的山芋,燙著呢,衛國公姜承諍明哲保身, 可不愿沾染。 蘭時也皺了皺眉, “歲供是何等大事,若真的缺斤少兩, 那問題該是得大涼與突厥共擔?!?/br> 蘭時悄悄點了點弓著背細聽談判的吳穆,想來這若是有貓膩,必定是要錢不要命地才敢層層盤剝。 這事還得里應外合, 前后將這歲供單子一換,神不知鬼不覺,即便到了陛下跟前,也能遮過去。 畢竟說定了休戰,只要面上過得去,陛下礙于身份, 不會真的追究。 此刻, 倒成了鴻臚寺攻擊突厥的利器。 陛下從沒因為歲供有異動怒,可不代表他是被蒙在鼓里了,一筆一筆陛下心里都有數,現在到了算總賬的時候,所有的條陳擺到突厥使團面前。 一張張明細鋪陳開來,這里頭的東西顯然與曾經突厥送出來的對不上, 突厥一方比十三還詫異。 國書是真的, 蓋印也是真的, 可這內容,明顯被人動過。 鴻臚寺的宋大人是八年前入仕,這些東西他替陛下校對過許多年了,無一年對得上過。 “諸位大人可看清楚了,從紙張到行文,還有你國的御印,大涼都不曾動過,你國一直如此行事,顯然是不把我大涼放在眼里,你國不堪,我大涼也并不曾追究計較?!?/br> 宋大人站起身來,大義凜然,“比起你國行此不義事,視兩國和談于無物,我大涼拿回自己的國土有何不對?” 宋大人把突厥的話原封不動地還回去,“我大涼今日愿同突厥重新定盟,突厥需賠付今次兵戈相見給大涼帶來的損失,另有牛羊萬匹,白銀五萬貫,綾羅六千匹?!?/br> “這位宋大人,當真是個人才啊,坐地起價眼都不眨?!碧m時對這位看似儒雅實則強硬的鴻臚寺官員刮目相看。 “阿宛你真的假的?”十三將才準備放進嘴里的算條巴子1放回油紙上,輕輕拍了拍手上的油渣。 “鴻臚寺的宋玉璋宋大人,是阿娘的幼弟,咱們的小舅父??!” ??? 蘭時真的不曾見過,腦子里一片混亂,“我從未聽過,宋大人——咱們這位小舅父,從未登過衛國公府的門,我在宮里住時,也幾乎沒見過前朝官員,這如何識得?!?/br> 蘭時連娘親的面都未曾見過,更遑論娘親母家親人了。 也從沒人跟她提起過,她還有一位在朝為官的舅父。 蘭時不禁朝宋大人望過去,恰他也看過來,對上蘭時,溫和一笑,蘭時這才發現,他這一笑起來,與溫潤的十二哥如出一轍。 十三也晃了晃手里的吃食同宋大人打招呼。 “大哥不知有這一門親戚,五哥知曉,私下與我同十二說過,咱們北境軍烈火烹油,這把火燒不好便是害人害己,便不主動與小舅父聯系了,畢竟同北境軍過從甚密,于舅父的仕途也算不得什么助力,沒準他日出事還要被打為北境軍一黨?!?/br> 這話不大像是五哥說出來的,五哥說話向來不會點得太透,話說一分,心留十三分,做出三分樣子來,這才像是五哥。 蘭時目光落到十三哥膝上的油紙包上,心下了然。 想來是不與十三哥把話說開,她這肋生反骨的十三哥能立馬來信京城聯系上這位久未謀面的小舅父。 “前幾日我去樊樓吃酒,正巧遇上小舅父也在,這才聊了兩句,他還說等手頭事了了要與咱們兄妹敘一敘?!?/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