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唐朝破案 第117節
周圍已傳來一些食客的尖叫。 死者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有片片紅斑, 可怖驚人,普通人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死人,害怕也是難免。 這景象武曌看了, 倒不覺有什么,只是掃興。狄仁杰破獲命案無數,見過多少死人, 更不在話下。 二樓的人尖叫著往外跑,一樓的食客也跟著跑,梁柏立刻打個呼哨, 扮作販夫走卒潛伏四周的奉宸衛悉數出動, 團團將酒樓封鎖。 梁柏命人將所有食客集中一處, 現場也被保護起來,他自己則貼身護衛, 請武曌回宮,“尸體污穢,此地不宜天后久留?!?/br> 而且他還有更深一層的擔憂。 死者明顯死于非命,形狀極像中毒, 再看他與武曌這桌的距離, 只有短短幾步。 回想起死者死前左顧右盼, 是在尋人, 莫非是沖天后而來?這其中的危險叫人不敢細想。 但武曌見過多少風浪,這點小事根本不放在眼中, 她不動如山,絲毫沒有離開現場的意思,沉聲道:“聽說疏議司久推官斷案如神, 去請她來吧……” 并非以梁柏的妻子身份, 而是朝廷命官相稱, 一個“請”字,足以說明武曌對歐陽意的看中。 “遵旨?!绷喊氐?。 * 梁懷仁是在戶部找到歐陽意的。 找著人時,平時溫和的久推官正差點和戶部的人吵起來。 戶部侍郎郭準是個靠姻親關系上位的世家子,他的jiejie嫁給了韓王李元嘉作側室,韓王是唐高祖第十一子,太宗的弟弟,在李唐王室中地位殊高,因此能關照小舅子這么一個好差事。 不僅是好差事,還是肥差事。 戶部掌管全國財政,哪個工程今年能開工,哪比銀子明年能撥付,從中央到地方,多少官員都得看戶部臉色。 量入為出,每年稅收時好時差,遇到好的年份還好說,這幾年糧食欠收,西北突厥進犯,南邊有徐敬業叛黨,財政緊張,就連武曌要修建大明宮,還得三天兩頭找戶部要錢。 被人捧慣了郭財神爺遇到久推官的鐵面無私,就像踢到鐵板,氣得牙疼:“你什么意思,不去查查誰殺了尹恩,倒來查這幾日戶部誰請假?懷疑兇手在戶部?” 歐陽意也不客氣,直接回道:“兇手未明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郭侍郎?!?/br> “什、什么!”郭準有點氣結巴了,“區區七品推官,休要胡言,是、是本官好意,才帶你們在戶部走動?!?/br> “你不是第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人。今天,疏議司剛剛定了一個香料商販的死罪,他在悶死妻子后還抱著妻子尸體求醫,道貌岸然的人太多了?!?/br> 無視郭準鐵青的臉色,歐陽意話鋒一轉,“也就是說,本質上,這里是戶部的倉庫,管理這件庫房,是尹恩作為司庫每日的差事?!?/br> 郭準立即道:“庫房重點,閑人不得擅入?!闭f罷又嫌不足,刺道,“別以為我不知你們要作甚,張尚書年前上折子求請改建刑部大獄,戶部說沒錢,天后駁回了刑部請求,你們這是公報私仇哦不,公報公仇!” 歐陽意聽了莫名竄火,“我等秉公辦案,郭侍郎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br> 郭準幾乎要跳腳:“無知婦人,竟誹謗本官!” 歐陽意反唇相譏道:“是郭侍郎先誹謗疏議司!” 眼看要大吵起來,韓成則站到中間,做了個請的手勢,“郭侍郎借一步說話?!?/br> 半晌后,回來的郭準臉色都僵硬了。 “人命關天,我豈有見下屬枉死之理?!?/br> 郭準擦擦頭上不存在的冷汗,將腰間掛著的鑰匙丟給守衛,“開門?!?/br> 韓成則笑瞇瞇地叉手道:“多謝?!?/br> 司庫鑰匙一共就三套。 尹恩手里一套,分管庫房的員外郎一套,不過這位員外郎去了洛陽辦差,近期都不在長安。剩下的一套鑰匙就在郭準手中。 庫房打開,諸人魚貫而入。 韓成則刻意落在最后與歐陽意同行。 歐陽意問:“師兄如何讓他就范?” 韓成則用平靜的語氣道:“我說咱們是奉命行事,不欲窺探戶部機密,這案子是周國公要查,不若我去請周國公來主持?!?/br> 韓成則微笑著,輕聲道:“周國公即將拜相兼理六部。戶部管著全國的錢袋子,周國公肯定是要第一個拿捏,新官上任,免不了要殺雞儆猴、立立威。郭準是依靠宗室裙帶上位,宗室和武家人本就不對頭,郭家又并無實權,是個不錯的立威對象。我將這些利弊道與郭準,他倒不傻,立馬表示配合?!?/br> “師兄竟威脅他?!睔W陽意像看什么新奇事物一樣看對方。 曾經多么年輕有為、光風霽月、滿腹理想的師兄,怎么升官以后變得狡猾狡猾的。 但轉念一想,也好,這才能護得住疏議司,才能在官場走得遠。 師兄變了,她也變了。 韓成則收起狡猾的笑容,疑惑道:“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 歐陽意煞有介事地搖搖頭,語氣沉重,“師兄啊,你變油膩了?!?/br> “油膩?”韓成則摸了摸臉,又看看手,陷入了自我懷疑,“我早上明明有凈臉呀?!?/br> 歐陽意吭哧一笑。 美人勾唇,秋水般的眸子會有光,細長的眉舒展,像春日新芽,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韓成則見狀,看著她,“難得博意師妹一笑?!?/br> 想起他這師妹平日最怕與高官接觸,今天竟能和四品侍郎吵架,有感而發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不妨跟師哥說說?!笨傆X得意師妹和以前有些不同,卻又說不上來。 恰在此時,前頭傳來顧楓低低的驚呼。 倉庫許多排書架,分門別類放著戶部賬冊,另外還專門辟出一個顯眼的角落,擺著幾個小箱子,打開,全是金銀、銅錢。 霎時滿室生輝。 顧楓取了根金燦燦的金條,愛不釋手,“難怪庫房不讓人隨意進出?!?/br> 說罷又取了幾枚銅錢,都是簇新發亮、未在世面流通過的新錢,銅錢上所刻年號卻有些雜,再看金條底部也都端正地刻著年號和日期。 郭準介紹,“這些錢都是歷年鑄造局送來累積下的樣品,既不好入私庫,也不能融了,只能這么擺著?!?/br> “想不到戶部還挺清廉?!鳖櫁鬣止?。 這么大一筆現金放這么多年沒人竊取。 郭準得色道:“庫房是本官管理,出不了紕漏,你們隨意參觀?!?/br> 歐陽意語帶抱歉地對師兄道:“適才失態,是我太躁了,急于求成。尹恩死于一場被偽裝成意外的謀殺,讓我有些不好的聯想?!?/br> “你是想說黑蝠團?他們最擅長制造意外猝死案?!睔W陽意加入此案調查,就等于疏議司加入,韓成則拍拍她的肩,像哥哥關心meimei,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為兄陪你好好查?!?/br> 歐陽意“嗯”了聲,低垂眼眸,仍有些茫然。 前面傳來翻箱倒柜的聲音,還有郭準不停說著:“我們戶部章法嚴格,經手的錢財以萬兩計,莊尚書三令五申要我等管好自己的手……” “這里頭最值錢的不是那些金銀錢幣,是大部分的賬冊……在那兒,木盒裝著,它們記錄了大唐歷年來的財政,重要性就不需我贅述了……” “尹恩是不錯的下屬,十幾年來,一直將庫房打理得井井有條,但凡我要取用哪本賬冊,他都第一時間送來,這里就跟他的家一樣……” “盒子部分被撬過!”顧楓清脆的聲音響起。 “什么什么?!”郭準一驚,忙過來查看。 盒子小而精致,密封性好,安裝了金屬卡扣,需要以特殊的手法開扣,頗有點像貴婦們的首飾盒,很簡單常見的設計,掌握關竅的只要撥一下就能開。 但平時沒接觸過的人卻要掰半天。 “卡扣處有明顯磨痕?!?/br> 顧楓說罷,郭準端起一個有磨痕的盒子,拿到門口光亮的地方左右照看,果見到卡扣與盒身連接處嚴重掉漆。 “這里也有!” “還有這個!” 歐陽意和韓成則也隨后都發現了有問題的木盒。 “有人試圖撬開這些盒子,從刮痕來看,最后都用上了匕首之類的利刃?!睔W陽意道,“入室之人很可能是兇手,而尹恩把他抓個現行。郭侍郎,這次您幫了我們大忙了,請清點一下這里是否有遺失或損毀的賬冊?” 庫房重地被擅闖,這事可大可小,郭準是最緊張的那一個,好在他平日并不偷懶,心電急轉,將賬冊名目都默數了一遍,方道:“……我也想知道誰是兇手,但是……目前為止每樣東西都完好無缺……” 韓成則問:“你確定嗎?” 郭準左右張顧了一番,點點頭。 東西沒丟,反而更令人擔憂,說明兇手知道他們會調查庫房,反而將偷走的東西送回來了? “說不通啊,這里如此多金條,嫌疑人都看不上嗎?!鳖櫁饕灿悬c納悶了,“嫌疑人大費周章地進來轉一圈,圖什么?” 歐陽意轉而對郭準露出一個微笑,“這些破損之盒皆為證物,煩請郭侍郎和我們辦個手續,證物移交疏議司?!?/br> 郭準猶豫,“這……” 恰在此時,梁懷仁到。 歐陽意見到人頗驚訝,“可是夫君有什么話讓你帶給我?” 梁懷仁行色匆匆,見到歐陽意先是行了一禮,口中稱呼“夫人”,繼而又腰身一板,朗聲道:“久推官接旨!” 韓成則和顧楓面面相覷,戶部諸人也感莫名,但郭準是認得梁懷仁的,見其面色肅穆不是開玩笑。 歐陽意都快給整懵了,呆愣半天沒反應,直到梁懷仁輕輕咳了聲,提示道:“天后有旨,久推官請跪下接旨?!?/br> 韓成則以眼神示意,歐陽意方如夢初醒,行了個不太標準的臣禮,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接旨。 “傳天后口諭,請久推官即刻動身前往醉仙居調查命案,朕就在醉仙居等你,不得有誤?!?/br> 歐陽意震驚。 啥,這啥情況啊,怎么忽然接旨忽然面圣? 韓成則眼珠微動了一下,很敏感地抓住天后那個“請”字,道:“我等可否一同前往,為久推官助力?!?/br> “自然極好?!绷簯讶实?。 顧楓心思活絡,當下激動地難以言表,甚至有些緊張地抓住歐陽意袖子,顫聲道:“阿意啊,咱們、咱們要見到武則天了誒!” “小點聲?!?/br> 歐陽意語氣里聽不出悲喜,與顧楓的興奮截然不同,她只感到一陣山雨欲來風滿樓。 此時她還惦記那戶部小吏被殺案,轉頭對郭準道:“郭侍郎,您看,這個證物……” 郭準很識相,馬上換了笑臉,對歐陽意拱拱手,“久推官且去面圣。我會再檢查一遍庫房,保證不錯漏任何角落,晚些時候我親自登門,將證物送去疏議司。您看妥否?” 歐陽意聽罷,也很給面子地叉手回禮,“多謝侍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