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雪 第105節
吧臺上擺滿了洋酒,看起來像琥珀,像紅葡萄,瓶子很漂亮,五光十色,賀圖南把她往高腳凳上一按,坐她旁邊,整個人很松弛,好像真的很習慣這種環境,跟剛才吃飯時又不一樣了。 “喝什么?”賀圖南問。 展顏不想露怯,鎮定說:“我要最貴的?!?/br> 賀圖南莞爾,她從沒這么跟他提過要求,他們在一起那幾年,他單槍匹馬,也在念書,遠達不到闊綽。 他語氣戲謔起來,說:“一個月工資夠嗎?” 展顏依舊鎮定,反問他:“不是你請我嗎?是你說的,今天我生日,舍不得了?” 她為了省煤氣,大夏天里直接對著水龍頭喝生水,賀圖南忽就想起這么個畫面來,當時,真是氣壞他了。 他收住笑意,跟人說了句什么,展顏也沒太聽清,四下看看,男男女女忽然就冒出一陣放肆的笑。 酒液美麗,她端起來,盯著看了片刻,又聞聞,說:“你要喝嗎?” 賀圖南搖頭:“我得開車,你隨意?!?/br> 她嘗了,味道說不上來,以前,媽從集市上買那些散葡萄,便宜賣的,自己釀葡萄酒。她覺得那個更好喝,但花了錢,總不能浪費,她皺眉喝完一杯: “我想喝甜的?!?/br> 賀圖南便讓人給她調了杯口味清甜的,她把它當果汁,一杯灌肚子里去,人飄飄然,非??旎?,忽然打個嗝兒,有些尷尬地捂了捂嘴。 難怪有人要當酒鬼,這感覺真好,像神仙,展顏臉紅撲撲的,眼睛也跟著水霧迷離,她看賀圖南忽然成了兩個影兒,非常有趣。 賀圖南守著她,只要了杯白水。 當神仙這樣快樂,可那些無緣無故的難受又竄到了心尖,她覺得心,被揪起來,吊在半空,視線挪移到眼前人身上,展顏覺得他看起來很熟悉,又遙遠地想不起來,把空酒杯抱懷里: “你是誰?” 賀圖南把酒杯輕輕拿過來,推一旁:“你醉了?!?/br> 她搖搖頭:“我問你是誰?” 賀圖南結了賬,掐住她胳膊,把人弄下來,她就像面條一樣軟在他身上,一張口,濃郁的酒氣拂到他眼睛里。 “你是誰???” 他攬著她出了酒吧,夜色下,春風是嫩綠的涼,他低頭看看她,小妹的眼波帶著被酒浸出的媚氣,像小鉤子。 “我是圖南哥哥?!?/br> 展顏想,我喝的爛醉很丑,像身體某處剛長出毛毛,丑死了,他如果是圖南哥哥,就不會覺得我丑,她這么想著,眼淚一下出來: “你不是,你一晚上都不理我,你覺得都是楊工的成績,你總是看不起我,覺得我廢物,覺得我得靠你們養,所以你們想怎么對我就怎么對我,我告訴你,我早不靠你們了,我……” 賀圖南沒讓她把話說完,像撬開蚌殼,將溫軟的唇舌和眼淚一起咽下去了。這個吻綿長,潮濕,人像跌進一個很深很深的洞xue,她仰起頭,什么都看不見,節奏卻是對的,所有細胞跟著活躍起來,像下了場雨,所有植物重新著色,綠的綠,紅的紅,在春天里生長,在他這里終老。 他覺得像抱了很重的什么,并沒有,她的身體纖細飽滿,像記憶里那樣充滿彈性,可這次變得很重很重,重得把他世界都壓彎了。就算是從前,也不曾這樣。 他心里充滿疼痛感,這個吻,也是疼的,像被燙傷的皮膚忽然又被扯開去,疼得人想死,他真想化做點什么,一下在這個吻里消失。 兩人從彼此的氣息中感受到一樣的□□,身體始終無法欺騙靈魂,只能找原來的主人。展顏混沌中咬他,咬得很用力,咬出了血,她像什么都不懂的獸,第一次練習撕咬一般,咬著咬著,她覺得臉上像蒙了層灰塵,喘不過氣,又搡開他,人站不穩了。 賀圖南背起她,她沒力氣掙扎就那么趴著,迷糊想,怎么車鈴鐺不響了呢? 路上有人看他們,他背著她,過了紅綠燈,走到停車的地方,把她放到副駕駛,給她系安全帶。 她頭發亂了,賀圖南給撥開,兩人對視,久久都沒有言語。 “我買你一夜吧,你開個價……”展顏呢喃開口,很強烈地注視著他。 賀圖南捧起她的臉,彎著腰,敞著車門又去吻她,也不管是否有人看。 “我本來就是你的,不要錢?!彼曇麴?,逼自己唇舌暫時離開她,展顏伸出了手指,抵在他喉嚨上,指尖似有若無地撩撥起那片肌膚,像逗貓逗狗。 “你上來?!彼钏?。 賀圖南繞到車子這邊,跨進來,她歪著腦袋,一雙眼水光泛泛有些嬌氣了:“你哪兒是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發動車子:“這就讓你知道?!?/br> 作者有話說: 明天早9。 第80章 車子本來在夜色里疾飛,停了會,展顏似夢似睡,她稀里糊涂被賀圖南帶進了電梯,人像被抽去骨骼,只剩血rou,掛他身上。 他一進電梯,就忍不住吻她,太想了,沒辦法。 展顏什么也沒去想了,從小到大,她想的太多,又想出什么了呢?得到,失去,愛啊痛啊,就這么些個東西。小時候多簡單,含糖舌就甜,吃藥嘴則苦,最直接的身體感受從不騙人,那就由著它好了。 “咱們什么都別想,也別說,行不行?”她跟他提了個要求,賀圖南含糊說好,顧不上說什么。 她軟綿綿的,根本也沒打算抵抗, 第一次的心情又回來了,真好,兩人都干涸太久,此刻嘴巴里好像游過去魚,活泛起來,她顧不上什么章法,吸吮他的舌頭,咬得重,都不像接吻了。 她想親他,也知道怎么跟他要,賀圖南的懷抱guntang,她的手,摸到他的肌膚,皮rou緊致,她離開他的嘴唇,仰頭看他,賀圖南嘴巴微張,紅潤潤的,上頭兩人的口津很亮。 兩人都不再說話,這種時候什么都多余。 他就這么低頭看著她,眼神交接,她忽然把腦袋鉆進他針織衫里,往上拱,賀圖南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能扶穩她。 電梯門開了,踉蹌進了屋子,他手剛摸到開關,她的嘴唇找上來,熱熱的舌頭,吻得靈巧。賀圖南沒提防,手一下撐在了墻壁上。 她躲黑暗里,專心致志又熱病不斷的,想怎么就怎么,久違的真實的這么個人,不是夢,是夢也無所謂。 賀圖南攬過她,整個人靠到了墻上,他仰起下頜,闔上了眼:“顏顏……” 他想喊她名字,很快連名字也喊不出了。 她吻著吻著,牙關猛地收緊,這一下非常突然,賀圖南皺眉,剛要動,她牙齒又松開了,變得溫柔,沒兩下,又來一遭,她在逗弄他,看他生不生氣,抓不抓狂。 “跟誰學的?”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話一說出口,好像全世界只有兩個人的聲音。 展顏在他嘴唇上咬,聲音囔囔的,像是笑:“我對你無師自通?!?/br> “是嗎?不早就通八百回了?”他把針織衫一脫,扔地上,抱起她。 進了臥室,燈亮起,賀圖南把她放桌子上,根本沒耐心解開衫扣子,從她腦袋上除去,展顏頭發亂糟糟的,襯著白臉紅唇,楚楚動人。 他想起件舊事,當時還嫌她腦袋大,好像一件衣裳,脫了很多年都沒脫掉似的。蕾絲很美,黑色的,白生生的肩頭像是觸到冷的空氣,展顏瑟縮了下。 她完完全全是個女人了,玲瓏有致,再沒有一寸青澀沒長全的地方,是巔峰期的花朵,艷到不能再艷。 他在外頭漂了幾載,什么都見過,世界說大確實很大,可說小,竟只能容得下一人,除了她,誰都不行,像認死理似的。他想,也許是那幾年兩人綁定的太深,繩子打了死結,硬生生剪斷了,可繩子自己還要找回去,再去打那個結,他覺得自己也有些不正常了。 “這么漂亮……”賀圖南贊嘆了句,不曉得是說衣服,還是什么,親了許久,展顏有些難耐了,他到底技高一籌,她覺得不上不下,差著那一下,無數下。 “你抱我到床上去?!彼_始撒嬌,手胡亂摸著他的臉,滑下去,撫弄他嘴唇。 “叫圖南哥哥?!?/br> “我要你抱嘛?!?/br> 她又像回到從前,不曉得害羞,有過第一次后頭就喜歡得不得了,無拘無束,她覺得自己又成了神仙,可神仙缺了五彩祥云,她抬起腳,挑釁似地踩他肩頭: “你抱我?!?/br> 賀圖南有一瞬的恍惚,覺得真假不清,他忽然就粗暴起來,把人抱起來,往被褥上摔去,他也不關燈,當著她的面咬開,兩只眼,一直盯她臉上表情。 心在胸口,隆隆地跳,她很久沒聽見心跳這么大聲了。 “想看著嗎?”他問。 展顏先是看他的表情,手臂撐起,人半躺著,細細的手指攥緊床單,她眼睛往下去了,眨也不眨。 賀圖南也看著,臉漲得紅了,把兩段潔白掰到最大限度。 “你有沒有交女朋友?”她咬了咬嘴唇。 賀圖南抬眉,眼睛黑得渲染過度,像含了股辛辣的戾氣: “沒有?!?/br> 展顏去咬他,賀圖南寵著她,讓她咬,展顏在他臉上手臂咬了又咬,哪兒脆弱咬哪兒,長發像被清洗,濕噠噠錯七錯八橫得潦草,像宣紙拖了長長的細筆,到處都是。 “我想死?!彼劬ι钐幦贾?。 賀圖南把她頭發撥了撥:“說什么傻話?” 她兩手按他骨頭上,自言自語:“我不想活了,想死?!?/br> 賀圖南便坐起來,捧起她臉,親了親,聲音低下去:“好,想怎么死,咱們一塊兒?!?/br> “你騙人,你不會跟我一起了?!彼睦锖鋈痪捅雌饋?,想折磨死他。 她眼淚很多,流到他的皮膚上。 賀圖南不住吻她,胸腔發疼,強烈的感覺和疼痛很快混作了一團。 “我沒騙你,顏顏,我為什么要騙你?你說我為什么要騙你?” 是啊,他如果騙了她,自己的存在也毫無意義,他不會叫她餓著,冷著,沒書念,被鄉野重新奪回去,吞噬她,他做那么多,不是為了騙她的。 他自己都被她問得有一瞬間特別迷惘,那么好的青春年華,誰要用來欺騙? 展顏還在重復:“你就是騙我,我從沒要離開你,是你,你不要的我,你壞透了……” 她的脊背猛地弓起,蜷在他肩頭,像是要哭吐了。 賀圖南抱緊了她,往懷里深處抱,想要穿透身體,可沒法再深,他知道,自己確實為女人而活,沒有她,他活著就是個軀殼。 “我沒有不要你,沒有?!彼脊巧系暮?,流進眼睛,火辣辣的疼。 展顏無意識地搖頭,她不要提這個了,這些都太痛苦,她只要快活,臉緩緩來回蹭著他的面孔,長睫濕透了,幾乎像耳語: “你快活嗎?” 賀圖南去吮她腮上的淚,兩人皮膚黏到一起,這是顏顏啊,他心里難受得不行。 “我問你快活嗎?回答我?!?/br> 他點點頭,凝視著她,展顏忽然捂住他的雙眼,她不想看到里頭任何情緒,她分不清,她不想會錯意。 她拿過枕頭,推倒他,捂住了賀圖南的眼。他放任了自己,沒有任何掙扎,由她去。 展顏俯視下方,只能看見他微張的唇,鮮紅鮮紅的,像野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