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覺得帶著淺斑的褐色紗綢古樸老氣，衣衫背腹皆加了裝飾，皆是彩布拼接而成的小老虎，兩者儀態各異，卻都可愛喜人。

    她卻皺起了眉。

    那廂，皇帝正要教訓阿煜：“柳先生還要照看琢玉書院，怎會天天在此指點你？休要胡鬧?！?/br>
    阿煜嘟嘴。

    皇后卻看向顧馨之，語氣稍冷道：“聽說顧家家底并不殷實……這段時日，想必讓顧姑娘破費了，回頭我會讓人送上謝禮?！?/br>
    皇帝詫異。不是在說阿煜的讀書問題嗎？

    “怎么了？”他問。

    謝慎禮也微微皺眉，虛攏在腹前的手捏了捏，凝神靜聽。

    皇后卻搖頭：“無事?！崩“㈧?，“走吧，玩了一個月，該收收心了?！?/br>
    阿煜扁嘴：“娘——”

    顧馨之卻沒漏看皇后方才的舉動。若是換了旁人，她才懶得搭理，但……她想了想，還是開口：“娘娘是指阿煜身上的衣料吧？您誤會了，這只是我們家自制的布料，花不了幾個錢?！?/br>
    皇后美目微冷：“這香云紗乃南方特有的布料，千金一匹，有價無市，我貴為皇后，尚且不敢多用。你小小年紀，怎敢妄言自制？”

    顧馨之傲然：“民女若是沒有幾分本事，怎敢在京城開布坊？香云紗之貴重，不過是物以稀為貴，我既然能做，這紗綢便算不上貴重……當然，民女也是要做生意的，若是您想買，民女可以給您打個折。阿煜這幾身，就當我送您的了?！?/br>
    皇后：“……”

    皇帝：“……”

    謝慎禮柳老：“……”

    這番話下來，皇后的冷意倒是褪去幾分。她不敢置信：“竟真是你做的？”

    阿煜：“娘，是真的?！彼ζ鹦靥?，“我還幫忙了，我也會做這個香云紗??！”

    帝后：“……你去學制布了？！”懷疑的目光齊齊看向顧馨之。

    謝慎禮：“……”他擋在顧馨之身前，拱手，“顧姑娘年歲還小，只是帶著孩子玩耍?！?/br>
    柳老也急急打圓場：“對，只是帶著阿煜去見見世面，老朽也跟著去看了幾回，確實沒干什么活——”

    阿煜抗議：“誰說的？我不光幫忙曬布、我還幫忙糊泥了！我幫了好多忙呢，顧jiejie說我超棒的！”

    帝后：“……”

    謝慎禮柳老：“……”

    顧馨之也驚了：“兩位放心，絕對沒讓阿煜白干活，都給了工錢的?！狈凑@年頭沒有童工之說。

    阿煜隨之挺直腰桿：“對，我掙了足足七百三十二文了！”

    帝后：“……”

    謝慎禮：“……”

    柳老輕咳。

    顧馨之干笑：“見諒見諒，家底不豐，薪銀不多?！?/br>
    幾人：“……”

    重點在這里嗎？??！

    顧馨之又想起別的問題：“不過，民女這手染布制布的手藝，全大衍都找不到幾個對手，民女是打算將其當做傳家手藝的，雖然阿煜只學了點皮毛……”她不甚好意思，“那什么，兩位應當不會……與民爭利吧？”

    帝后：“……”

    柳老：“……”

    謝慎禮頭疼。

    第58章 啾啾

    場面一度非常安靜。

    顧馨之疑惑, 轉頭去看謝慎禮。

    站在她側前方的謝慎禮沒注意。他拱手，道：“顧姑娘年歲尚小，不知——”

    “哈哈哈哈！”皇帝突然大笑。

    謝慎禮頓住。

    皇帝笑：“這便是你說的，勇而不悍、俗而不庸？”

    謝慎禮：“……”

    顧馨之：“？”不是在聊香云紗嗎？

    皇后也詫異：“這竟是謝先生說的話？”

    皇帝回頭, 笑著解釋：“正是。荊老頭彈劾他時, 他當著百官的面說的?！?/br>
    謝慎禮：“……”察覺到小姑娘望過來的視線,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窘迫。

    顧馨之確實很詫異。她知道彈劾的事, 但她不知道謝慎禮對她竟是這般評價……什么勇而不悍、俗而不庸, 聽起來就很浮夸……真是這老古板說的？！

    她這邊猛猛盯著謝慎禮看, 另一邊, 皇后卻笑了：“倒是沒想到，謝先生竟這般坦蕩?！?/br>
    皇帝擺手：“那倒不是，謝先生向來坦蕩?！?/br>
    柳老也咳了聲：“慎禮確實不喜歡拐彎抹角?！?/br>
    皇后點頭, 看了眼還在盯著謝慎禮的顧馨之, 不再多言。

    皇帝也轉向謝慎禮：“行了，既然先生有所決斷, 那我就靜候先生佳音?！?/br>
    謝慎禮拱手：“多謝?！?/br>
    阿煜拽住皇后：“娘, 我還能不能再來？我喜歡顧jiejie?！?/br>
    皇后摸摸他腦袋：“你往后還得跟著先生讀書，能不能來玩，自然得問你先生?！?/br>
    阿煜有些失望。

    皇后安慰他：“日后總是有機會的?！?/br>
    阿煜嘟了嘟嘴：“好吧?！比缓筅s緊朝顧馨之道，“jiejie, 別忘了我的老虎睡衣啊，你做好了——”他愣住，扭頭看向皇后。

    皇后意會，看了眼謝大人, 笑道：“若要送東西給阿煜, 顧姑娘可派人到西直街的宣平侯府, 我會給他們說一聲的?！?/br>
    宣平侯府是皇后娘家。這是要與她交好的意思？

    顧馨之忙道：“是。民女記下了?！比缓罂聪虬㈧?，“不會忘了你的小老虎睡衣的，過兩天就給你送過去?！?/br>
    阿煜頓時開心了：“好！”

    ……

    送走帝后一行，顧馨之松了口氣：“沒想到我竟然見到皇帝皇后?！?/br>
    柳老嫌棄她那副小家子氣的模樣，沒好氣道：“往后見他們的機會多了去了?！?/br>
    顧馨之：“？”

    柳老指了指站她邊上的男人。

    謝慎禮：“?！?/br>
    顧馨之：“?！?/br>
    謝慎禮無奈，干脆轉移話題：“先生，您怎會在這里？”他離京時，倆人還勢同水火，只是過了一個月，怎么仿佛還玩到一塊兒了？

    柳老登時黑了臉：“你這什么話？我不能在這里嗎？”

    謝慎禮：“……學生并非此意，只是書院那邊——”

    柳老瞪他：“你走一個月都不擔心府里造反呢，我走開一天書院就會倒了不成？”

    謝慎禮：“……學生失言了?！?/br>
    柳老輕哼。

    謝慎禮拐了個彎，委婉問道：“那先生見過師娘與學生送來的小犬了嗎？”

    柳老：“……”

    顧馨之：“噗！”

    柳老惱羞成怒：“你這是對先生的態度嗎？”

    謝慎禮從善如流，拱手：“學生慚愧?！?/br>
    顧馨之：“哈哈哈哈哈哈！”

    柳老轉而瞪她：“你笑什么？！”

    顧馨之這段日子跟他混熟了，半點不懼他，還朝遠處樹底下努了努嘴：“涼粉仿佛快要被搶光了哦?！?/br>
    柳老大驚：“哎呀這幫小屁——咳咳，小孩貪涼，我去看看?！倍酥茏愚D過去，步伐卻走得飛快。

    顧馨之大樂，這回卻記得不要笑出聲，省得老頭兒惱羞成怒。

    謝慎禮看著她：“有事跟我說？”

    “誒！”顧馨之轉回來，“你既然不著急回去，就先隨我去莊子里梳洗一番，吃了飯再走——”

    “這不合規矩——”

    顧馨之白他一眼：“柳爺爺都在這兒，哪兒不合規矩了？”

    謝慎禮動作一頓，皺眉：“你喊他……爺爺？”

    顧馨之眨了眨眼，“噗嗤”笑了。她嗔道：“那不是跟著阿煜喊習慣了嘛?！?/br>
    謝慎禮臉色依舊不好看。

    顧馨之靠過去，戳了戳他胳膊，軟聲道：“好啦，以后我也稱他為先生！”

    謝慎禮：“……”

    顧馨之又戳他：“走不走??？我還想要請你幫個小忙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