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56節
書迷正在閱讀:豪門逆子他親媽回來了、一盞薄荷、小饕餮靠吃求生綜藝躺贏了、掌中物、穿成偏執男配他后媽、她有一片果園、欲言難止、舊日之箓、八零重組家庭、不夜墜玉
“當然是得道成仙,逍遙天地間啦?!壁w士程揮舞著小拳頭,大聲宣言道。 趙士從的眉頭一下就皺起來,與妻子對視一眼,他語氣里帶上一絲嚴厲,低頭道:“虎頭,這話是誰對你說的?” 母親也太大意了,哪里來的道士,居然敢帶壞他的嫡親幼弟? 倒是劉氏最近聽到一些傳言,柔聲詢問道:“虎頭,這些日子,我聽說你小小年紀,就在煉丹上甚有天賦,還做出了一種脂膏,這事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趙士程點頭,一臉驕傲道,“師父的那些古方,他自己都做不出來,我隨便一動手,就直接做出來了?!?/br> 趙士從對妻子低聲道:“母親素來謹慎,想來是遇到了有幾分本事的道士,用來給虎頭揚名,那倒不必太過擔心,母親是有分寸的?!?/br> 劉氏贊同地點點頭,又捏了捏小孩的臉蛋,笑道:“那你要是再煉出脂膏,可要分給嫂嫂一匣啊?!?/br> 趙士從無奈道:“上次母親不是給了你一匣么?” 劉氏嘆息道:“脂膏對裂傷甚是有效,锜弟涂了一點,傷口就不痛了,西北苦寒,我便將脂膏都讓锜弟帶回去了?!?/br> 趙士從頗有微辭:“平日里你補貼娘家便罷了,怎么連點脂膏都記著,讓娘親知道,又得念你好一陣子?!?/br> 劉氏低眉順目道:“您也知道,前些年高永昌兵敗,我爹爹被牽連,險些流放嶺南,雖然戴罪立功,卻也傷到了腿,家里為了打點大不如前,我能不助上一二么?” 趙士從當然也知道這個原因,于是無奈道:“你總是有道理,如今家里卻是沒幾分余財,前兩日,五弟讓我接濟他一千貫修園子,我都拿不出來,五弟雖不放在心上,卻讓我愧疚?!?/br> 劉氏輕哼道:“五弟那個大窟窿,得讓母親出手才填得下去,你那點身家,丟下去都聽不到響,等我弟弟們封侯拜將,我定然讓他們加倍還你?!?/br> 趙士從也不爭執,而是輕聲安慰了兩句,劉氏于是又喜笑顏開。 趙士程在旁邊聽出來一點由頭,原來嫂嫂還是扶弟魔啊。 不過既然大哥看得住,那想來嫂子的事情他都是過了手的,而且聽嫂嫂說,她娘家如今比較拮據?? 那不是大好事么? 趙士程于是睜大眼睛,好奇道:“嫂嫂,你家的舅舅們,很厲害嗎?” 劉氏忍不住笑了起來,告訴小孩,她父親是劉仲武,是西北的將門世家,雖然不如折家、種家、姚家那么有名,但也有官至節度使的將領,她的爹爹在西夏邊境屢立戰功,去年還受到了官家的嘉獎,將九個兒子都封了錫閣門祗候。 “什么是錫閣門祗候???”趙士程天真地問。 趙士從撲哧了一聲,在妻子不悅的眼光里解釋道:“錫閣門是皇宮的側門,祗候就是給官家奔走的待衛?!?/br> 然后,他又補充道:“當然,雖只是暫時的官爵,那也是從七品,將來有機會被提拔的?!?/br> 趙士程卻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正在這里,趙士從又補充道:“連只有十一歲的九弟劉锜都被封了錫閣門祗候,也是很重的隆恩了?!?/br> 趙士程頓時靈光一閃,劉锜?那個和韓世忠岳飛齊名的大將? 他在歷史上不是那么有名,可在戰場上打下來偌大的名聲,雖說不像岳飛是傳說級的人說——但這世道那么大,怎么能只盯著傳說呢,稍微次一點的名將也是生活需要的,甚至有時候看到種舅舅那種精良的人物也得捏著,甚至自己還得培養一點像五哥大哥這樣普通卡,否則等到需要用人的時候身邊來的都是些秦檜童貫趙構之類的垃圾,那可是哭都來不及呢。 于是,他看嫂子的目光更欣賞了,不得不說,趙大規定宗室要和武勛結親這點上,對他還是很利好的啊,這些個姻親簡直是人才庫了。 “那大哥,你還缺錢嗎,我這里有一點,可以送給你?!壁w士程驕傲地抬起頭。 劉氏笑了笑,但笑意里又有些惆悵:“謝謝小叔啦,今年西北大饑,你要多少錢,都是填不進去的啊?!?/br> 趙士程心中一動:“錢我只有兩千貫啦,不過糧食倒還有幾萬石,你們要么?” 劉氏無奈道:“小叔,這種玩笑之語,你就別講了?!?/br> 趙士程淡定道:“沒有騙你,是種家舅舅先前就向我買了兩萬石的糧食,用十綱船運了過去,還帶了不少人回來,正在路上,糧食還剩了些,你們要么?” 劉氏悚然而起,驚聲道:“給種家糧食的是你?” 趙士程點頭:“不,你知道這事?” 劉氏神色有些復雜:“你還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趙士程一時有些茫然。 劉氏幽幽道:“南方大旱,商人們沒有及時將糧食送向西北,許多地方都斷糧,朝廷雖然籌措不少,僅也夠西北諸軍消耗,那種彥崇不知從哪里弄來幾萬石米糧,他的駐地在綏德軍路,沿途要經過延安府,保安軍路,這幾處,都是饑民,又豈能就讓他安然送至?” 趙士程一時茫然道:“這,又他們還能硬搶?” “叔叔說笑了,人餓極了,便是牲口,殺人放火,生食人rou,哪樣事情做不得?”劉氏幽幽道,“便是沿途州府,也想將這些糧食直接扣押了?!?/br> 趙士程這些日子都在京城,消息傳播渠道不暢通,還真不知道這些事情,急忙問道:“糧食沒有了就算了,再送就是,那些運糧的人呢?” 劉氏聽到那句“沒有了就算了”時,額頭險些蹦出青筋來,但還是維持端莊道:“事便出在這里,那押運糧草的,居然都是甲士……” 說到這,她語氣酸溜溜地,糾結之情溢于言表:“那些饑民雖然有一腔意氣,又哪里是一群甲士的對手,那些邊軍又不能直接動手,只能讓那韓七把糧食送了過去?!?/br> 阿锜到她這里給父親拿收集的名貴藥物時,就提了這件事情,說種家不愧是幾世將種,居然連運糧也有那么多著鎧的甲士,也不知他們劉家何時才能如此闊氣。 趙士程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那嫂嫂,你還要糧食么?” 劉氏點了點頭,又搖頭,無奈道:“且不說你是不是真的有,便是有,我家也買不起……” 趙士程淡定道:“沒錢也沒關系,我可以借給你啊?!?/br> 劉氏悵然道:“你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少——” 她的聲音嘎然而止,而張開的小嘴,卻久久閉不上去。 趙士程手上拿的,是一顆純凈無暇,宛如雞子的紅色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幾乎要炫目瞎在場眾人的眼睛。 連見多識廣的趙士從都被鎮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趙士程平靜地把血紅色玻璃放石桌上,那微微沉悶的撞擊聲讓兩人都心頭一跳,劉氏更是忍不住捂了一下胸口,深吸了一口氣才緩過來。 這時,趙士程才微笑著,對大哥大嫂道:“這東西,這可以送給你們,不白給,只需要嫂嫂幫我一個小忙?!?/br> 第74章 優柔寡斷 趙士程并不會切什么八心八箭的漂亮寶石, 他手下也沒有這樣的優秀的人才,所以,在燒完珊瑚珠后, 他把一些剩下的、還能看的邊角料讓人打磨成蛋面。 在玉文化發展了近兩千年的北宋, 打磨蛋面這種工匠還是不缺的, 很多板指、玉佩、戒面都是圓潤的形態, 所以這漂亮剔透的紅玻璃寶石很容易讓人上頭, 大嫂只堅持了幾個呼吸,就敗下陣來。 她輕咳一聲,先前那些對孩童的輕視和憐愛都被拋去九霄云外:“小叔,您不妨把話說得明白些?!?/br> 一邊的趙大哥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 想說什么,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任妻子說了。 趙士程眨了眨眼睛, 用一種天真地語氣道:“您應該知道最近的羊毛線吧,我聽說西北羊毛很多,我希望你能幫著從西北收購羊毛, 再把我密州生產的羊毛送到西北售賣,密州離秦鳳路太過遙遠,邯鄲又正好在密州之秦鳳路中間, 這關系到原料的事情, 我當然要家里人來幫忙啊?!?/br> 劉氏微微一愣, 有些懷疑道:“就這點事?” “嫂嫂不會以為這是小事吧?”趙士程露出夸張的神情, 拿喬地抬起下巴, “去歲, 我們密州一共梳理了三十萬斤羊毛, 你知道是多少錢嗎?這么大的貨量, 若沒有一個精明強干的人手看顧,中間出點事情,會是多大的麻煩?” 劉氏嘶了一聲,被這個產量嚇到了,她并不是只知道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也是要管家的,當然對最近風靡南北的毛料十分了解。 在這個幾件衣服可以當財產傳給兩三輩人的時代里,普通人對購買布料可沒有什么時令要求,尤其是一些面料十分珍貴,能弄到一兩匹,就算是幸運了,所以,就算現在已經夏季,羊毛卷的銷量卻不減反升。 劉氏家人都在苦寒的西北從軍,所以,婆婆送來的毛料里,她分出不少給了家里人,還親手給父親織了一雙羊毛長襪,因為一到冬季,父親足疾就會復發,疼得難以走路,有了這個些毛料,在西北,當然也可以過得更好些。 而且,西北苦寒,滴水成冰,若是能專門經營這些毛料,她還可以用娘家的人脈,經營一下秦鳳路的關系,這些毛料送到西北,完全可以做為軍需物資,用來采購的。 她不由得搓了下手,不好意思地道:“這,這如何能算是幫忙呢,分明是小叔你給我們幫了大忙啊,這事能做,但這東西,我卻是不能收的?!?/br> 說著,她忍住心中滴血之痛,用絕大的毅力,將那塊美麗的寶石向前推了推。 趙士程倒是對她刮目相看了,能抵擋得住這樣的寶石的妹子,那為人做事的立場肯定也是站得穩的。 “既然嫂嫂都這么說了,我就收回去了,”趙士程將紅玻璃拿起,在手中拋了拋,放在桌上,又有幾分促狹地對大哥眨了眨眼:“我給五嫂也送了一個,大嫂不要的話,回頭我給母親好了?!?/br> 趙士從無奈地苦笑:“虎頭別鬧了,要拿什么來換,你說就是了?!?/br> 趙士程覺得有幾分無趣,便也直接道:“羊毛的事情,種家舅舅占了一半,你們的價格要商量好,如果有矛盾,可不要起沖突,來找我?!?/br> 劉氏嘆息一聲:“這你可放心,我雖然要助一助娘家,但卻也不是會吃里扒外之人,只要這事我會用心看著,若你長大了需人接手,我也會交出去?!?/br> 趙士程眨了眨眼:“我怎么會不相信嫂嫂呢,這條線給你們,當然就是你們的,自負盈虧,我只管發貨收貨,別傷和氣就好?!?/br> 劉氏眉眼復雜的:“小叔啊,你這也太不像個孩子了,夫君,你怎么看?” 一直裝隱形人的趙士從摸了摸鼻子:“我自是愿意,反正咱這些宗室除了經商置地、賞風弄月,也無其它的事情可做了?!?/br> 劉氏這才點頭,想與趙士程說起細節,但趙士程卻是搖了頭:“具體的事情我是不管的,你得去密州找管事的山水姑娘才行,行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了,我還要去學琴呢?!?/br> 劉氏于是起身,親熱道:“那我送你過去?!?/br> “你在這里想想章程吧,”旁邊趙士從一把將小弟抱起來,淡定地走出去,“我去送虎頭就好?!?/br> 劉氏看著兩人離開,左看右看,遲疑了數息,猛然伸手,將那顆寶石拿在掌心,那端莊的眉眼微動,那慵懶的模樣,從頭發絲到指尖,仿佛在訴說著“真香”! …… 另外一邊,從小院出來,才過一個轉角,趙士從就停下腳步,抱著弟弟坐到回廊上,忍不住嘆了口氣,在弟弟眉頭一戳:“怎么,把五弟帶坑里還不夠,連我也不放過!” “什么叫連你不放過!”趙士程比竇娥還冤,“我只是看嫂嫂為難,才想幫她一把,再說了,這哪里虧她了,我都是為了這個家??!” 趙士從無奈地捏了捏他的臉:“我剛剛回來那天,母親就把我拎到屋里,耳提面命,讓我不要聽信你一個字,還把五弟的事全盤講給我聽?!?/br> 天知道他當時聽完,險些扶不住下巴,全程當笑話聽了,但萬萬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天,自己就被圈進去了。 趙士程一邊在心里抱怨母親太不相信人了,一邊不高興:“哼,你不愿意就算了,家里哥哥那么多,我去找其它哥哥!” 趙士從微微搖頭:“那倒沒有,虎頭你雖然坑,卻是沒什么惡意,但為兄有一事不解?!?/br> 趙士程看著他,眨巴眨巴眼睛:“什么?” “你在急什么?”趙士從認真地問道。 趙士程無辜道:“我沒有急???” 趙士從搖頭:“你不但急,而且很急,你再聰明,也不過是個五歲孩童,榮華富貴,你都不缺,還有大把的時間經營人脈,為何要急著賺錢甚至拉攏武勛?” 趙士程皺眉,抬頭看著他,心中有些無奈。 確實,他這行事,有些太急,居然讓人看出了端倪,看來自己在這汴京一個人,沒有熟悉的環境,有些慌亂了啊。 趙士從伸手撫摸著小孩的柔軟的頭發,似是陷入深思。 一大一小,都沒有開口。 柔風拂樹,過了好一會兒,趙士從才輕聲道:“如今,西夏大勢將去,遼主昏庸,正是我朝最為興盛之時,母親說,虎頭你是個好孩子,你能給我一點證明么?” 趙士程冷淡道:“不信就算了,你要什么證明?” 趙士從有些無奈地揉了揉他的頭發,低聲道:“天下將亂的證明?!?/br> 趙士程驟然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