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玉伴蘭時(雙重生) 第55節
蘭時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蕭寶圓坐過來。 蕭寶圓用輕紗將那明珠蒙了才過去,眼神熾熱如同蘭時提起北境,“阿宛啊, 這事大有可為, 北境這一路,諸州加起來的財收,也抵不上京城一半,雖有各處進項,卻也只能勉強收支平衡?!?/br> 蕭寶圓凌空撥了撥她那不存在的算盤珠子,“轉運使雖掌財賦, 領登耗上供, 經費儲積。我斷定, 他手里能掌控支配的銀錢并不多,最起碼,不夠支付你的盤算?!?/br> 在蘭時期待的目光下,蕭寶圓做最后的陳詞,“總而言之,這轉運使指望不上?!?/br> “無妨?!?/br> 蘭時從身側的布袋子里摸了兩顆青果出來,送了蕭寶圓一顆,“本來也不指望他能做些什么,如今去見他,不過是給你日后在北境行事請個方便?!?/br> 事關銀錢資費,蕭寶圓一個腦子能打出十個腦子的算計來,“那軍餉糧草從何處來?指著我帶過來的那些,不過是塞塞牙縫。你不會是又動了典當嫁妝的主意吧?” 大涼女子,無論低價高嫁,都是湊了十里紅妝的,姜蘭時這一箱箱嫁妝典出去,是當真不想嫁了不成? “當然不是,我娘親的嫁妝不夠?!碧m時摳了摳腕上手釧一側陽文花押上的印泥。 她背著太子殿下,同太子殿下的私庫借了些。 最晚三日,這錢應該就能到。 等平了這事,她同哥哥們一起還。 轉運使府上燈火通明,轉運使烹了茶備了菜,做足恭候大駕的模樣。 蕭寶圓扶著蘭時下馬車時,忍不住同她咬耳朵,“這可倒好,他先來了先禮后兵那一套,咱們這套怎么唱下去?” 蘭時拍拍蕭寶圓的手,示意萬事有她。 轉運使范鵬,官場渾水里的一條老魚,一身的鱗片滑不溜手,上來便令府中婢女上來攙扶,被蘭時板著臉揮開。 “不必客套了,此番前來的確有話對范大人說,咱們屋里走吧?!?/br> 跟老泥鰍有什么好繞圈子的,踏他府邸已是給他臉面,他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能令北境軍先鋒和英王郡主吃他的席面? 才進正堂,蘭時便一紙令狀遞給范鵬,“范大人瞧瞧吧?!?/br> 金紋紙,玉花押,范鵬是在京中做過官的,他知道這是太子殿下的令書,一改笑顏,雙手接過。 這令書上說,要他撥款于北境諸州開商市資費,不得延誤,且一切事宜,悉聽云韶郡主安排。 “看清楚了?”蘭時將那令旨收回來,重新揣好。 范大人點頭,太子殿下發話,那多半是陛下的意思,陛下都發話了,他一個小小轉運使,有何好置喙的。 “既如此,那便不打擾了,往后若有事,郡主會派人來與范大人聯絡,屆時范大人莫要阻攔便好?!?/br> 蘭時略一頷首,便由蕭寶圓攙扶著往外走。 蕭寶圓也是見慣了貴人往來的,只是沒見過姜蘭時這樣一面,她在京中總是侍立皇后娘娘身側,恬淡不爭,連皇宮里的宮人都說皇后娘娘膝下的姜娘子最是好相與。 今日這冷不丁地一亮爪子,還、真有那么一絲像太子。 蕭寶圓忍住了才沒上去捏她。 直到了馬車上,蕭寶圓還在琢磨,“這就行了?咱們都不用唇槍舌劍地試探一下嗎?” “那紙上寫的什么東西?這么好用?” 蕭寶圓說著就要去探蘭時的懷,蘭時咚地一聲往墊子上一趴,堅決不給她看。 蘭時記仇,將早前蕭寶圓挖苦她的話,翻出來還給蕭寶圓,“太子伴讀大逆不道的東西,你還是不知道比較安全?!?/br> 蕭寶圓嗔她一眼,倒也不刨根問底,轉而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蘭時轉頭,對著蕭寶圓笑得無害,“不是我們去哪兒,是我要把你送到姜府去,我的嫂嫂們都在,宛城已經算是北境諸州最富庶的了,你若是有什么打算和安排,從宛城開始最穩妥,有事也可同我嫂嫂們商量,帶著她們做些事情,也省得她們總是擔心戰事?!?/br> 蕭寶圓聽她如交代后事一般,后脊背開始發涼,說話都開始結巴,“那、那你呢?” 蘭時只是笑,并不答她。 蕭寶圓心底的不安擴大,忍不住湊近她想聽清她的答案。 蘭時瞅準時機,橫劈蕭寶圓的頸,蕭寶圓昏睡脫力,倒在蘭時身上,蘭時將她放好。 馬車停下,蘭時下去,門外是已經整裝待命的四嫂,和等著接人進府的嫂嫂們與府中婢女。 蘭時執禮,深深一拜,“今日事急,便不進府了,蕭寶圓身份擺在那里,在軍營中還是危險,就托付給嫂嫂們了,她算賬很厲害的,也替英王打理了許多生意,宛城若要發展商業,她還是很能出出主意的?!?/br> 這話聽在耳中,像交代后事一樣,大嫂聽過不知多少次,蘭時才一開口,她就尋到苗頭了,眼眶不由自主泛紅,她扶蘭時起來,“放心吧,嫂嫂們替你照顧小郡主?!?/br> 蘭時轉身上了四嫂備好的馬車,連夜出城往定州去。 第二日一早,一夜未睡的太子殿下帶人圍了文府。 進門后直奔文太傅書房。 因為少了文妃這個紐帶,太子與文太傅這些年的接觸屬實算不上多。 雖然文府子弟皆不甚成器,太子殿下卻始終覺得自己的外祖父,是個苦心孤詣為大涼育賢才的人。 怎么也不能想到他的外祖父,會與多年前的蘇家舊案有關。 昨日蘇岐鳴交上來那信件,落款是子寬,那太子殿下外祖父的表字,如今德高望重的文太傅,哪里還有被人提起表字的機會,蘇岐鳴年幼,不曾聽聞也不奇怪。 可他幼時被母妃領著讀過外祖父所有著作的,怎么會不知道。 母妃提起自己的父親時,是那般自豪。 太子望向自己的外祖父,白色杭羅交領衫并老人巾纏頭,也并不顯老態,舉手投足,皆是從容,可見埋首書卷,的確是養人的,只是不知,何時養出了歪枝。 “外祖父,蘇家舊事,你參與了多少?”太子殿下在文太傅對面落座,眼中既不震驚也不悲痛,此刻問起,也不過是想知道個答案。 文太傅手中的滾茶,撒到手上,燙起好大一片紅。 祖孫二人誰都沒去注意。 文太傅甚至還笑了聲,“我與凌淵,拂沖曾是多年好友,一同太學求學,一同科舉取士,一同在朝為官,求官路上走散了方向,凌淵滿腹才華,卻堅持走實務治世,拂沖埋首故紙堆中,一心治學,詩書傳道。我做太子太傅,傳詩書于陛下,三人之中,始終是我走得更坦蕩些。嫡女嫁入宮中,文家一飛沖天,一時之間風頭無兩?!?/br> 文太傅娓娓道來,也不去看太子殿下神色,自顧自沉浸在對往昔的緬懷之中。 “蘇家落勢,我確有不可推卸之責,無顏忝居太傅之位,我自請求去,于各州路書院中埋首書冊再不問世事?!?/br> 文太傅這才看向太子,“你得拂沖傳授,如今很好。外祖父認罪,殿下將我下獄,為蘇家平反吧,刑部那蘇岐鳴,長得很像嫂夫人,能為平反舊案做到如此地步,有些凌淵的風骨,是個好樣的?!?/br> 文太傅眼中似有深意。 太子殿下明白,他是想說,母妃膝下能有他,也不算文家敗到根子上了。 “外祖父,執玉還有最后一個問題?!?/br> 這也是他想問的,唯一一個問題。 “母妃那時郁郁寡歡,直至最后憂思過度而亡,與這事,有關嗎?” 太子殿下一雙眼睛鎖住文太傅,更像是在問,與你有關嗎? 文太傅再難維持這份平靜,背過身去,老淚縱橫,他如何說,說自己害死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是諸子中最貼心最成器的一個孩子。 “帶我走吧,刑部,大理寺,皇城司,皆可,外祖父早該為自己早年踏錯的事贖罪。莫要——” 文太傅默了一默,還是沒能將那句莫要再往外祖父心上扎刀子說出口。 本就罪人一個,哪里有資格要求旁人優容優待呢? 太子殿下也不再問了,抬手召了隨行飛羽衛進來,半分體面也沒留。 命人上銬帶走。 臨出門前,太子殿下飲下了文太傅為他備下的茶,冷靜道:“外祖父,無論何種罪責,皆有定論,所有的話,您都不用說與我聽,您最該懺悔的,也并不是對我?!?/br> 他的地位不會因為有個不堪的外家而有所動搖,但他的母妃,卻因為自己父親的失德郁郁而終,蘇家滿門,也因這位蘇尚書的昔日好友家破人亡。 這一切的一切,受害者何其多,可在這許多人里偏偏沒有他。 作者有話說: 今天險些趕不上,但是當時沒發夠3000,我鮮艷的小紅花要少一朵了,感謝給我投營養液的大家鴨,這都是我共患難的兄弟們了。 感謝在2022-11-26 23:46:44~2022-11-27 23:58: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haoss 50瓶;想吃想睡還想瘦 10瓶;煩吶啊喂滴小修狗 9瓶;玻璃渣里找糖吃 6瓶;偏見是可憐的枷鎖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0章 風起 你是篤定朕不會廢太子嗎? 太子殿下來這一遭, 聲勢極大,都驚動了內院。 文老夫人顧不得規矩同家中所有女眷攔在花門前, 不讓飛羽衛押著文太傅離去。 “這是天塌了??!老爺!你說句話啊老爺!” 文老夫人小門小戶出身, 一把年紀撒起潑來也不管不顧地,厚拐杖串到文太傅鐐銬中間,堅決不讓人過去。 “胡鬧什么!公府辦案豈是婦道人家可以左右的, 全都退下?!蔽奶捣e威甚深, 吼這一聲后,余下女眷慢慢朝一邊退開。 只有文老夫人還擋在原地, 不肯挪開。 “老爺,太子殿下可是您的親外孫,這是要亡了咱們家呀老爺!”她再是沒見過世面也知道, 今次太子要是將人帶走了,那他們家,就徹底完了。 嫡孫在流放到底沒有傷到根基,可若是頂梁柱塌了,那才是家門無望。 “閉嘴!把這蠢婦給我拖下去?!蔽奶底约豪@開那拐杖,懇求押解他的飛羽衛快些走。 那頭太子殿下從書房出來, 文馨寧眼尖, 率先瞧見,一路撲過去,“太子殿下,祖父可是您親外祖父,血濃于水,從前的事, 是馨寧與堂兄不懂事, 冒犯太子殿下, 可祖父年邁,一心治學,待您之心您也全無感覺嗎?” 文馨寧是嬌縱些,但那只是女兒家的計較,可這是事關家族基業的大事。 還未撲到太子殿下跟前,便被殿下身邊的護衛攔住。 聽她這話,太子殿下倒還高看她一眼,倒是比登州那個清醒些,沒被養得太廢。 只是還遠遠不夠。 如今這拎得清的小娘子,總會讓他想起他遠在北境的雁,提點了一句,“好自為之?!?/br> 當初的事文府沾了多少,如今在朝上的兩位舅父是否手腳干凈,這都要審了才知道。 “帶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