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芳華 第135節
馮孝安同樣神色緊繃:“我唯一可以肯定是,小山是陸御史的親生兒子無疑?!?/br> 馮嘉幼看向他:“嗯?” 馮孝安指了下自己的臉:“小山和臨溪的長相都不似陸御史,可能隨了他們的母親,但有一處是一樣的,陸御史多曬一會兒太陽,就似喝了酒一樣臉紅?!?/br> 謝臨溪的臉在沒受傷之前也是如此,謝小山同樣有這樣的毛病,沒陸御史明顯,但漠上陽光太烈,他也會紅,因此常被笑話,才會喜歡戴面具。 聽他說完,馮嘉幼松了口氣兒,撫著胸口說了聲“萬幸”。 第82章 即使這毛病往后還會犯,她也有自信摁得住他。. “我是覺得……”馮孝安和他女兒商量, “此事先不要告訴小山,我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對付齊封。小山去和他硬拼,討不到任何便宜,最好再等等?!?/br> 齊封和傅珉那伙人不一樣, 他殺害妹夫一家是為了獲得一個機會。之后打退南疆, 結束戰亂, 憑的都是真本事。 馮嘉幼知道這些:“可是……” 馮孝安小心翼翼地道:“我已經著手再查他母親的來歷,等你們從南疆回來, 應該就會有結果, 待那時咱們再仔細商量下該怎樣處理?!?/br> 馮嘉幼思忖了會兒,點了點頭。 瞞著謝攬是不太對, 但現在他們父女倆都只是猜測,對真相一無所知, 告訴他毫無意義。 馮孝安又從裘衣內側摸出一張折好的紙條,遞過去:“這是初步擬定的名單?!?/br> 馮嘉幼知道是出使南疆國的名單, 抽出攏在袖籠里的手, 接過去。 不出所料, 此次率隊之人出自十二監。 因為出使南疆談判, 萬一談不攏, 有動手的可能性,宦官是去監軍的。 監軍率隊, 是為了讓南疆那位監國知道, 盡管大魏謀求和平,卻也做好了和他們開戰的準備, 并不怕他們。 但馮嘉幼原本以為監軍會是御馬監的掌印, 沒想到竟是司禮監的秉筆曹崧, 宦官里的第二把手。 此人不僅不是徐宗獻的親信, 還一直和徐宗獻作對。 徐宗獻沒有成為司禮監掌印之前,與曹崧同為秉筆。 前任掌印更看好的人是曹崧,大抵認為曹崧像他一樣又狠又絕。 但他顯然是看走眼了,先帝駕崩當晚,徐宗獻聯合齊封,不僅把首輔和衡王擋在了宮門外,還傳先帝口諭,直接將前任掌印強行殉葬了。 如今剛剛過去五年,十二監內還有不少前掌印的親信,他們以曹崧馬首是瞻,對徐宗獻虎視眈眈。 “為何會是曹崧?”馮嘉幼百思不得其解,“曹崧竟然愿意去西南監軍?他就不怕出去一趟,回來之后,他在十二監的勢力全被徐宗獻給肅清了?” “是曹崧主動請纓?!瘪T孝安捻著手指,微微垂目思索,“總之你要看緊小山?!?/br> 馮嘉幼明白他說的看緊是什么意思,這曹崧不比徐宗獻的大器晚成,他堪稱“年少有為”,二十多年前東廠還存在時,他就已經是東廠里響當當的狠角色了。 現如今被徐宗獻壓著,收斂許多,這一出門去,天高皇帝遠,不知又會是個什么模樣。 謝攬身在他的隊伍里,需要聽從他的指揮,馮嘉幼想想都覺得頭痛。 難怪馮孝安認定了她必須跟著一起去,她若不去看著謝攬,估摸著還沒走到南疆,謝攬一個忍不住就把曹崧給砍了。 馮嘉幼斂了斂心神,繼續往下看,看到了齊瞻文的名字,更頭痛了。 但這并不奇怪,當年南疆是被齊封打敗的,如今派他兒子去,有震懾和羞辱的潛在含義。 至于其他人都是一些正常配置。 出使鄰國,禮部肯定是要派人的,派的是禮部顧侍郎。 當年南疆與大魏之間的停戰協議,正是顧侍郎去談的,他也算熟門熟路。 機會難能可貴,他此番還帶了幾個禮部小官員一起出去“學習”,其中包括沈時行。 沈時行原本就在禮部任職,兜兜轉轉的又回去了。 不過肯定是沈時行自己要求去的,這種熱鬧他哪里舍得錯過。 看完了名單,馮嘉幼有話想問,又咽下了。 她將紙條遞回去,目望馮孝安伸手,還是忍不住問:“這趟出門,你可有什么需要交代我的么?” 馮孝安微微一怔,將紙條收回來,沉吟道:“我相信你隨機應變的能力,若是應付不來,還有小山手中蠻不講理的刀。所以小山是底線,你只要守住他這個底線,問題不大?!?/br> “其實他哪有你們說的那般蠻不講理?!瘪T嘉幼越了解謝攬,越認為他是講道理的,甚至比誰都堅持道理。 再說悍匪這個頭銜,他也就是打架之時兇悍了些,平時簡直傻的可愛。 馮嘉幼替謝攬打抱不平:“你看著他長大,比我更了解他,但我怎么感覺你對他有偏見?” 總擔心他會六親不認,屠城造反。 他無非就是沖動了點罷了,哪有那么夸張。 “正是因為我看著他長大,我才會擔心。當然,我也只是防患于未然?!瘪T孝安并沒有否認自己對謝攬存有偏見,且這個偏見太過根深蒂固了,很難消除。 “謝朝寧將他當成親兒子,也是他慢慢長大之后的事情,至少在他六歲之前,謝朝寧一直將他當做是件殺敵的利器來培養。小山才一兩歲,謝朝寧就抓了北戎的戰俘來,教著小山握住小刀去割戰俘的脖子,割了一個又一個?!?/br> 這些事情謝攬雖然都不記得了,但馮孝安認為,年幼時的啟蒙對性格的影響極為深遠。 可能比他懂事以后再傳授給他道理,帶給他的影響更加深刻。 “你相信我,小山性格中有著極端暴戾的一面,一旦把他逼急了,指不定就會暴露出來。不然你以為北戎憑什么后撤三百里,連邊境都不敢要了?” 早些年馮孝安見過好幾次,每一次都是心驚膽顫。 需要謝朝寧鞭打著,他們這些師父教訓著,才能勉強將他那一面給摁下去。 猶豫片刻,馮孝安決定不講太多負面的東西給馮嘉幼聽,“好在北戎后撤之后,鮮少再來滋擾,他這幾年四處浪蕩,平和了不少?!?/br> 不然馮孝安也不敢將女兒嫁給他。 馮嘉幼想起謝臨溪說他憎恨謝朝寧,當時還不懂,如今稍微有點懂了。 而謝朝寧后來極為用心的教導謝攬,應該也有糾正錯誤的目的。 但她還是想象不出來謝攬再暴戾,能有多暴戾? 也不去想了,反正那些都是從前。 即使這毛病往后還會犯,她也有自信摁得住他。 …… 大都督府門口,謝攬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齊瞻文,稍后得到了消息,說齊瞻文回了京畿司。 謝攬又去往京畿司去。 他策馬斜穿長街,而長街巷口一家酒樓高閣處,有雙眼睛盯上了他的身影。 “謝兄背的匣子,瞧著長度里面應該放著苗刀,那他手里為何還提著一柄?” 沈時行趴在欄桿上,伸著腦袋朝外望,自言自語,“看他像是從大都督府方向來的,要去京畿司?是去找齊瞻文?齊瞻文又怎么惹他了?” 裴硯昭冷冷笑道:“你真是出來陪我的?” 坐在這里一會兒的功夫,扭頭往街上看了二十八次。 小販吆喝一聲,都得伸出腦袋瞧瞧人家是賣什么的。 沈時行趕緊收回目光:“不看了不看了,陪大哥喝酒才是正經事兒?!?/br> “我說了我沒事,你總跟著我干什么?”裴硯昭面色不善的轟他走,“怎么了,擔心我一怒之下跑去投靠傅珉,與義父為敵嗎?” 自從馮孝安回京,他一直忍著,正是怕和沈邱起沖突。 沒想到他都忍到這份上了,沈邱仍然打算攆他離開京城。 說他武功不如謝攬,歷練也不足,趕他去遼東都司對付北地騎兵,待上幾年再回來。 “哪里可能?!鄙驎r行從沒想過他會與那些jian邪小人同流合污,“不過我確實有一點點擔心你又去找小嘉的麻煩,畢竟爹只是禁止你去招惹馮孝安?!?/br> 裴硯昭聽到馮嘉幼的名字更心煩,酒杯重重一放。 “你也別怪我多嘴,爹想送你去軍營歷練,和馮孝安的挑撥離間沒關系,是你自己的問題?!?/br> 沈時行起太早,犯困打哈欠,攥起袖子擦了擦眼淚,“你還是不夠了解爹,你若是直接沖到馮府里去找馮孝安算賬,爹并不會覺得你不懂事。其實他更喜歡你有血性,不會為權勢壓抑本性。你忍住,他反而不高興,認為你被京城的名利場給腐蝕了?!?/br> “我不了解他,難道他就了解我?”裴硯昭聽不得這話,一拍桌子站起身,“他以為我真舍不得這個‘鎮撫’?” 他是不甘心給謝攬讓位子! “馮嘉幼、武樓、千戶一職,以及我玄影司第一高手的名號,自從謝攬來京城,一步步全都被他給搶走了。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故意針對我,專門逮著我一個人搶,我走一步他搶一步!” “這關謝兄什么事?”沈時行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小嘉是你自己丟掉的,馮家的小姐你都不要了,還想要馮家的武樓?再說千戶也是你晉升之后空出來,謝兄憑實力考上……” 裴硯昭更是氣惱:“你到底是不是來安慰我的?你是誰的弟弟?究竟站在哪一邊?” 沈時行訕訕道:“安慰你也要實話實說,明知你有錯,我還順著你,豈不是讓你在錯路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滾!”裴硯昭罵著讓他滾,自己卻轉身走了。 沈時行也不攔他,追在他屁股后面道:“但是你和謝兄誰的武功更高一籌,我覺得爹說了不算。爹說他打不過謝兄,可他也打不過你。謝兄不會讓著爹,但你會。要我說,你不如再尋個機會與謝兄過兩招……” 裴硯昭轉頭瞪他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讓我帶你去京畿司看熱鬧?” 沈時行嘿嘿一笑。 裴硯昭出門上馬,一扯韁繩,真往京畿司去了。 沈時行也趕緊上馬跟過去。 …… 京畿司內,齊瞻文回來半天了,卻忘記自己打算做什么,于是站在大院子里發呆。 自從宮門口見過謝攬,他滿腦子都是謝攬,想不通他父親面對謝攬為何會反常。 以至于目望謝攬兇神惡煞的朝自己走來,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直到京畿衛想攔又不敢攔,焦急喊道:“副統領,謝千戶非要闖進來,咱們攔不??!” 齊瞻文這才反應過來,怒視著他:“謝千戶,你又想干什么?” 周圍都是京畿衛,謝攬不好明說,一揚手臂將木匣子扔過去:“齊副統領,你之前不是想找我比試苗刀嗎?今日休沐有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