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紅在身上擦擦手：“不會褪色？”

    “只要不把塑封弄掉就不會的，別弄皺了就行?！彼五?，“說起來，上回還打算我們一家人去照相館拍全家福呢，現在人齊了照相館卻放假了，我們初二就要回去，等不了照相館開門?！?/br>
    “下回再拍唄，有什么要緊?！崩罟鸺t看著手里的照片不以為意道。

    “娘，等照相館開張你們去拍吧，正好二嫂懷孕了，多有意義?！?/br>
    “你們幾個回去了人不齊，拍啥?！?/br>
    “這有什么，下次我們回來再拍，這回你們先拍上?！?/br>
    “到時候再說?！崩罟鸺t起身把照片拿回房間。

    宋家在樹灣隊人緣很好，不時有人過來串門，家里熱熱鬧鬧的。

    大伙兒一會兒恭喜張花懷了孩子，一會兒說鄒彥長得俊會掙錢（他們都知道他的彩禮是自行車和收音機），把宋家人夸得天上有地上無。

    李桂紅時不時招呼大家吃瓜子吃花生糖，說是閨女大老遠背回來的。同時也恭維回去，說東家今年工分最多，西家媳婦出了名的賢惠。

    總之大過年嘛，就是互相說好話，絕對不會有任何不和諧的地方。

    她們沒有把宋妍懷孕的事情說出去，月份還淺家里人知道就行。

    夜深了，終于沒有鄉親來串門。

    地上全是瓜子殼，金愛蓮拿掃帚把那些東西攏到墻角——可不能掃出去，掃出去就是把財氣掃走了。這是老人的說法，年輕人記在心里，一代一代傳下來。

    他們先幫兩個小家伙洗漱干凈，放到堂屋的竹床上讓他們玩。

    鄒彥牽著宋妍回房間，從包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這是阿妍的壓歲錢，祝阿妍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br>
    宋妍眉開眼笑道：“原來你還悄悄準備了這個?！?/br>
    “嗯?！?/br>
    “可是我沒有準備你的壓歲錢怎么辦?！彼悬c懊惱，然后低頭，“也沒有準備寶寶的?！?/br>
    鄒彥把她抱進懷里說：“我不需要，你有就可以。寶寶也會體諒我們的?！?/br>
    她埋在他胸口，呼吸著熟悉的氣息。

    他輕吻她的額頭。

    “希望你永遠像小孩一樣不知愁苦?！?/br>
    第61章 愉快吃大瓜；回家

    “孩子們， 來穿新衣服啦?！彼五皇至嘀患{色小棉襖，招呼兩個小輩。

    小金鳳大半歲，長得結實，飛快地沖過來：“噢噢， 要穿新衣服咯！”

    小金鳳馬上要撞到宋妍的大腿時被鄒彥攔住抱起來。小田落后半步到， 停在鄒彥旁邊伸手。

    鄒彥直著上半身蹲下， 另一只手抱起小田。兩個孩子摟著他的脖子咯咯直笑。

    小金鳳“哇”一聲，興奮地說：“小姑父， 你的力氣好大呀?！?/br>
    “小舅舅是世界上最厲害人， 力氣當然大！”

    “好了， 你們兩個下來吧， 我來幫你們換棉衣?！?/br>
    鄒彥把孩子穩穩放到地上，宋妍把稍小些的那件遞給他：“你幫小田穿?！?/br>
    昨天宋妍把棉衣拿出來，小孩子們當場就要穿上，李桂紅說大年三十不用出門走親戚穿舊衣服就行。在她的權威之下， 宋妍表示愛莫能助，只能讓小家伙們再等一天。

    小金鳳很久沒穿過新衣服，愛惜地拍拍衣服下擺，扭頭轉圈看背后。

    李桂紅道：“穿新衣服可不許到處鉆聽到沒有？”

    “聽——到——啦——”兩個小孩異口同聲。

    宋妍說：“娘，你們也把新棉衣穿上啊，新年第一天穿新衣，好兆頭?！?/br>
    “等會兒出去串門再換， 在家穿新的干嘛?！?/br>
    大年初一是整年最清閑的一天， 連李桂紅這樣一年到頭忙著cao持家務和農活的人都有點無所事事。

    李桂紅回房穿上閨女親手做的新棉襖， 身上和心里都暖洋洋的。

    她用粗糙的手捏自己的手臂， 自言自語道：“里面填的棉花忒厚實， 省著點都能再做一件棉馬甲了。這孩子真是……”說完忍不住露出一臉慈愛的笑容。

    今天是個陽光普照的好日子， 李桂紅招呼兩個孩子：“奶奶要出去串門了，你倆和奶奶一起，咱們走?！?/br>
    小田早就融入這個大家庭，和小金鳳一人牽起一只手，蹦蹦跳跳地出門。

    李桂紅第一個去的是牛翠喜家。

    牛翠喜正在院子里曬太陽。她平時和李桂紅一樣閑不下來，這種景象可太少見了。

    兩個穿著一樣棉襖的瓷娃娃被李桂紅牽著走進院子。

    牛翠喜見狀稀罕道：“唷，這是哪里來的兩個漂亮娃娃？和年畫上的胖娃娃一樣，又白嫩又喜慶?！?/br>
    李桂紅道：“這是小鄒他大姐的娃，叫小田，來我家過年了。你們兩個叫奶奶?！?/br>
    “奶奶過年好?！蹦毯艉舻穆曇敉瑫r響起。

    “哦喲你們也好啊?！迸４湎捕紫律肀ё∷麄?，用臉頰挨挨這個挨挨那個，“可真招人疼?！?/br>
    小金鳳和牛翠喜熟得不行，響亮地炫耀道：“奶奶，快看我的新衣服，小姑姑給我做的，好看嗎？”她臭美地轉了個圈。

    “好看，你們兩個都好看?！?/br>
    牛翠喜最喜歡談天說地，時不時逗逗兩個小孩。小田被她引得話都變多了。

    宋妍在家休息一會兒便拉著鄒彥出門。鄒彥天天忙于公事，他們兩個很久都沒有像這樣扔開一切包袱簡單地散步了。

    “上回我們在這里散步還是你來提親的時候呢?！彼袊@道。

    鄒彥也有同樣的感覺，他們領證結婚才幾個月，總覺得好像過去了很久一樣。

    他挑眉道：“那時候你還不太親近我?！比缃袼麄円呀浭钟H密，還有了孩子。

    她揶揄：“當時才第二次見面呢，豈止是不親近，我是出于禮貌才和你出來散步的?！?/br>
    鄒彥雙手捧住她的臉往中間揉：“你確定只是因為禮貌？”

    “嘿嘿就四啊?！彼樦Φ类狡鹱彀?，“難道你認為哦這么矜持的人有其他動機嗎？”

    他忍不住飛快地在她一張一合的小翹唇上輕啄一下，大發慈悲地放開她：“行，你說什么就是什么?！?/br>
    宋妍挽著他的臂彎靠在他肩膀道：“那可不，全靠你主動。主動才有故事?！?/br>
    兩個人手牽手邊走邊聊，她給他講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同輩的孩子很少念書，只有我一個人天天去學校，因而大家和我相處得很少，親近不起來。在學校里和同學們交流也不多，一直也沒什么聊得來的朋友，性格挺獨的。你呢？”

    “我小時候的事情嗎？”

    “對啊，小時候就這么不愛說話？”

    “那時候爹娘很忙，顧不上小家的生活，只能把我和jiejie送回老家由爺爺奶奶帶。那個年代比你小時候還要艱苦一些，我和jiejie天天跟著爺爺奶奶上山找能吃的東西。說實話，家家戶戶都往山上看，能吃的早就被挖光了?！?/br>
    “真虧了你，那種條件還能長這么高。我家雖然不富裕，倒是能混個溫飽。樹灣隊算是附近生產小隊里日子比較好的了，老隊長管得好，不讓吃大鍋飯的社員偷懶?！彼五锌环?，問他，“你有沒有什么好兄弟，我聽說大學是最容易發展摯友的地方?！?/br>
    “有，不過我們平時不怎么聯系，以后有機會見面帶你認識他?！?/br>
    “大哥！同志！你還記得我嗎？”一個半大的孩子老遠就沖鄒彥喊。

    宋妍好奇地問：“你認識小賴子？”

    鄒彥牽著她邊走邊說：“第一次來的時候不認識去你家的路，找這位小同志問路的?！?/br>
    “那他怎么對你這么親近，看不出來你這么有親和力啊?！?/br>
    他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我當時為了感謝他送了一枚彈殼？男孩對這種東西總是很有感覺?！?/br>
    “小賴子，怎么沒和小伙伴一起去串門??？”宋妍笑著問他。

    “姐?！毙≠囎佑悬c扭捏，“我看到大哥想過來說說話?！?/br>
    鄒彥見他這樣，便主動和他打招呼：“小賴子過年好?！?/br>
    小賴子有點失望，怎么大哥這回不管他叫小同志了。之前鄒彥喊他“小同志”讓他高興了好久。

    半大的孩子藏不住心事，直接問了出來。

    鄒彥道：“我以為叫名字比叫你小同志更親近呢?！?/br>
    “大哥，你就叫我‘小同志’吧，名字不重要的?！?/br>
    “行，小同志。和同伴們去玩吧，忙了一年好不容易有時間?！?/br>
    “不，大哥，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之前看到一個男知青耍流氓，我本來看他人高馬大有點害怕，但是想到大哥送我的小彈殼我就不怕了。我沖上去大喊，最后把全隊人都吸引過來了！大哥你說我是不是勇敢的同志？”

    “是的，你很勇敢。不過下次碰到這種事情最好多叫兩個人一起，萬一人家揍你你這小身板可打不過?！编u彥回答。

    “嘿嘿，我不怕，我抗揍?！毙≠囎有Φ寐冻鲆豢诖蟀籽?，“大哥，姐，我先走了。哦對了，過年好！”

    小賴子跑遠后宋妍忍俊不禁：“小孩子可真單純快樂。他還特地找你要夸獎哦，看來鄒彥同志只露一次面就收獲了小迷弟?！?/br>
    “小迷弟？”鄒彥不解。

    “就是，”宋妍稍微想了一下，“就是對你著迷的小弟弟，簡稱小迷弟?！?/br>
    “哦，那我是你的迷哥?！编u彥理所當然地推廣這個定義。

    宋妍被他冷不丁的情話沖擊得心跳加速，紅著小臉嗔道：“干嘛突然說這么rou麻的話啦?！?/br>
    鄒彥用指尖貼上她發燙的臉頰，溫聲道：“我說的是普通的真話而已，以后ta也會一樣?！彼畔率?，隔著厚厚的冬裝點點她的小腹。

    宋妍順著他的動作低頭，看著孕育著小生命的地方，怔楞了一瞬——她還不太有真實感。

    因為來得太突然，又沒有特別的生理表現，她偶爾會恍惚，真的懷孕了？

    其他時候則會有奇妙的感受和道不明的期待，鄒彥和她竟然很快就要當爸爸mama了。

    兩人一路慢悠悠的回家。

    屋頂的煙囪飄出炊煙，煙霧順著西北風傾斜著往天上去，襯得生活格外悠閑。

    “娘開始做午飯了，好早?！彼五砰_鄒彥的手往廚房跑。她可沒忘記小賴子剛剛說的八卦，準備火速去找她娘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