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我一句試試 第67節
景文瞬間想到自己那些收藏記錄、搜索框,以及他的微信小號、直播間小號,還有亂七八糟的聊天記錄……這么多東西, 刪都刪不過來! 他頓時如同回到五歲被景國全查作業, 冷汗刷得一下就冒了出來。 干巴巴地笑了兩聲:“當然……當然可以, 不過我手機好像落在剛才結賬的地方了,我現在回去拿!” 寧栩靜靜地看著他表演:“我幫你打個電話給老板, 讓他找人送過來就是?!?/br> “那多麻煩人家啊, 我自己去拿好了, 你等我二十分鐘?!本拔男Φ米旖嵌冀┯擦?,忙不迭迅速起身出門, 逃也似的跑路了。 寧栩也不阻止他, 自顧自地低頭繼續給寧阮批作業,直到二十分鐘后,看著景文氣喘吁吁地跑回來, 把手機放在了桌上。 “密碼0101,你生日?!彼鴼?,眼巴巴地說。 寧栩看也不看手機一眼, 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淡淡道:“突然又不想看了?!?/br> 景文:“……” 男人, 好善變。 他剛才躲在廁所里瘋狂刪記錄,手速比幫張麗莉卡整點搶限量款還快,被整得焦頭爛額, 沒想到寧栩來了這么一出。 他只好訕訕地收回手機, “那你下次想看的時候再叫我?!?/br> 寧栩放下筆, 托著下巴注視他道:“對了, 你和車厘子不是認識嗎, 他最近怎么樣?” 景文心里咯噔一聲,表面鎮定地說:“他啊,挺好的,就那樣唄,在準備雅思,忙得很?!?/br> 他撒謊的時候眼睛喜歡亂飄,還會時不時摳摳腦袋,摸摸鼻子。寧栩心想,難怪每次張麗莉都一抓一個準,這貨渾身都是破綻,還自以為天衣無縫。 “唔,要不在他出國之前,我們一起吃個飯吧?!彼麣舛ㄉ耖e地說。 景文登時坐立難安:“我……不知道能不能約的上他,他最近忙的不得了,我看還是別吃了?!?/br> “為什么不吃,”寧栩直截了當地說,“是因為找不到下一個人來演嗎?” “演什么……”景文說到一半,倏然卡住了,猛地抬頭看向他。 “你……你知道了?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他不小心說漏嘴,絞盡腦汁想再狡辯一下,萬一沒被發現呢。 寧栩幽幽地望著他:“繼續編?!?/br> 景文啞巴了,表情像被雷劈中似的。 過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道:“對不起,我錯了,不編了,你聽我解釋?!?/br> 滑軌倒是快,寧栩冷哼。 景文這才恍然明白,為什么寧栩又是要看他手機,又說不看了,原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心里不?;仨憽霸趺崔k怎么辦怎么辦”。 寧栩依舊一動不動地看他,眼中的壓力幾乎讓他頭都抬不起來,分外想把自己就地掩埋了。 “解釋?!彼昧饲米烂?。 景文面紅耳赤地猶豫許久,才小聲說道:“我……我確實是車厘子,暑假的時候,不小心刷到你直播,就順手給你砸了點禮物,你別誤會,我只是單純覺得欣賞而已……后來鬧成那樣,我怕你知道后討厭我,所以一直沒敢說?!?/br> 寧栩支著下巴:“喜歡給‘女主播’砸禮物是吧,可以啊你?!?/br> “沒有!我真的只給你一個人刷過!”景文焦急地解釋,“后來不依不饒也是因為……因為那時候我認為,自己覺得一個男生的手好看……挺荒唐的……” 他越解釋越混亂,聲音逐漸弱了下去,最后擔心地扯了扯寧栩的袖口。 “你別生氣,當時我還沒想到以后會彎,根本不懂這些?!闭Z氣中帶著一絲服軟,“現在我只是你一個人的榜一,你讓我干什么都行?!?/br> 景文無法無天慣了,向來不知撒嬌為何物,只是那次寧栩哄他的時候,拽著他袖口的動作在他心里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因此他也下意識拽住了寧栩的衣袖——這個動作,似乎意味著哄人。 寧栩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袖口:“讓你做什么都行?” 景文用力點了點頭,聲音低卻堅定:“我這條命都可以給你?!?/br> 寧栩嗤笑,覺得他在開玩笑:“我不要你的命,松手吧,明天之前,把這三套語文卷子做完給我?!?/br> “這么簡單?”景文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就這么簡單?!?/br> “你你你還生我氣嗎?” “看情況?!?/br> 景文嘴角又耷拉了下去,小心地觀察他。 寧栩拿起筆接著批作業,本就是逗他好玩,根本沒有在意這些,只覺得他著急解釋的樣子挺可愛的。然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寧栩也開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他突然那么不想和景文分開,想和他一座城市,甚至一所學校,所以順水推舟地把懲罰換成了試卷。 當天晚上,景文頭懸梁錐刺股地猛攻語文。 蘭江市去年的模擬卷上,是一道半命題作文:大海由無數朵浪花組成,沙漠由無數顆沙礫組成,浪花和沙礫是人間過客,也是構成人間的重要元素。請以此為主題,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 這種題目可發散的角度很多,家國情懷、社會現狀、親情愛情,都被囊括其中。 景文咬了咬筆桿,第一次愉快地寫下讓他頭疼的作文。 標題:《寧栩》 題記:百年之后你會發現,我是所有浪花里面,最愛你的那一朵。 ——景文 狗屁不通,胸無點墨。 但,就是想寫。 因為寧栩本就是他的命題作文。 * 高考前的一百天,說快也快,說慢也慢。 每一張試卷,每一道題目,每一次熬夜,都像烏龜爬過后留下的濕漉漉的痕跡,很慢很慢地印在每個人心里,直到多年后還會記得那段挑燈夜戰的時光。 可“100”這個數字,或許昨天還寫在黑板上,轉瞬間就變成了“1”。 這一百天全班最大的黑馬,當非景文莫屬,他理科本來就不差,認真學習后很快追到了年級單科前列,唯一稍微薄弱的是語文和英語,于是下了死功夫學,每天不搞到凌晨兩點不睡覺。 沖刺階段那會兒,他早上五點就拿著書去天臺晨讀,算下來一天連午覺也就睡四個小時而已,黑眼圈大得快要掉下來,連張麗莉看著都覺得瘆得慌。 因為景文這么玩命地學,張麗莉惴惴不安地悄悄去問他小姨,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張明敏笑而不語,只說是孩子可能突然開竅了,事實上根據她猜測,景文喜歡的那個“女生”成績應該很好,她留意了一段時間,愣是沒找到一個懷疑對象。 從開春到初夏,天臺的夜空見證了無數個努力的夜晚。 寧栩經常會陪他一起打燈看書,幫他抽背默寫,期間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一次又一次的沮喪,分數有過瓶頸期,壓力大到兩人都相對無言,好在漸漸都調整了過來。 景文第一次遇到瓶頸,語文分數卡在那里死活上不去,他難受得在天臺灌了兩罐啤酒。 寧栩雙腿懸空坐在臺子上,問他:“壓力大嗎?” 他難得沉默著點頭:“大?!?/br> 事到如今,他們都心知肚明,景文想和他考上同一所學校,但兩人誰都沒有主動開口挑明過這件事,也許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景文手指發力把易拉罐捏癟,忽然就有點傷感:“我要是前兩年沒荒廢就好了,現在才知道后悔,是不是太遲了點?” 寧栩搖了搖頭:“不遲,我們還有五十多天呢?!?/br> 他用的是“我們”,而不是“你”,這讓景文的表情微微松動。 下一秒,寧栩張開雙臂:“據說擁抱30秒能減輕32%的壓力,我給你抱一下好不好?” 景文一愣,隨即眼眶有些發紅,二話不說上前將他擁入懷中。 龍沙寶石靜悄悄地開放,粉白的花瓣在月光下透著溫潤的色澤?;芟?,兩個少年依偎在一起,默默地用體溫溫暖著彼此。 越到最后關頭,班上的緊張氛圍反而越稀釋了。 最后一天時,錢揚還是像往常一樣走進教室帶早讀。 大家都比平日里安靜很多,連最鬧的那幾個都不怎么說話了,班長開始挨個分發準考證,錢揚在講臺上重復強調各種考試注意事項,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 寧栩看了看窗外陪伴他一年多的水杉,葉片又抽出了新綠的芽,上一個夏天過去,這個夏天又來了。 好像一成不變,又好像很多地方都變了。 他轉過頭,對上景文看了他一整個夏天的目光。 好在,這個變化是最好的,他不禁笑了起來。 高考那三天,連續不斷下雨,蘭江市被浸泡在濕噠噠的空氣中,連緊張時呼出的氣體都帶著水汽。 大家匆匆考完試,匆匆回到班上收拾東西,最終連一聲再見都沒來得及說。 寧栩他們幾個是最晚到班級的,因為那輛車在路上堵了一會兒,齊浩洋環視著空蕩蕩的教室,心里莫名有種說不出的惆悵。 “哥幾個,晚上喝一場?”他轉向景文問道。 景文考得不錯,但這段時間大大小小幾十次大考小考,已經讓他學會了淡定。 “去嗎?”他轉著本子問寧栩。 寧栩點頭,他回齊浩洋:“那去?!?/br> 卓楠和盧思思從后門走進來:“加上我們兩個,我們也想去?!?/br> 李裘、班長和小胖也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起一起,書都扔了吧,還背書包干嘛?!?/br> “別啊,扔了多可惜,可以賣給收廢品的?!?/br> “我要留給我弟弟,讓他繼承一下我的筆記?!?/br> 眾人有說有笑地走出去,寂寥的氣氛被沖淡了許多,剛到門口,王嵩走了過來。 他跟三班的人不太熟,略微不好意思地問寧栩:“聚餐嗎?能不能加我一個?” 景文搭著寧栩的肩膀,大方沖他招手:“走走走,叫上你兄弟,人多熱鬧點?!?/br> 那天最后一次聚餐來了不少人,大家或是朋友,或有積怨,最終都盛在了酒里。 欲買桂花同載酒,相逢一笑泯恩仇。 屬于高三的夏天,無聲無息地落下帷幕。 寧栩考完試之后,艾珂就開始高高興興地張羅全家一起旅游,當然也叫上了張麗莉。 兩個女人興奮地在客廳討論去哪里玩,寧阮則坐在餐桌上,無聊地看著面前……兩個gay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