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般 第26節
余君藥帶過來的行李早就被安置妥當,跟著崔翕聞上樓即可。 他領她過去,路上贊嘆:“真會討長輩歡心?!?/br> 余君藥頷首:“有你珠玉在前,無論如何也不能掉鏈子?!?/br> 崔翕聞被她逗笑,到自己房間,側身為她開了門: “請吧,接下來就委屈你在這睡幾天?!?/br> 余君藥邁步進入。 房間向陽,很是開闊整潔,有一個獨立的陽臺,正對樓下花園??傮w裝修以灰色調為主,床畔有一張簡單的書桌,上方柜子擺了幾本大約是和他工作相關的專業書,最大的一間格子里放的是一架拼好的千年隼。 崔翕聞帶她去衣帽間,他的衣服只占一半,剩下的空間掛的都是女式的冬裝。 “這些是奶奶給你準備的,你自己帶來的衣服可以掛這里?!?/br> 他指了指一間尚且為空的柜子,爾后又去拿最上方備用的一床被子。 柜子很高,但他無需墊腳,微微抬手就拿到了。 “這幾天我睡地鋪,小余大夫給我劃塊地吧?!?/br> 余君藥微微抿唇:“睡地鋪是你想的解決辦法嗎?” 崔翕聞氣笑:“看來你是希望我每天晚上翻下陽臺,露宿花園,第二天早上再順著水管爬上來?!?/br> 余君藥知道沒有更好的辦法,有些羞愧道:“那太強人所難了?!?/br> 兩人重回臥室,余君藥指了指書桌前最開闊的區域,說:“那就委屈崔少爺這幾天睡在這吧?!?/br> 崔翕聞面色轉晴,說了聲“多謝”,又讓她先去洗澡。 余君藥慶幸自己帶的睡衣都足夠保守,收拾好行李,她慢吞吞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余君藥趁崔翕聞進去的功夫以最快的速度吹干頭發,爾后躺下。 崔翕聞洗完澡穿上睡衣,看到床上的小小鼓包,便伸手關了燈,只留一盞臺燈,在昏暗的光線中鋪好自己的地鋪,爾后關掉僅剩的那盞光源。 躺下時,他“嘶”了一聲。 余君藥沒有睡著,睜開眼睛,她還是感激崔翕聞讓床的,問:“是磕到哪里了嗎?” 她聽見崔翕聞悶悶的聲音:“沒有,好像是昨天被籃球打到的地方有點痛?!?/br> 余君藥坐了起來,問:“昨天砸到哪里了?” 崔翕聞聽見她的動靜,有黑暗的庇護可以讓他無需遮掩地揚起嘴角,緩緩說: “肩胛骨那里吧,沒什么事,剛剛在鏡子里看好像就有些淤青?!?/br> 余君藥起身開了燈:“我幫你看看?!?/br> 崔翕聞是替她擋的球,她有責任售后的。 “???”崔翕聞單手枕在后腦勺,悠悠地拖長調子:“——不好吧?!?/br> 余君藥說不會:“我從衣領里看一下,如果嚴重的話我去熱塊毛巾,你敷一下?!?/br> 崔翕聞像是推脫不過,坐起身來嘆氣:“那好吧?!?/br> 他站起來走到余君藥身邊,微微蹲下,好讓她的視線與睡衣衣領齊平。 余君藥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筒,從崔翕聞衣領往下照,去找他說的那片淤青。 小余大夫溫溫熱熱的手指就搭在他肩膀的皮膚,連帶著呼出來的熱氣也灑在他凸起的頸椎椎突上。 崔翕聞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盡力忽略這些知覺。 余君藥微微蹙眉,幾次調整了光照的方向,仍然無果后,說:“我看不到,要不你把睡衣脫了?!?/br> 崔翕聞抬頭往天花板看去: “會不會不太好?!?/br> 崔少爺做出一副女兒情態,余君藥卻有些著急:“沒什么不好的,你快脫了給我看一下,萬一是肩胛骨骨折就不好了?!?/br> 崔翕聞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她,才慢條斯理地伸手解扣子。 睡衣緩緩脫下,他無聲提氣,確保自己腹肌形狀優良。 余君藥沒有閑暇逸致去瞧崔翕聞寬肩窄腰的身段,眼神直奔肩胛骨的位置。 他的后背同為玉色,肌rou線條分明流暢,在凸起的蝶骨上,的確有一塊不大不小的淤青。 她問崔翕聞肩膀活動起來會不會受限或者有酸痛感。 崔翕聞說沒有。 余君藥猜測應該沒有骨折,繼續觀察。 這一看,她卻看出了端倪。 余君藥冷哼一聲,用兩根手指毫不留情地戳了戳那片淤青。 原先崔翕聞的“嘶”聲是裝的,這回卻貨真價實倒吸了一口涼氣。 余君藥幽幽道:“這籃球,怎么給你撞出個直角三角形了?” “......” 因為這是他用桌子角撞的。 崔翕聞還沒找好解釋的托詞,就看到余君藥已經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不會是碰了他還要去洗手吧。 崔翕聞面無表情地穿上睡衣,準備重新躺下,這樣就不用面對回來的小余大夫了。 余君藥很快就出來,手里多出一塊冒著熱氣的毛巾,扔進他懷里,然后轉頭重新上了床。 毛巾溫溫熱熱,像她手指的溫度。 崔翕聞心情愉悅,待余君藥熄了燈后又重新脫掉睡衣,把小余大夫親手熱的毛巾敷在自己的后背上。 余君藥一時睡不著,其實她還有話要對崔翕聞說,只是剛剛被他打岔。 黑暗中,余君藥輕輕叫他:“崔翕聞?!?/br> 崔翕聞“嗯哼”一聲,問她怎么了。 余君藥面色凝重,只是他看不到。 “爺爺最近有體檢過嗎?” 崔翕聞微微動了動,說:“上個月本該有一次體檢,但他偷懶沒去,只有奶奶檢查了?!?/br> 他很敏銳,問:“爺爺身體有什么問題嗎?” “帶他再去做個檢查吧,著重關注一下腦部,今天我搭脈時感覺爺爺的脈有些沉弱,原以為只是有些氣血不足,后面發現他記憶力和方向感似乎都不太好?!?/br> 其實老人家表現得不算明顯,朝夕相處的人大約是難發現的。 只不過余君藥有刻意留意,再結合爺爺的睡眠,她擔心是阿爾茲海默癥。 崔翕聞坐了起來,沉聲:“我現在帶他去醫院?!?/br> 余君藥阻攔:“太晚了,明天白天帶他去。你說是普通檢查,不要嚇到他們?!?/br> 他重新穩了下來,說:“好”。 余君藥對崔翕聞的爺爺奶奶很有好感,在心中祈禱只是她的過度猜測。 夜色漸聲,余君藥逐漸有了困意,半夢半醒時,崔翕聞輕輕叫她。 她含糊地應了一聲。 她聽見他說: “謝謝?!?/br> / 第二天早上崔翕聞還是先送了余君藥去新的就診地點,是鄰市經濟發展比較落后的一個小鎮錢蘆鎮,不過距離并不遠。 她記掛爺爺的身體,叮囑他出結果后記得告訴她。 崔翕聞面上并無太多憂慮,還調侃她是孝順的好孫媳。 余君藥目送他離開,心中仍是不安定。 余升允堂的門診隊伍會根據不同地方的需求和架構適當調整人員分工。 在錢蘆鎮,除了楚老爺子、余樞啟和劉教授之外,剩下的人都不再劃分特定科室,在一間大堂里相隔數米擺了五張桌子,便什么病都看了。 五名醫生位于同一空間,對比更加直觀,余君藥的冷板凳也坐得更加鮮明。 和她相比沒好多少的林嘉翊遠遠望過來,和她相視一笑。 少數坐到她面前的,都是尋常的頭疼腦熱,余君藥仍逐一仔細診斷,用心開了處方。 到中午時,她仍然沒收到崔翕聞的消息,想了想還是主動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那頭很快被接起,她先出聲: “怎么樣了?” 崔翕聞聲音有些疲憊:“剛出結果,是阿爾茲海默癥,初期?!?/br> 余君藥一顆心沉了下去,還是先冷靜地問:“準備怎么治療?” “日常照護,中西醫結合?!?/br> 治療阿爾茲海默癥最首要的是情感上的交互與陪伴,其次就是藥物治療。中醫上的方劑與針灸療法也能起到不錯的延緩病程發展作用。 余君藥:“好,我問一問我爺爺?!?/br> 余氏中醫之所以揚名,靠的絕不僅僅只是治療消化病,善治全科,神級系統疾病亦在其列。 否則余樞啟的兩名弟子也不會以神經系統疾病見長,余君藥也不會有喚醒植物人的本事。 電話那頭崔翕聞說: “不用?!?/br> 余君藥以為他是有其他更合適的人選,她也自然是尊重他的選擇,便不準備再說什么,在心中打算,接下來住在老宅的每天,都要多陪老爺子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