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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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仲湜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復雜地看著兒子:“這珊瑚,你是從何處得來?” “舅舅說,他前些天遇到一個漁民,那人在海邊撿到一支珊瑚,到密州城來賣,就順手買下來,磨成了珠子?!壁w士程天真地道,“他那里有一串呢,我只是拿了一粒來玩?!?/br> 趙仲湜頓時來了精神:“那漁民在哪,在哪個海邊撿來?算了,你舅舅在哪,我去找他!” “我帶你去!”趙士程笑嘻嘻地道,“我知道爹爹喜歡這個,所以就從舅舅那拿了一顆給爹爹,我用脂膏換的呢!” 趙仲湜抱著孩子就親了一口:“做得對,真是爹爹的好孩子!” 趙士程伸爪子擋住他的臉,義正詞嚴地道:“爹爹不可以,我已經是有官職的大孩子了!” 趙仲湜隨意應了,便帶著孩子,一路飛奔,去找到正在房里串珠子的內弟。 “彥崇,我聽說你得了一件寶貝,讓姐夫看看?!壁w仲湜本來還維持著王族風度,但在看到珠子后,就全然拋到腦后,把兒子放到一邊,大步上前,看著那絕美的紅色,眼中盡是癡迷貪婪。 種彥崇看著一進來就幾乎把臉埋在珠子里的姐夫,面露無奈,看了一眼旁邊小孩。 小孩眼神明亮,伸出雙手,毅然做了一個宰割的手勢。 種彥崇在心里嘆息了一聲對不住,便和顏悅色道:“姐夫,這珠子品相如何?” 趙仲湜連連點頭,夸贊之語如流水一般脫口而出,一連說了半盞茶,都不帶重樣的,從品相、質地、顏色,再猜測產地,說這肯定是夷州的深海珊瑚,才能如此完美無暇,世間難尋,密州這里是絕對不會有的,肯定是哪里商船遇到海難,所以珊瑚飄到岸上,讓人撿了去,還說這珊瑚肯定不只一□□附近必然還有其它殘枝…… “那太好了,”種彥崇面露喜色,“再過兩月,便是我祖父生辰,正好送他做為壽禮……” “不可!”趙仲湜瞬間提高了語調,面露懇求,“彥崇你知我平生胸無大志,唯這點小小嗜好,若是能割愛于我,我必感念恩情,錢貨之物,必有厚報……” 種彥崇面露難色:“這……” 趙仲湜又繼續道:“另外,你不是說虎頭天賦尚可么,我可以做主,讓他拜你為師,你可嚴加教導,我必大力支持?!?/br> 蝦米?就為一串珠子,我不是你最愛的寶寶了嗎? 趙士程神色瞬間冷漠起來。 種彥崇不由得在心中嘆息,姐夫真是不會給自己找后路啊。 “爹爹,我聽舅舅說,這是天降橫財,這珠子,比北珠還稀少,這么一串,至少值三萬貫呢,”趙士程在一邊用擔心的語氣道,“他還說您肯定買不起呢?!?/br> 趙仲湜一時默然,手指卻是緊緊捏著那串珠子,過了數息,才艱難道:“吾手中只有兩萬余貫,剩下的、剩下的,你去我庫中挑些珊瑚抵債可好?” “這……”種彥崇輕嘶一聲,看了一眼虎頭。 趙士程平靜地點點頭。 “那,就按您說的辦?!狈N彥崇誠懇地點頭,看著那珊瑚的目光很是復雜,對趙仲湜來說,這是肯定的,如此寶貝的珊瑚,換作是他,肯定是多少錢都不賣的…… 趙仲湜捏著珊瑚,正想細細品鑒一番,就聽種彥崇用漫不經心地語氣道:“聽說那人說是在一個海邊撿到的珊瑚,讓我過幾天我再去碰碰運氣……” 趙仲湜心中一動,抱起身邊的小孩,殷勤道:“我家虎頭也喜歡看海,你素寵愛虎頭,我便與你同去,順帶給虎頭見見世面,如何?” 第39章 下一目標 炎炎夏日, 一支數十人的車隊顛簸地行進在密州的官道上。 趙家這次出行,用的是牛車。 按趙仲湜的說法,市舶司與密州的官道因為貨物來往頻繁, 所以路寬轍深,馬車跑起來也不會太顛簸,但這次,種彥崇說的地方,是一個海邊小鎮。 這路況肯定是不能和市舶司的大官道比的, 必然路況堪憂, 這時候,跑得慢但非常穩的牛車就更合適了。 但不管是牛車還是馬車,在這七月的天氣里出遠門并不是一件會讓人感覺幸福的事情。 “虎頭, 聽說你已經在學論語了, 來, 隨便給爹爹背一段?!遍e來無事,趙仲湜又開始考較兒子的功課。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 “不錯,再背一段詩經的秦風?!?/br> “豈曰無衣……” “很好,不愧是爹爹的好孩子?!币贿B考了半個時辰, 趙仲湜得到的結果十分滿意, 這也是他在密州放心讓孩子跟著舅舅亂跑的原因, 虎頭在學習上,從來都不讓他和老妻cao心, 這種想玩可以隨時招來玩,從來不搗亂, 撒起嬌來又甜又會說話的乖孩子, 又有哪個父母不喜歡呢? 趙士程心說要不是看在你能帶我出門的份上, 我才不陪你在這演父慈子孝呢。 父子倆又對母親的蟲蠟事業進行了一番展望,趙仲湜突然道:“對了,虎頭,你姨娘已經懷胎十月,你要有弟弟meimei了,可開心???” 趙士程愣了一下,然后天真地道:“當然開心啊,有了弟弟meimei,家里會更熱鬧的?!?/br> 趙仲湜對這回答很是滿意,摸了摸短須,溫和道:“自你六哥去了宗學,除了你,家里的兒郎都不在我身邊,如今總算又多了些人氣?!?/br> 趙士程點點頭:“嗯,咱們家就是這么興旺?!?/br> 趙仲湜略微得意:“這是自然,當年仁宗為何會過繼你叔爺,不就是因為咱們商王一脈人丁興旺么?” 趙士程乖巧地點頭,他們這一支宗室,本來已經是遠宗了,奈何四十多年前,仁宗皇帝沒有兒子,于是過繼了他們家的一位孩子,讓他們又重新成為了近宗,也就享受了更多的財富。 “但這是好事,也是壞事,你素來機靈聰慧,你舅舅教你的武藝,你學學便罷,可不要太過認真,來什么百發百中之類,”趙仲湜微微嘆息,“這詩書嘛,會背就好,也不必學得太精,我的意思,你懂的吧?” “爹爹,”趙士程大眼睛溜溜一轉,湊得近了些,“您是不是被懷素案嚇到了?” 趙仲湜一下就把臉拉下去,將兒子抱到懷里,兩手對著那白白軟軟的臉頰一捏,然后一扯:“你這小子,真是什么話都敢說!” 趙士程努力逃脫魔爪:“都過了半年了,而且我說得很小聲啊,您擔心什么嘛?!?/br> 懷素案就是一個神棍想混點名聲,在金陵開了講座,說了這里有什么龍氣,結交了一些權貴,結果被人告發謀反,宋畫宗大怒,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把與懷素有一點聯系的官員全部發配貶官,而其中有個倒霉的宗室就因為去聽了幾次講座,直接被賜死了。 趙仲湜低聲道:“你懂什么,那懷素案,根本就是舊黨反撲新黨,那位宗室,分明是無辜池魚?!?/br> 趙士程豎起了耳朵,小聲道:“老爹,說細一點唄?!?/br> 趙仲湜嘆息道:“我朝自開國之日,便是強干弱枝,那張懷素說幾句,就能讓金陵守備和宗室一起造反?他憑什么,憑金陵城那幾千廂軍嗎?” 趙士程用疑惑的神情看著父親,認真地聽。 “這次案子的主犯吳侔,是王安石的外孫,當年王安石還寫專門給他寫了一首詩,叫《贈外孫》,至于張懷素,更是與蔡京、蔡卞兄弟都有交情,”說到這,趙仲湜忍不住嗤笑了一聲,“今上崇信道教,廣收天下修道名士,他們追捧張懷素,不過是給他養養威望,希望將他推薦給官家,從中漁利罷了?!?/br> “那新黨怎么樣了?”趙士程立刻遞上臺階。 “官家直接把案子給了那蔡京來審,蔡京對張懷素嚴刑拷打,把他在朝中的對手一番清洗,連自己的兄長蔡卞都沒放過,那王安石的外孫,直接被凌遲處死?!壁w仲湜嘆息道,“咱們如今這位陛下,雖是放縱了些,心卻是從來不軟,你煉丹經商都好,哪怕是天下首富也無礙,但萬萬不可在文武之道上太過出挑,可懂?” 趙士程立刻點頭,宋徽宗這個人吧,他昏,但卻是真不庸,在任何可能威脅皇位的事情上,是寧錯殺不放過,在需要蔡京撈錢時,就用他,不需要,就放一邊,他喜歡享受,喜歡看到盛世,喜歡藝術,他享受皇位帶來的權力,卻不愿意承擔這權力帶來的義務,明明知道什么是對錯,卻自私地隨著自己的心意來。 直接到鐵蹄踏破山河,他發現義務不是不來,只是來得比較遲而已,于是匆忙下了罪已詔,承認自己二十多年犯下的大錯,然后將爛攤子丟給兒子,飛快跑掉,但那時候,已經跑不掉了。 其實不用趙老爹提醒,他也不會冒頭——別說他了,便宗澤這樣的大才,不也默默無聞近一世,不愿意同流合污么。 …… 日照鎮在密州城的西南方,順著高低起伏的丘陵,他們先到了瑯琊山附近的信陽鎮,然后沿著海岸線,一路向西南,一個個尋找那個傳說中的小漁村。 趙仲湜在知道種彥崇并不知道“賣珊瑚人”的具體位置后,對小舅子的做事水平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但為了傳說中的血珊瑚,他還是忍耐下來,就當是出來散心了。 他們順著村鎮之間的小路,很是欣賞了一番大好山河。 而這一路上,還吃到了不少的美味。 因為古代運輸不便,許多海鮮送到密州城時,都已經是干貨、死貨,但在這里,在海邊的小村里,他們能吃到最好的海鮮。 尤其是趙士程極有先見之明地帶上了足夠的醬油、胡椒、孜然、還有黃酒與蒜。 像是胳膊那么長的龍蝦,略微一煮,沾著醬油吃就極為美味。 比如,種彥崇和趙仲湜都覺得虎頭弄那個蒜蓉烤扇貝生蠔什么的,還真的挺好吃的。 還有那炭烤小黃魚、蔥香魷魚什么的,也都很不錯。 海邊的漁民們也為此開了眼界,他們實在沒想到海鮮配上這些昂貴的香料后,會是這種完全不同的美味。 虎頭還說,這種海鮮如果沒有油鹽和香料去腥,肯定是不好吃的,但有了胡椒、酒、孜然那就完全不同了。 趙老爹和種小舅都不太聽得懂,但沒關系,好吃就行,兩人還表示,下次要帶著家里的親朋好友一起過來,一邊吃著海味,一邊聽潮觀海,這才是人生極致的享受啊。 有了不同的美味打底,這海邊露營游就變得有滋有味起來,甚至隨隊的車夫護衛們,也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十分賣力——海鮮價賤,人人都能吃到。 這讓趙士程的開發區考察變得十分順利,一連十幾日,他不但摸清了這一百多里海岸線的村落人口分布,還知道了周圍的河口、鹽場、暗礁、潮水淹沒的時間與范圍,畫出了非常詳細的圖。 甚至他的那個等高線標注法,讓種彥崇驚為天人,每天都跟在他身邊,認真請教怎么用三角測距來測量高度和距離,感覺自己又值了。 當然,在趙老爹看來,這就是自家小舅子帶著兒子在海邊瘋玩,什么趕海抓蟹,礁石釣魚,玩物喪志。 但看兒子很開心的樣子,趙老爹也就沒有喊?!舨皇亲约耗昙o大了,其實還挺想跟著一起玩的。 趙士程則在這次遠行中,發現日照沿岸的數個河口,都有著很不錯的潛力,尤其是信陽鎮附近的河口,不但有著天然的港灣,還因為有鹽場而有著不錯的交通道路,那河的上游與密州的濰河相隔甚近,交通有很大的開發潛力。 當然,還有一件最最關鍵的事情。 這里的鹽,居然還是直接用海水煮的!煮的! 他們的進化就是很多官鹽場都在用煤炭煮鹽,規模大了很多,但還是沒有曬過! 趙士程默默想著,如果我曬鹽法拿給宗澤,這老頭會不會直接腦淤血??? 他甚至在海邊勘察過,很多地方,都是每月一次的大潮,會淹沒的地方,只要在那里修上池子,到大潮時,海水就會自動涌到池中,潮水退去,就有一個月的時間把鹽水曬成不同的濃度,然后過濾,再曬,就會是接近于近代水平的鹽了。 這樣的鹵水,他的堿場可以直接使用,也能算是降低成本了。 一但有大量的堿,他就可以做更多的東西,配合做肥皂時,制皂剩下的廢液里有大量甘油——這做出來的炸藥,威力巨大不說,還便宜好用。 最重要的是,肥皂,那是神器??! 它遠勝過一切藥物,能降低一大半的腹瀉、傳染病、還有絕大部分的寄生蟲,個人衛生它看著不重要,可衛生制度才是一切醫療的基本。 只是,讓它釋放力量的關鍵不是能賣得多貴,而是要看它能賣得多便宜,如果是當今市場中那種幾貫、幾十貫一塊的香夷,那基本只能做個玩具,一但它能便宜到五十文以下,那就是大部分民眾用得起的東西,會爆發出最恐怖的力量——就好比同樣的東西,要穿拖鞋進去的是微型計算機,在鍵盤上吃泡面的是電腦,它們對世界的改變,完成是兩件事情。 可是,如果有曬鹽的話,宗澤要花的錢,怕是又要多起來了呢。 偏偏這個知州又不是個愿意濫用民力的,更不會搜刮攤派,想要快速建起來,怕是有點難了,得給他引入一個資本才行,這老頭信譽不錯,倒也不怕他不還。 只是,要找誰呢? 趙士程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被榨干的父親,撇了撇嘴,今年是沒戲了,得等明年。 那換哪一個呢? 對了,母親的蠟園快要有收成了,八月就可以收獲,別說汴京的那些商戶,如今市舶司的很多海商都專程拖延著時間,等著這批蟲蠟收獲,好大賺一筆。 按說,母親那一千多畝蠟林,哪怕打個折,也有三萬多貫,因為蠟紙的推廣,把白蠟的價格炒高了一倍還多。 這可是一個比父親還優秀的目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