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因我而起

    顧馨之喝了藥, 躺靠在軟枕上，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飄過來時，她還以為自己仍呆在京城府里。

    直到谷雨輕輕推醒她。

    顧馨之睜開眼, 迷迷糊糊看她。

    谷雨小聲：“夫人, 醒醒?！?/br>
    顧馨之眨了眨眼，越過她, 看到遠處忙忙碌碌燒火做飯的仆從們，神智慢慢回籠。

    她手肘撐地, 打算起來。

    跪坐在另一邊的小滿連忙伸手助力, 然后往她身后塞了兩個軟枕, 確認她坐穩了, 才撒開手。

    顧馨之揉了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谷雨：“半個時辰了。劉大夫說, 您該吃點東西, 不能餓著?！?/br>
    竟然睡了一個小時了？越過樹枝望向當午正烈的太陽，顧馨之不可思議：“我怎么這么累？”她竟然在這等席地幕天的環境里睡著了？

    好在她這塊毯子是鋪在一株大樹邊上，借著樹干, 稍微遮擋了，不至于被人看了去——當然, 有青梧他們在四周巡視, 估計也沒人敢看過來。

    谷雨倆人正擺著小桌、餐具，聞言笑道：“劉大夫說了是正常的, 您方才喝的藥安神，喝了睡一會比較好?！?/br>
    顧馨之：“……怪不得?！彼驼f，此情此景, 她怎么可能睡得著。

    她看看左右, 問, “先生呢？”

    谷雨：“主子去忙, 還不曾回來?！?/br>
    顧馨之看見小滿盛粥，皺了皺眉，問：“大伙中午吃的什么？先生的呢？”大家剛才拼了命，可不能給人喝粥。

    谷雨忙道：“夫人放心，午膳是張嬸跟夏至jiejie她們商量著做的，烙的餅，煮了豆漿?！?/br>
    顧馨之想了想：“我們在宣縣不是采買了許多雞蛋嗎？讓他們煮了，每人分一個，若是不夠，就緊著護衛們……這事你去盯著?！?/br>
    谷雨愣了下，應了聲是，連忙起身去找夏至。

    顧馨之轉向小滿：“馬車拉回來了嗎？”

    小滿將粥擺在她面前小桌上：“拉回來了，停在后邊呢?！?/br>
    顧馨之扭頭，果真看到那輛熟悉的馬車，車外壁的血漬都被擦干凈了。

    她暗嘆了口氣，打起精神，道：“扶我去車里，我換身衣服?！?/br>
    睡一覺起來，方覺自己身上酸臭難擋，這讓她如何吃得下？

    小滿囁嚅：“可是，劉大夫吩咐了，您不能下地走動的?！?/br>
    顧馨之摸了摸已經無甚感覺的腹部，估量了下距離，道：“就是走到馬車，應當不礙事……不，你還是去問問吧?！?/br>
    “誒?！毙M放下東西，正要離開，看看左右，又道，“還是等谷雨jiejie回來再說吧?！?/br>
    顧馨之：“……”一個個都怕她單著嗎？“行吧，那你先把粥收起來——”

    “為何收起來？”謝慎禮大步走過來。

    顧馨之欣喜抬頭：“你回來啦?！?/br>
    “嗯?！敝x慎禮掃了眼小桌上的白粥小菜，單膝跪下，皺眉打量她，“不合胃口嗎？是不是太寡淡了？讓人給你——”

    “不是，我沒什么胃口，這個就可以了?！鳖欆爸肓讼?，直接張開手，“抱?！?/br>
    謝慎禮：“……？”

    顧馨之戳了戳他怔住的臉：“我身上又臟又臭的，我想回車里換身衣服。劉大夫不是說我今天最好都不要下地嘛，你抱我過去?！?/br>
    謝慎禮：“?！?/br>
    顧馨之不等他回答，挪了挪p股，便要撲進他懷里——

    寬厚大掌按住她肩膀：“我身上臟，等會?！闭f著，起身，大步走開。

    顧馨之眨眨眼，看著他越過青梧等人，走到拴馬的地方，從馬上翻了塊披風，然后回到她面前，展開，一裹，將她抱起來——

    顧馨之：“……”

    她甚至沒法用手攬住這家伙。

    “至于嘛？你方才不是抱過了嘛。再說，我身上更臟呢?！眹I吐物的酸腐味，直沖腦殼那種。

    謝慎禮不為所動，隨口“嗯”了聲。

    顧馨之翻了個白眼。

    幾步路功夫，說兩句話的時間，她就被塞進車里。進車之前，小滿還想來幫忙，被她打發去給謝慎禮取食物。

    指揮謝慎禮從暗柜里取出干凈衣衫，仗著有他在，顧馨之絲毫不擔心馬車的安全性，飛快換下臟衣。

    等她換好，謝慎禮再次用披風把她抱回大樹下。

    顧馨之也懶得說他了。

    磨蹭了這么一會兒，粥已經放得溫涼了，謝慎禮欲要給她換一碗，被她攔住。

    “這樣正適口?！彼?，“糧食又不是大風吹來的，不能這般浪費?！币宦愤^來，她看到太多窮苦，一飯一粥，皆當珍惜。

    謝慎禮端起粥碗，一仰而盡，然后道：“我去盛碗熱的?！?/br>
    顧馨之：“……”至于嗎？

    陶鍋就煨在旁邊小火爐上，已經滅了火，但柴炭還帶著余溫，粥也熱著。

    謝慎禮重新裝了一碗熱粥，放到她面前：“吃吧?！?/br>
    顧馨之：“等你一起吃?！?/br>
    謝慎禮摸摸她腦袋：“我剛喝了碗粥墊底，不餓，你先吃……不差這點時間?！?/br>
    顧馨之一想也是，遂捏起小勺開始吃。

    她無甚胃口，吃的就有點慢。

    謝慎禮看得眉峰直皺，捏起筷子，給她夾了點酸爽可口的小菜：“怎么瞧著你仿佛還瘦了？”

    顧馨之：“??？沒有?！迸呐挠行╋@懷的肚子，“還胖了呢?！?/br>
    謝慎禮：“……其他地方瘦了?！?/br>
    顧馨之：“沒有沒有——嘿，小滿回來了?！?/br>
    小滿剛把食物放下，就被攆去用膳。

    顧馨之拍拍身邊毯子：“來，一起吃?！?/br>
    謝慎禮搖了搖頭，挨著毯子就地而坐，伸長胳膊，取了塊烙餅就徑自開吃。

    顧馨之忍不住打量他。

    一身黑衣沾塵帶土，看起來灰撲撲的，確實是不太干凈。但，不就是塵土嗎？剛見面那會也抱了啊……

    謝慎禮察覺她停下動作，掀眸望過來。

    怎么了？他面上神色仿佛在問。

    顧馨之頓了頓，擺手：“沒事?！比耸氰F飯是鋼，吃飽再談別的。

    倆人相對而坐，在樹蔭細碎金光下，慢慢用著午膳。

    期間，護衛們陸續回來，在后廚仆從那邊領了午膳，三三兩兩散落坐下。

    顧馨之喝了一碗粥就夠了，奈何謝慎禮覺得她吃得太少，又給她盛了半碗，她只得挑著米粒，邊看護衛那邊。

    熟面孔一撥一波地回來，她邊看邊點著人頭。后來人多了，坐的又無章法，她就點不過來，登時有些急了，伸長了脖子去看。

    溫熱掌心托住她臉頰，將她側回來。

    “好好吃飯?！敝x慎禮的聲音帶著無奈。

    顧馨之眼睛猶自往那邊看：“我還在點人頭呢——”

    “蒼梧他們會點，不需要你?！?/br>
    顧馨之立馬扭回來：“蒼梧沒事？”圓睜的杏眸里盛著驚喜，“我以為……”

    謝慎禮：“受了點傷，不影響干活?！?/br>
    顧馨之：“……”這周扒皮。喝了兩口粥，她裝作若無其事，“走了幾個兄弟？”

    謝慎禮顧左右而言他：“還有個雞蛋，你若是喝不下粥，吃個雞蛋也成?！?/br>
    顧馨之放下小勺，認真看他：“我是當家主母，這些護衛犧牲了，必要送回去厚葬，賬冊銀庫都在我手里，你打算怎么繞過我？”

    謝慎禮垂眸不語。

    顧馨之：“我知道你擔心我受不住……”她自嘲般笑笑，“他們不是你，我受得住?！?/br>
    這一句，不亞于情話。謝慎禮當場怔住，定定地看著她。

    顧馨之扯了扯他袖子，求道：“說吧?！?/br>
    許是那句話讓謝慎禮放了心，他猶豫片刻，終是吐露了一個數字。

    顧馨之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謝慎禮皺眉：“我說出來不是為了讓你難過的?！?/br>
    顧馨之邊擦眼淚邊罵他：“人都死了我不能哭一哭嗎？”

    謝慎禮：“?！?/br>
    好一會兒，顧馨之才緩過來，然后問：“我們遇到的，是真的山匪，還是……”驚慌過后，細想起來，方才真是疑慮重重。

    謝慎禮：“這些我會處理?！?/br>
    “所以，你知道怎么回事？”

    謝慎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