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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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一次做那么多的新衣呢! 就算到了年節時,不該也一戶數口做那么一兩件新衣,大家輪換著穿么? 老頭一想到這事,就覺得張松家昏頭了,才過了那么兩天好日子,就不記著打了,這錢不存著,要等明年要是遇到個什么天災,看他怎么過! 就因為這事,他家媳婦兒子也被饞壞了,慫恿著老妻私下里,悄悄做了幾件新衣! 可把他氣壞了! 但是做都做了,也不能賣,哪能不穿呢? 還說這衣服可真暖和,暖和是暖和,可日子還過不過了? 就在他一邊抱怨,一邊清洗著羊毛時,他看不順眼的張松便走到了他面前。 “陳老,我來買碳!”張松裹著灰色的硬布褙子,提著麻布口袋,懇切地看著老頭。 老頭哼了一聲,起身拿起木稱:“要多少?” “先來一稱!”張松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一稱七十五文,你數數,”老頭指著稱上的刻度,“十五斤,一稱足足的?!?/br> “當然,你是村里最公正的,不然姑娘能讓您在這賣碳么?!睆埶膳阒δ?,“那個,凍傷膏還有……” “沒有了沒有了!”老頭憤怒地放下木稱,大聲道,“你那蹄子就剩下指頭大的一點紅腫,洗幾日羊毛便會退了,哪來的驢臉繼續涂藥,滾!滾!滾!” “這不是還癢么?!睆埶捎行┻z憾地把稱里的石碳用小鏟倒進麻袋,“再說了,今年村里都有熱水,想來也是用不上了……” “這種神藥,哪有用不上的!”陳老頭咆哮,“姑娘把東西托付給我是一片好心,豈能讓你們糟蹋了,快滾,不然我這稱桿今天就要讓你好看!” 張松遺憾地把錢數給陳老,悻悻地提著口袋走了。 陳老這才放下稱來,拿出碳筆,在一個小冊上仔細地寫下:張松,臘月初八,一稱,七十五文。 這是記錄,每過一旬,姑娘都會前來查賬,他添為這莊戶的管事,當然得認真負責。 旁邊的小姑娘紡完最后一點羊毛,從小馬扎上起身,靠到爺爺面前,軟軟地問道:“阿爺,我紡好了?!?/br> “嗯,囡囡真厲害?!标惱蠞M意地摸了摸孫女的頭,看著麻利勤快的勁,將來一定能嫁個好人家。 “阿爺,可以把筆給我么?”小姑娘小聲地問。 “聽話,”陳老面色嚴肅道,“那筆是你兄長的,你不能科舉,只有你大兄讀書有成,那咱們家才有能興旺,你才能有依靠,這平日啊,你跟在學堂里混幾個字,不要和大兄爭,明白么?” 小姑娘乖巧地點頭。 陳老這才滿意,他就是不明白,兒子就算了,那大姑娘怎么硬要這些女童也跟著識字,囡囡這年紀,正是可以給家里搭把手的時候,沒有她燒火煮飯,家里人怎么能擠的出時間梳毛紡線,偏偏大姑娘硬是說了,若不讓家里的姑娘一起,那兒郎也不能去。 為了家里的男丁,他們便也只能同意,真是斯文掃地。 但陳老也只敢在心里抱怨抱怨,這莊子是大姑娘的,地是大姑娘的,羊毛房子都是大姑娘的,她想怎么樣,自然只能由她。 也不知她的主家是怎么想的,這莊頭,怎么都該是個男兒吧?怎么能讓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拋頭露面呢? …… “最近一月,我們一共收了三千斤的毛線,炭火、鍋爐、石灰和海草一共支出兩百一十二貫……因為毛線還在積壓,所以,收入,暫時沒有?!壁w家大宅里,山水正向趙虎頭匯報收支。 “冬季渤海結冰,高麗的商船過不來,沒收入很正常?!壁w虎頭不以為意,“回頭我讓母親賣到秦州,按如今一兩羊絨三十貫的價格,你這三千斤,怎么都有個家財萬貫了吧?!?/br> “可您這不是絨啊,”山水無奈道,“絨絳細軟,比毛更加暖和,您這毛線雖然暖和,卻還是有些扎人,卻還是不能做絨來賣?!?/br> 趙虎頭笑道:“那山水,你說該怎么賣?” “不如賣去南方,”山水輕聲道:“如今密州市舶司尚有南船前來,我已去探聽過,江南冬日陰冷入骨,皮裘雖好,披上卻是熱了些,若有毛衣售至,卻是剛好?!?/br> 趙虎頭心說南方的魔法攻擊確實厲害,在沒有羽絨服的時候,毛衣是很不錯的代替,但是…… “江南雖冷,卻不像北方那樣滴水成冰,北方更需要,才能賣得更高吧?”趙虎頭質疑道。 “公子卻是燈下黑了,”山水笑道,“公子且想想,那的北方的遼國、高麗,甚至您提起過的女真人,又有哪個,比得過江南富庶?” 趙虎頭一呆,卻不得不承認,山水說的好有道理。 遼國現在是什么情況,是天祚帝在位啊,那位和宋徽宗幾乎是同時繼位的皇帝簡直是宋遼兩國給金人崛起準備的最好炮灰,遼國被折騰那么些年,本就不咋樣的經濟那叫一個雪上加霜,每年來密州的海船都是一年比一年少。 至于高麗和女真,一個市場渺小,另外一個基本還在林子里過部落生活,買得起個毛線! 江南,江南那就不一樣了,杭州是僅次于汴京的大城,依靠長江生成的經濟帶讓那里能承受被花石綱拔毛二十幾年,才逼出一個方臘造反,哪像遼國,就十年時間,就大半個東北給逼反了——完顏部的阿骨打甚至都沒趕上造反的第一波。 至于需求,需求可能沒有北方大,但人家市場大啊,遠的不說,在羽絨服沒有普及前,有幾個家庭里的母親,不會一手優秀織毛衣的技巧? 趙虎頭還記得上輩子,老媽左手一根勾針,右手一根毛線,坐在床上看上兩集電視劇,一條袖子就織好了,那些小了穿不上的毛衣,還會被她無情地拆掉,變成一件新的毛衣。 他那個一直是別家孩子的狗表哥還用來他家玩個國慶的時間,就學會了老媽壓箱的十二種針法,讓老媽每天叨念著能不能和jiejie換個孩子養,她愿意倒貼錢云云…… 失策啊,早知道會穿越,他再怎么也要去學上一種針法??! “公子、公子?”山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聯想,“你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親戚?!壁w虎頭打了個哈哈,“那我就不去找母親了,你看著辦吧?!?/br> 母親的家族是主掌西北軍的種氏家族,如果羊毛給她,自然是不愁銷路的,但他就要想辦法化解母親把方子交給舅家的隱患,如今有山水有的意見,當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我會以這是北方遼國的貨物為由,處理好那些南方商船的?!鄙剿姽油?,面露喜色,“您想有自己的地方,那就不能讓別人看清虛實,有市舶司在,倒是能幫我們少去不少麻煩?!?/br> 外地海商很少將勢力發展到港口,因為那是本地豪強的地盤,所以,只要利用好信息差,就能在公子弱小時避開掉很多風險。 “你處理就好?!壁w虎頭一點不擔心,安心當個掛機黨。 山水笑了笑,轉身離開去,將一朵簡單的絹花隨意插在鬢邊。 她相信,等公子長大了,必然沒有什么擋的住他,但如今,她得好好幫助公子。 為了絹花! 第17章 名師高徒 蘇謙坐在市舶司的會館里,不時看著門簾,口干舌燥,已經喝掉了一壺茶水了。 他是杭州蘇家的船戶,也是族長的庶子。 他們家的海船是熙寧年間造成,至如今,已經是快四十年了。 蘇家本是杭州的織造大戶,家業興旺,但英宗年間,當時的家主新任,雄心勃勃,決定抽去貨資,建立海船,將蘇家的絲綢,買到遼國去。 幾番磕磕絆絆,眼看大船建成,卻凄慘地遇到了王公變法。 因為那市易法,把杭州的織戶弄得天翻地覆,朝廷說,市易法是讓市易司便宜時買入,高價時賣出,保護商人財資——可價高價低,還不是官吏一句話的事情。 蘇家當時把大把錢財都拿去造了海船,絲織虧空時沒得救助,元氣大傷,本想把海船賣掉填補虧空,但未成想,市易法把海運也弄得一塌糊涂,沿海船商虧損高達數十萬貫,他家這兩艘大海船,就這么砸在了手里。 商人,丟掉了市場,那便是丟掉了命脈,這些年,雖然有兩代家主全力治家,卻還是無法再回到杭州織戶的上層,只能依靠僅有海船,跑跑杭州到密州的海路,賺些家資維持生活。 再遠些的海路,如去南海、高麗、倭國,都是那些有幾十上百船的大戶才有資本跑的線路,他家這兩船,已經是家中僅有依靠,實在不敢賭那遠洋的風浪。 但是,昨天,卻有人給他送來一卷線! 羊毛線! 一卷他找盡了河東所有行會、花盡了所有私房、也沒打聽到一點消息的羊毛線! 雖然織法粗糙,紡得也甚是普通,但出生于商貿之家的蘇謙,卻被驚得險些失去魂魄。 這是羊毛??! 羊毛不是應該粗糙油膩,只能碾壓做氈毯么?! 怎么可能會如此柔軟、如此細膩,甚至可以紡線? 對一個織造世家來說,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羊毛價賤,卻因為大宋喜食羊rou而產量驚人,還有絲麻無法比擬的優勢——保暖! 如果他們蘇家能得到這樣的羊毛,那么,杭州的世家算什么!他敢去和大宋所有的織家一爭長短! 幾乎是拿到羊線的一瞬間,他腦子里就已經有了無數的構想,什么織花、提花、印染、橫紋織造、斜紋織造…… 在陰冷的天氣里,只需一件暖和的羊毛織物,便不需要穿那冰冷的絲麻,更不用套上那憋氣的皮裘,這絕對能引起南方無數人的追捧。 而家里的兄弟們,更沒有一個能超越他的功勞,他就可以繼承家主之位,讓蘇家更加強大,更加興旺…… 終于,在他的期盼里,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女掀開門簾,走入了會館。 她一裹著羊皮大裘衣,帶著一身風雪,長發隨意挽成小髻,未加那些讓頭發滿如圓盤的紙襯,更沒有金銀珠翠點綴,只是別了一朵小小的絹花,她的眉眼并不驚艷,卻溫柔如水,越看越是靈秀,身后跟著兩名青年,都是家仆的裝束。 是權貴家的丫鬟! 蘇謙見多識廣,對面的女子雖然衣著樸素,面容秀美,但那行走坐起之間,自有其氣度,甚至不輸給大家小姐。 也對,有這種毛線的,怎么可能不是權貴之家? 蘇謙不由得謹慎起來。 如果說,原來他還有些想要探聽對方身份貨源的想法的話,如今,便全無了。 他家雖算富戶,但早已沒落,在這些當朝權貴面前,卻真的是螻蟻草木,不值一提。 在他對面,山水姑娘經過這幾個月的打磨,早就不是先前那個小丫鬟了,再說了,這位船主,是她精心挑選了好幾日的小船商,正是最好拿捏的那種。 她沒有開口,只是微笑著坐在船主對面,會館的小二熱情地添上了一壺熱茶。 蘇謙低下頭,謙卑地道:“在下杭州蘇謙,字用涉,未請教姑娘貴姓?” 山水溫柔地道:“小女姓山,主家姓趙?!?/br> 這不是什么需要隱瞞的事情,既然合作,雙方肯定都需要有一點了解,山水現在是準備試探一下南方市場,選對方,也不過是因為船小好調頭。 “原來是山姑娘,”蘇謙恭敬道,“先前得姑娘賺送線卷,實讓在下佩服不已,不知是哪里的羊群,竟然能生出如此順軟之毛?!?/br> “此為北方之物,”山水輕描淡寫地敷衍過去,直接了當地問,“不知船主,覺得這線卷應作價幾何?” 她的事情還有很多,線卷、碳石、海草、村子,沒有必要拐彎抹角。 蘇謙怔了一下,心中瞬間一熱,是了,此物是對方賣個高價,才找自己這種小海商,既然如此,那此事便成了一半! 他當下便回過神來,沉吟數息,終是咬牙給出一個價格:“每兩一千錢,以小平錢付?!?/br> 說罷,他便停下話語,等對方討價還價,甚至已經組織出語言,準備把江南的市場的各種羅絹價格各自分析一下,讓對方明白這已經是個良心價了。 山水淡然地拿起一杯茶,放在手間,輕煙裊裊,意態悠然,卻沒有接話。 蘇謙心中不由得有些急了,這貨源只有對方一人,但像自己這般的小船商,在密州卻是數不勝數,于是便又報出一個價:“一兩一千二百錢,杭州織品極多,這織出的毛料若是太貴,很難賣出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