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玉伴蘭時(雙重生) 第35節
若不是他微服而來,打了徐州一個措手不及,想必那財政司主事也能只手遮天把這些事瞞得密不透風。 徐知州聽了也并未有什么悵惘抵觸神色,太子觀其面色,復又提起一事,“聽聞徐知州,曾拜于文太傅門下?!?/br> 太子殿下提的尋常,徐知州也并沒有太過在意,躬身道:“有幸曾被太傅指點過策論,不敢以太傅學生自居?!?/br> 太子殿下略一頷首,不再多問。 “至多五日,孤定要回京,屆時知州可隨孤一同走?!笨此剖墙ㄗh,但太子殿下負手一站,明明白白在說,膽敢不從,后果自負。 他有件事要去驗證,這徐家小姐,一定得在場。 京城里,在太子殿下不在的這些時日,衛國公府家十四娘適齡擇婿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各家高官內宅 也真有門戶是動了心思的,托人去問。 問來問去問到了英王府老王妃頭上,陪同品茶的蕭寶圓,攥緊手里的茶碗,才忍住了沒把人趕出去。 還真是有人想嫁便有人敢娶,蕭寶圓瞧著眼前這夫人意動的模樣,很替她捏一把汗,衛國公府的親事那般好結嗎? 她夫君這二品的官帽扛得住太子殿下的妒火嗎? 晦氣! 她嫌自家官運長也便罷了,英王府可還沒想與太子殿下交惡。 蕭寶圓坐在下首拼命同自家祖母使眼色,老王妃哪能看不出來,淡淡地同這位夫人繞了一圈,承諾幫忙問問,才慢慢將人打發了。 這夫人前腳才走,蕭寶圓后腳便對自家祖母耳提面命,“祖母,您可不能牽這紅線,咱們府插手的那些個生意,哪樁哪件沒在官家與太子眼皮子底下,您要是給姜蘭時牽了紅線,那咱們英王府的富貴,也算走到頭了?!?/br> 老王妃拍了拍寶圓的手,笑得睿智,別有深意道:“放心吧,前頭還有皇后娘娘,哪里輪得著咱們府里去牽線?!?/br> 老王妃說得高深,蕭寶圓聽不明白。 不過她有法子去弄明白,當下便遞了帖子進仁明殿。 她倒是要聽聽,姜蘭時這不靈光的腦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蕭寶圓緊趕慢趕到仁明殿時,蘭時的強體冊子正好已經走到了棍法,蘭時手下一個指令一個指令地翻過去,仁明殿的宮婢隊列整齊,各個都持長棍,練得有模有樣。 蕭寶圓一踏進殿門,這群娘子軍正巧把把棍子掄出來,震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見她進來,蘭時也訓完這一遍才吩咐散去。 “來給皇后娘娘請安?”蕭寶圓從來最不耐煩進宮的,無論大宴小宴一律能避則避,今日見她的帖子,連蘭時都吃了一驚。 蕭寶圓皮笑rou不笑,“等我先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回來再談?!?/br> 談不明白,她是不會出宮的。 蕭寶圓向來如此,蘭時也并不太在意。 擦了擦額上的汗,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等蕭寶圓出來時,蘭時在那錦繡花叢里,板正身姿,坐在那桌案前寫寫畫畫。 都說美人如花,這花卻不及美人分毫。 單論臉來說,蘭時已經在京城中一騎絕塵了,更遑論除卻這一張美人面孔,品格性情也是百里挑一,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這小娘子眼神不好。 明明那太子殿下孤傲冷淡,還強勢乖戾。 不能再想下去了,蕭寶圓突然發現,這么一想,另擇婿也不是什么壞事。 “我來看看咱們十四娘子,這是想開什么了,擇婿的消息飛得滿城都是?!?/br> 因著在宮里,蕭寶圓收斂得很,坐在蘭時身邊也盡量板正,全不似在家中那般被抽了骨頭的模樣。 蘭時聞言,停筆望向她,認真求證,“真的滿城風雨了?” 蕭寶圓嚴肅點頭,結果她看著蘭時的眼睛里一寸寸盈滿了算計的光,這眼神她太熟悉了,她祖母拿捏人的時候,便是這么個神色。 蘭時也沒想瞞她,在她耳邊嘰嘰咕咕說了一陣,蕭寶圓瞪圓了眼睛。 既想重金求一雙從未聽過這一番打算的耳朵,可想想那光景又是一陣忍不住的竊喜。 這可太有看頭了。 于是,蕭寶圓理好了衣衫,又拂了拂鬢發,她握住蘭時的手,表情凝重如托孤,“姜十四娘定會得償所愿,蕭云韶安居后方,靜候故人?!?/br> 蘭時聽她如此鄭重,不由得眼眶一熱。 向來明哲保身的蕭云韶,對姜蘭時從來都是毫無保留的信任與支持。 蘭時回握,亦鄭重,“衛國公府姜蘭時,千里踐諾,不負故人?!?/br> 最后,蕭寶圓也是紅著眼睛走的。 蘭時等她要擇婿這事又散播了幾日。 在這幾日里頭,陛下瞞著太子,頒了詔諭,定了太子妃甄選的期限,在九月里。 蘭時這廂也覺得是時候了,在詔諭頒布的第二日,朝會后,登上了文德殿門。 文德殿內 陛下剛下朝,看完了太子殿下最新寄過來的奏表,心下正感欣慰,便有內侍來報,姜娘子求見。 這宮里被稱作姜娘子的,唯有衛國公家那個,向來守禮,今日竟自己到文德殿來了,陛下心下奇怪,便召她進來。 蘭時一進殿,便行叩拜大禮,恭敬且直接,“陛下,臣女想去北境,入北境軍營?!?/br> 陛下一口茶險些噴出來,什么? 去北境? 太子選妃在即,姜家丫頭要去北境?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陛下問道:“好端端地,去什么北境?” “臣女的兄長親族,皆在北境,臣女稟衛國公府家風,總歸是要回去,力戰蠻族!” “胡鬧,保家衛國,那是男兒使命,你一個小娘子去湊什么熱鬧!” 不留在京城,如何嫁太子? “陛下!”蘭時不肯退讓,情真意切,“保家衛國何須是男兒?便是男兒,那武狀元在臣女手底下都走不過三招!” 蘭時再拜,聲音漸沉,“陛下,臣女在北境失去父母兄親,若不能將蠻夷趕回烏蘇河對岸去,百年后如何面對姜府列祖列宗。臣女在這京城錦繡叢中長大,得陛下娘娘照拂。已經足夠了,如今,該是臣女承擔責任,回報陛下娘娘了?!?/br> 這番話,陛下也不禁動容,陛下也不端著,如尋常長輩一般,語重心長道:“蘭時啊,你若去了北境,那你與太子,又當如何?你心悅太子,不是一日兩日,太子選妃在即,你可知你這一去,會錯過什么?” 明發詔喻,可不好改。 蘭時自覺已經心如止水,還是會因官家直白的話面色發紅,怎的這一個個都在她放下太子的時候同她提知她心悅太子,如此明目張膽說出來,要她這小娘子臉往哪兒擱。 蘭時心內腹誹,但還是認認真真回:“陛下,感情之事,還是得兩情相悅,神女有心,襄王無夢,還是莫要強求得好。不過臣女相信太子殿下今日若在此,也會反對臣女前往北境?!?/br> 這是她的心里話,“太子與臣女,雖無男女之情,卻有兄妹之誼,這是太子寬仁,臣女卻不可思慮過多?!?/br> 陛下想笑,太子寬仁?他選中褚胤為太子理由有很多,卻獨獨沒有寬仁,只有眼前這小娘子覺得太子寬仁。 “陛下,哪家小娘子不曾有個春閨夢里人,卻并未見過哪家娘子要死要活沉溺其間,蘭時亦然,從不斗膽覬覦太子?!?/br> 蘭時自覺這一番剖白,深明大義,卻不知為何陛下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 她也顧不了許多,只得硬著頭皮說下去,“姑母亦知曉此事,也已經給臣女相看,可蘭時不想嫁,蘭時此生最大的野心,是入北境軍中,接大哥的班,做北境軍中的元帥,做陛下與殿下手里最鋒利的一柄刀,刀鋒所指,俱是蠻夷宵小,蘭時愿終身不嫁,生做盾牌,死化界碑,誓守我大涼疆土無恙!” 如此一番誓言,實在太重。 陛下一捋胡須,計較了一番,準了姜蘭時的請求。 北境軍中,多添了一人。 蘭時大喜過望,但并未起身,提了她的三個請求。 陛下一一允準,蘭時心滿意足,拜謝離去。 壞心眼兒的皇帝陛下端著茶盞,思量再三,笑得不懷好意,“胡安你說,這下褚胤還坐不坐得???” 內侍官笑而不語。 了卻一樁心事的蘭時,腳步都輕快了幾分,在文德殿外遠遠瞧見了自徐州巡務歸來的太子。 “殿下回來啦?”蘭時笑意不收,靈動嬌俏。 “回來了,什么事這么高興?”太子回以一笑,明明分別都不足一月,太子殿下卻感覺過了好久好久,不由得多看幾眼。 蘭時向來喜歡著淡色衣衫,今日這浮光白的旋裙,裙擺是放大數倍的桃花瓣,看著紛繁復雜,卻并不喧賓奪主。 一切一切,都是恰到好處。 蘭時神神秘秘地,不肯透露,“好事!” 蘭時這才瞧見,太子身旁有人,笑意收斂。 端正見禮,“衛國公府姜蘭時,見過徐夫人,徐娘子?!?/br> 絲毫沒注意到,太子殿下聽她說出徐夫人、徐娘子時,眼中劃過的復雜神色。 “原來是衛國公府的娘子,果真是才貌雙全?!毙旆蛉藴赝穸饲f,如尋常長輩一般同蘭時閑話,含笑的模樣讓蘭時心生好感。 徐娘子還禮,也偷偷打量蘭時,她方才看見了,太子殿下在姜娘子過來時,飛速扯下了腰間的香囊塞入衣襟內,明顯是小心翼翼的模樣,與她見到的太子,判若兩人。 蘭時如今胸中大石落地,語氣也前所未有的輕快,“是要往仁明殿去嗎?正好一道呢?!?/br> 眼神詢問太子殿下,是否一起。 “蘭時領徐夫人去吧,晚些我去仁明殿給母后請安?!?/br> 蘭時應下,臨別時被太子殿下塞了一個荷包。 她不用打開,已經聞到里頭散發出來的果味兒了,不情不愿地收起來,她如今輕易不往荷包里塞蜜餞了,又不是小孩子。 徐夫人嫁人前也是京城高門女眷,見了皇后也并不陌生,熟絡健談,同皇后娘娘細細講了許多徐州風物。 行止有矩,掐著時辰拜辭離去。 蘭時瞧著人走遠了,趁著她姑母還在正位,深吸一口氣上前。 “姑母?!碧m時行了跪拜大禮,“我想好了,歸北境?!?/br> 皇后娘娘這些日子也不算全無預料,只是這一日,來得有些早,她還是有些舍不得,“刀劍無眼,你讓姑母如何放心你一個小娘子去戰場上?” “姑母!”蘭時有點急,姑母原來可不是與她這般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