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我一句試試 第53節
艾珂莫名地看了看他,說:“當然能?!?/br> 她把畫取下來給他。 景文翻到背面,果然看見了自己跩得一逼的簽名——jw。 那時候很流行的姓名首字母縮寫。 他幾乎是兩眼一黑,內心又驚又喜,沒想到寧栩就是他在補習班遇到的小少爺,一種意外之喜的感覺席卷了他的全身。 “你喜歡這張畫?小栩說這是他們班一個小男生畫的,那個小男生經常給他帶吃的,他每次都撐得要命,不吃對方還不高興,只好悄悄塞進口袋里帶回來?!卑嬗X得很是有趣。 景文正沉浸在喜悅中,猝不及防地笑了出來,他小時候真的又執拗又憨批,跟填鴨似的投喂寧栩,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吃,寧栩沒給他兩拳就不錯了。 他把畫小心地放回相框里,繼續和艾珂一起往下看,期間嘴角再也沒下來過。 正當看的寧栩初中畢業的時候,照片的主人翁打電話過來了。 寧栩趴在廚房的窗口,看著外面說:“我看見你們家的車回來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景文和艾珂聊得很開心,不過也是時候該回去了,不然張麗莉肯定得說他。 他知道了寧栩就是那個小少爺,說話間也帶了點逗弄小朋友的意味:“知道了小保安,快過來喝湯吧,一會兒都涼了?!?/br>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睂庤蚶浜咭宦?,啪地掛斷了電話。 景文笑嘻嘻地跟艾珂告別,套上外套回家,心情比剛才好了百倍不止。 門前的臺階上滿是積雪,中間被清理出一條過道,兩邊的堆雪足足有十公分高。 外面的空氣很冷,景文搓了搓手指,打開密碼鎖。 門剛剛推開一條縫,就聽見里面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景國全,你一定要現在說這個問題是吧?說好了等到小文高考結束后再談,你是等不及了嗎?還是外面那個等不及了?” 景文推門的手頓住了,臉上輕松愉快的表情頃刻間凍結。 “你不要胡說,我從來沒有一點越軌行為。從我們結婚那天開始,你就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們只是按照父母的意思結婚,你對我沒有一絲感情,你喜歡的另有其人。離婚的事也是我們早就商量好的,我這次回來是給你送離婚協議書的,沒有說讓你現在簽,可以等到小文高考后再簽?!?/br> “真是難為你了,跟我假裝了十幾年恩愛夫妻,你累不累?” “你呢?你累不累,你在乎過我嗎?” 景文臉上的情緒一點點冷卻,默默放下手轉過身背靠著墻。 景國全和張麗莉的事他早在初中畢業時就知道了,當時兩人在房間里吵架,他這才明白原來父母的婚姻都是假象,他們頂著“為了孩子好”的旗號,每天在他面前扮演模范夫妻,實際上早就同床異夢。 當時張明敏剛好路過門口發現了他,嚇得趕緊把他帶到一邊。 也正是那一年開始,景文變得不聽話,變得無比叛逆,景國全讓他往東他就往西,給他找了最好的私立學校蘭外,他偏不肯去,氣得景國全當即想動手揍他。 好在張明敏知道他為什么變成這樣,二話不說把他招來了自己學校,這才避免了一場鬧劇。張明敏經常私下開導他,告訴他其實他爸媽不是不相愛,只是他們之間有很深的誤會和矛盾,導致兩人都無法釋懷去愛對方。 景文也漸漸發現,其實張麗莉對景國全是有感情的,她會在他回來的時候用心打扮,會提前幾個小時去機場等他,然后又裝作剛到似的不情不愿地接他。 張麗莉這人嘴硬心軟,以至于景國全覺得她對自己根本沒有感情。 景文靠在冷冰冰的墻上,寒風將他的鼻尖和耳朵吹得通紅,他已經很久不抽煙了,此時此刻卻很想來一根。 身前是冰天雪地,身后是無休止的爭吵,他整個人如墜冰窖。 正在他盯著地面的殘雪發呆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鞋子。 景文怔怔地抬起頭,看見寧栩站在他面前,手上拿著他落下的圍巾。 寧栩舉了舉圍巾,剛要說話,里面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 張麗莉生氣道:“離婚就離婚,我現在簽字行了吧!你今天就給我滾,帶著你所有的行李滾回燕中去!” 寧栩愣住了,隨即看向景文。 景文眼底涌出無盡的苦澀與自嘲,在這濃烈的悲傷表面,平靜地與他對視,好似早已經習慣這樣的對話。 寧栩呼吸一窒,手上的圍巾掉在了雪地里。 里面再次傳來景國全的聲音。 他沒有半點猶豫地上前一步,舉起雙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溫熱的手心包裹住冰涼的耳朵,如同暖陽照在冰山上,將堅硬的棱角一點點融化。 景文怔忪地望著他,只聽他低聲喘著氣說:“不要聽?!?/br> 那一瞬間,景文覺得有什么guntang的東西在胸口炸裂開了。 第37章 雪落得愈發急促, 白茫茫地覆著兩人的肩頭,寧栩沒有挪開手,而是直直地望向他眼底, 手心傳來的熱氣漸漸焐熱了他凍得冰冷的耳垂。 空氣冷得讓人發抖, 景文卻覺得胸前有一團火在燒。 突然間, 門開了,景國全滿臉怒氣地走了出來。 剛一出門, 就跟兩人打了個照面, 瞬間愣在原地。 寧栩收回手, 安靜地站到一邊,景國全看了看景文, 臉色很是難堪。 “你都聽到了?”他沉著臉開口。 景文眼神變得冷漠, 沒什么表情地說:“所以你臨時趕回來,不是為了和我們一起過年,是等不及要恢復你的自由身?!?/br> 景國全眉頭緊皺, 向他走了兩步:“小文,爸爸當然會陪你過年……” 他話音未落,景文便后退一步, 和他拉開了距離。 景國全尷尬地看了眼寧栩, 干咳了幾聲:“別在外人面前鬧脾氣, 等春節那幾天,我讓人來接你和你mama,我們去你奶奶家?!?/br> 景文嗤笑:“為什么非要去燕中?是因為沒有別人在, 你們連做戲都懶得做嗎?還是說你們天生戲精, 就喜歡表演給一群人看?” 他的話猶如一柄利刃, 不管不顧地揭開了他們佯裝無事的傷疤。 景國全臉上終于開始掛不住了:“你這叫什么話!什么表演給一群人看?我們要不是為了你……呼, 算了, 這些都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你只要好好搞你的學習,考大學的時候別給我們家丟人,其他事情少管?!?/br> 他眨眼又恢復了之前的獨斷,一如小時候告訴景文,你按我的意思學馬術,按我的意思學畫畫,按我的意思……后果是,十來歲的景文受不了逃課玩滑板,把他的邁巴赫給撞了,撞完還一不做二不休地砸了監控。 景國全只知道他越來越叛逆,什么都不肯聽他的,卻從來沒想過,十來歲之前他是多么聽話。 景文覺得實在好笑,也不由真的笑出了聲。 景國全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寧栩的眼神卻有些擔憂。 “真沒意思,走了?!彼蛄?,頭也不回地走下臺階。 景國全在外人面前被這么下面子,登時怒道:“這么大冷天的你要去哪兒?給我回來!我話還沒說完呢!” 景文走了幾步,居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景國全表情一松,以為這小子終于肯彎下他百折不撓的脊梁骨了。 誰知,景文走到寧栩面前,對他扯了扯嘴角,“要命,差點把你留下了?!?/br> 他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地牽起寧栩的手,在他和景國全震驚的注視下,拉著他一步步走下臺階,離開了景家。 寧栩覺得他情緒不對,一路上都不敢松手,直至兩人在街角找了家便利店,買了兩杯熱柚子茶捧著。 他們坐在窗邊,外面還在下著雪。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他們倆的事,我其實很早就知道了?!本拔拈_口的時候毫無負擔,“我等這一天很久了,總在想他們什么時候會裝不下去,嗤?!?/br> 他面上若無其事,似是早已經習慣到麻木,但寧栩知道,這種事就算再提前知道也不可能真的毫不在意。 景文強顏歡笑道:“挺好的,至少以后我不用故意惹事騙我爸回來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低頭看著寧栩覆上來的手,一時間陷入啞然。 寧栩很不習慣主動去握別人,剛才景文牽著他離開的時候,他甚至還覺得有點別扭。此刻看見他故作無礙的笑容,猶豫再三,還是抓住了他的手。 溫軟的掌心貼著他冰冷的手背,掌紋細膩地劃過每一塊皮膚,如同窗外的寸縷陽光,使得內心深處發出冰面融化的聲音。咔擦咔擦,好不清脆。 景文默默地注視他半晌,忽然反手握了回去,將那只漂亮的手緊緊攥在掌中。 寧栩感受到他眼神的變化,盡管不知道是為什么,但也沒有掙脫,而是任由他握著換了個話題:“你過年要去燕中嗎?” 景文正盯著他粉潤的指尖出神,聞言嘆道:“應該要去,估計會接上外公外婆一起,就當是最后陪他們作秀一年了?!?/br> “嗯,要是玩得不開心,就給我打電話?!睂庤蛘J真地說。 景文偏頭看向他,和他交握的手瞬間變得濕熱起來,“你很關心我開不開心?” 寧栩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br> 景文的心突然間跳得很快,他有個不太靠譜的猜想——會不會有這個可能——或者說萬一,寧栩也喜歡他呢? 這個猜測讓他的手心越來越濕,片刻后寧栩忍不住抽回了手,略帶尷尬地拿了張紙巾給他。 “擦擦,你出了好多汗?!彼鸭垇G過去。 景文略微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把手心的汗擦干凈。 真沒用,就牽個手,居然流這么多汗。 寧栩起身道:“那就這么說定了,有事隨時給我電話,我去買點吃的?!?/br> 他倉促地離開座位,走向貨架假裝挑選東西。 不知怎的,他總覺得今天的景文溫柔得不正常。 * 過年期間,景文終究沒給他打電話,因為怕打擾了他們一家的好心情。 他只在除夕夜發了個視頻,跟寧栩說了聲新年快樂。 這個年過得不好不壞,家族里的長輩幾乎都對景國全和張麗莉的事情心知肚明,卻仍然還要每個人上演一番慈愛畫面。 總而言之,就是無聊至極。 景文忽然就有點懷念在學校的生活了,當然主要是想寧栩。神奇的是,每當他想到寧栩的時候,寧栩都會恰好給他發消息。 除夕夜那天,寧栩給他發了一堆自己和寧阮包的餃子。大年初一,又給他發了吃罐頭穿紅色棉襖的照片。大年初三,給他發了艾珂在迎財神,還說給他留了紅包。 景文每回一次他的消息,心情都會變明朗幾分,他知道寧栩從來不是個喜歡分享廢話的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為了讓他高興。 這個認知也越來越加深了他心里的猜測——難不成寧栩真的也對他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