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玉伴蘭時(雙重生) 第14節
蘭時將理好的書冊重新放在蘇探花手上,卻并未將自己的收回,一直壓在頂端那本書上。 蘇探花輕挪書冊卻根本移不動,只得向蘭時投去疑惑的目光。 蘭時微微一笑,也并不撤手,溫聲道:“探花郎,我總覺得與你似曾相識?!?/br> “臣下——” “退下!” 蘭時還未聽見探花郎回答,壓在探花郎書冊上的手就被一股力量拎了起來。 “參見太子殿下,微臣告退!” 探花郎頭也不抬,捧著書冊,飛速離開。 此處只剩下了面色鐵青的太子殿下,被太子殿下箍著手腕的蘭時,和一旁偷偷向蘭時投去愛莫能助眼神的內侍官常保。 蘭時討好一笑,頗有種登徒子在外調戲良家小娘子被自家老父當場逮住的窘迫,于是她拼命找補,“殿下,方才那位大人書冊上有蟲兒,我替他——” 太子殿下目光沉沉,“是嗎?是只小知了吧?!?/br> 蘭時12歲前,太子殿下覺得蘭時聒噪時,總是叫她小知了來著。 “我只是覺得那位大人十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見過?!?/br> 真心話。 可惜前頭撒過謊了,這下太子殿下不肯信了。 太子殿下面色不善,嘴上越發不饒人,“眼熟便需要你手搭在他下巴底下確認嗎?倒是我孤陋寡聞了,怎的從不曾聽過這般法子?” 方才他一路走過來,看著蘭時的手指頭都要戳到那男人臉上去了。 小姑娘家家,這學得都是些什么東西,早聽聞這姜家五郎曾是打馬上街,風流無匹的人物,如今一看,姜家十四娘學了個七七八八。 “殿下!” 這叫什么話! “那探花郎守禮得很,都不曾抬眼正視我,我——不過是想看看他的模樣,是真的眼熟,殿下怎么就不相信了呢?” 蘭時手腕被太子殿下攥得有些緊,她只能抬臂拿手腕盡力去貼太子殿下的手心。 太子殿下耳邊卻想起一句,我知陛下信我,可我想要的不只是信任! 那聲音,是疲憊之后的平靜,帶著一絲顫抖,又竭力忍住,像是在拼命在他面前不落下風。 那聲音,是蘭時,卻又不像是蘭時。 只是那聲音,那句話,壓得他胸口鈍疼,想辯駁想詢問可又不知道從何處開口。 這種無力的情緒拉扯著他,是從未體會過的痛楚。 太子殿下驟然回神,眼前的蘭時,在一點點偷偷挪自己的手腕。 分明還是靈動活潑的模樣。 太子殿下松了松手,但是并沒有讓蘭時掙脫。 就這樣握著她手腕,抄小路回了東宮。 作者有話說: 太子:你看我瞎嗎? 第13章 夢境 蘭時哄太子三板斧,從不失手 與太子殿下相伴多年的經驗告訴蘭時,不要與太子殿下做無謂的分辯。 于己無用,不做無謂的爭執。 所以蘭時十分順從地隨著太子殿下回了東宮。 待太子殿下回身想義正嚴辭地同她說,不許與外男走得如此近的時候,被眼前一個青綠色的荷包吸引了視線。 青綠色的荷包垂著絲絳,像端午包的胖粽子系上了喜慶的紅線。 荷包上用紅線繡了挨在一起的兩顆肥櫻桃,明明是宮里養出來的小娘子,喜好總是如此民間,扇面上畫麻雀,荷包上繡櫻桃。 姜蘭時獨有的習慣,不同的東西用不同的荷包裝,這荷包是專用來裝櫻桃煎的,太子記得,她幼時就這般,有年盛暑里,小荷包里滿滿一兜子蜜餞還曾招過蟲子。 那時還在宴席上,旁的小娘子都嚇哭了,她可倒好,一只一只蟲子全被她摁死了,嘴上還念叨著,壞蟲子不許吃。 結果旁的小娘子哭得更厲害了。 最后是他從男席上過來將人領走的。 這事兒的后果就是,英王府如今辦宴席再也沒敢請過蘭時。 因為當時坐在蘭時身旁的是英王的小孫女,聽說那日直直哭到了晚上,還病了好幾日,打那以后英王小孫女看到蘭時都繞道走。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竟然還用荷包裝蜜餞果子吃。 太子殿下板著臉,略帶嫌棄地瞧著蘭時捧在手心里的荷包。 哪怕嫌棄也并未將視線移開,松開蘭時的手,接過那荷包,半怪道:“你又偷母后的櫻桃煎?!?/br> 從來不短她吃穿,供上來些蜜餞果子,她還總是偷偷拿。 太子殿下,熟練地從里頭倒櫻桃煎出來吃。 “那不是酪漿櫻桃不好帶嘛?!?/br> 如今時令尚好,吃鮮櫻桃會更好些。 蘭時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一邊如平常閑聊一般,同太子殿下說道:“殿下這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br> 這殿下又吃又拿的。 太子殿下聞言,下意識瞧她,二人一對視,蘭時溫柔笑意清清楚楚映在他眼底時,他就知道,這不是普通的櫻桃煎了,是姜蘭時的賄賂。 “先說來聽聽?!?/br> 太子殿下展袖朝羅漢床上一靠,將她荷包里的櫻桃煎吃了個干凈,心想她若要說那探花郎的事,那她就等著那探花做一輩子七品編修吧。 “昨日賞花宴的事,我聽姑母說過來龍去脈了?!碧m時坐到羅漢床另一邊,與太子殿下掏心掏肺,“殿下,蘭時從心底里感激殿下的維護?!?/br> “蘭時乃至整個衛國公府都領殿下的情,邊關將士亦如是。高門貴女,嬌養至今,卻只會搬弄口舌是非,該罰!” 蘭時覷了覷太子殿下的表情,見他神色尚好,才接著拋出重點:“可這些小娘子也只是口舌之利,倒也沒錯到累及父兄的地步,太子殿下寬仁待下,何須親自過問這些許小事?!?/br> 太子殿下面色不變,“我倒是沒想過你會為她們求情?!?/br> 按著他的意思,是要殺雞儆猴的,內宅里都能傳出這樣的言論來,想來這朝中官員,應有不少一部分耽于享樂久了,早忘了至今還未完全收歸的北境。 他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整頓一番的。 “殿下?!碧m時正色,與太子殿下推心置腹,“我倒也不是非得為她們求情?!?/br> 只是那小宮人的話,總是出現在她腦海中。 “不過是最近,有人對我說,我的天地太小了,只圍著這一方宮城,圍著——” 蘭時很及時地將那句圍著太子咽了回去,欲蓋彌彰地別開眼。 這一舉動沒逃過太子殿下的眼睛。 太子殿下微微挑眉。 只聽蘭時又道:“圍著姑母,所以推己及人,若說我身在宮城眼界有限,那她們拘于內宅又何嘗不是呢?” “她們只是什么都還未曾見過,所以才并不明白北境軍究竟意味著什么?!?/br> 若是因此被責,帶累家族,還斷送自己的一生,對她們有些嚴苛。 她做過皇后,做天下女子表率,做過將軍,體恤過將士,但其實,她不曾站在一個女子的立場去理解過其他女子。 如今她愿意嘗試著由她開始去做一個改變。 “殿下此舉定有深意,我也無意為她們開脫,但是殿下,若是殿下心里有謀略,何不釜底抽薪?不必如此迂回?!?/br> 姜蘭時哄太子殿下的三板斧,蜜餞,裝乖,焚香。 不說無往不利,但也從無失手。 所以她在另一個荷包里倒出來些昨日制香剩下的香餌邊角料,點在白瓷三角香爐里。 太子殿下在果香氣里,目光落在蘭時身上,纖手調香,如畫一般。 他沒想到第一個看清他意圖的人會是蘭時。 “在你眼里,我就是做什么都有目的嗎?” 他當時其實并未想過這許多。 “我相信,殿下是在事后才想到,這其實是件一舉數得的事,對此,小女只想說,治家不嚴,難道不比口角紛爭更嚴重些嗎?” 蘭時將那香爐往太子殿下方向推了推。 冷不防被太子殿下抓住了手。 太子殿下的目光深邃幽沉,眼底暗藏驚訝與欣賞,含笑揶揄道:“小丫頭長大了,有壞心思了?!?/br> 這目光太過危險,蘭時只覺不太妙,她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殿下,我已年滿十六了,如今如此這般不太妥當,殿下忙,蘭時告退?!?/br> 只要她跑得夠快,殿下就不會叫她回去。 太子殿下眸中的目光十分危險,不太妥當? 他咀嚼了一遍這四個字,“何處不妥?” 這話聲音雖輕,卻比那目光還危險些。 常保捧著湯盅從太子殿下身邊經過,聽到這句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他知道何處不妥,但是他沒法跟自己主子明說。 他怕死。 太子殿下雷厲風行,正午時分,各家大臣就收到了由陛下頒布的詔書,貶官的貶官,罰俸的罰俸,詔書之上并無各家娘子罪狀,只一條,治家不嚴。 連同文府在內,被罰了十多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