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寨子里也掛起了許多紅艷的燈籠,除夕那天聞青司給孟不究解了禁,許他在寨里隨便逛。 孟不究自然明白他是出不了寨子的。不管他走去哪,后面都有人跟著他。 走廊一側聞青司和謝歸有說有笑地,走廊另一端的孟不究見著熟悉的身影就轉身離去。 “他,你打算怎么辦?” “讓他在寨里玩幾天,就放他走吧。他沒有家人的,王玲瓏一家對他也不好?!?/br> “那你也不是他的家人?!敝x歸這話意有所指。 “小時候,我偷跑下山去,見著他被一堆不大不小的孩子圍著打,可慘了?!甭勄嗨颈荛_了他的話,說起了他們的相遇。 “你真的是可憐他?而不是別的?”謝歸總覺得同情也不是這么個同情法,打發叫花子不都是用錢嘛,把他帶回寨子是怎么回事。 “可憐他?!甭勄嗨咀灶欁宰聊チ诉@幾個字。其實是愧疚,她說不出口的愧疚。 “嗬,你先去大廳,他們應該都到了,我去把孟不究喊上?!?/br> “行?!?/br> 聞青司穿的一身紅衣,而孟不究早把自己的衣服換回來了,她的鮮艷奪目越發襯得他清冷淡默。 “我來帶你去吃團年飯?!?/br> “不用了?!彼芙^地很果斷,她早料到他會拒絕。 “你若是不去的話,我會讓人砸了燈籠店?!彼拿济羝?,張揚的五官也飛起來,一臉跋扈恣睢??伤€不知道,有人早就這樣做了。 “不去?!?/br> “不關心店鋪,王玲瓏你該關心吧?!甭勄嗨咀叩剿媲?,他身上總是帶著藥草的味道,王玲瓏聞不慣的味道,她卻十分喜歡。 “別碰我?!泵喜痪科查_她的手。 “好啊,你不去,我也干脆不去了。反正去也是喝酒,陪你一起發呆可好?!?/br> 聞青司說完,又走到他床邊躺了下去,這床一點都沒沾上他的氣味,看來是真的一天都沒睡過。 聞青司就這樣一躺,倒是真睡著了。直到謝歸謝應來找她。 他們敲著隔壁聞青司的房間,不曾想聞青司在另一邊睡著了。 孟不究最終起身,開門。對外面二人道,“她在這兒?!?/br> 兄弟二人都愣在了原地,沒上前一步。 “哥,他們這是住一起了??!” 謝歸瞥他一眼,“你別亂說話?!?/br> 聞青司剛好也被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走向門外,“我剛才有些困,就在這里睡著了?!?/br> “不急,你若還想睡還可以再睡會兒?!敝x歸說。 “不睡了,時辰差不多了?!?/br> 只剩謝應和孟不究沒說話,孟不究等著他們走,順便關門。 聞青司沒如他的意,用蠻力將他拉著去。孟不究顧忌著衣服被扯壞,仍是跟著去了。 廳內的人見到多了一個人都心照不宣。聞月廊早有所聞,可他并不打算介入其中。 孟不究坐的位置遠,周圍的人也沒敢冷落他,一個勁給他夾菜敬酒。 即使是做樣子,孟不究也從來沒被熱情招待過,他接過旁人的酒,碗里的菜也一一吃下。 謝歸的父親喝多了酒,開始對聞月廊提起兩個年輕人的婚事。 兩家人的婚事是從他們還在肚子里便定下了。聞青司的母親和謝歸的阿娘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閨中密友,她們一起成婚,就連生子也是一個時期。她們一同約定,若是兩女就讓她們結成姊妹,若是一兒一女就結成夫妻。后來聞青司的阿娘去世了,謝家鄭重承諾會好好照顧聞家,她的阿娘便安心去了。 現下,親事由謝家提起,可這也算她阿娘的遺愿,她無法拒絕。 聞月廊笑著說,“這兩個孩子的事都是遲早的事,青司現在管理著寨子,也難抽開身,索性讓他們自己決定?!?/br> “聞大哥說的也是?!?/br> 聞青司也附和著說,“謝叔,別急,再等等吧?!?/br> 謝歸想說話,被他阿娘用手掐著收回去了。 聞青司借空看向孟不究那桌,他看起來還挺開心。謝應向她敬酒,她收回目光,接下謝應的酒。 宴席差不多結束時,聞青司半醉被人扶回房。 謝歸謝應扶著他們老爹回家,路上,謝歸問他阿娘為何攔他? “我還不知道你想說什么,我告訴你拖的越遲,你就別想著娶她了?!?/br> “阿娘,那你告訴我該怎么辦?” “得把那個男人趕出去。有他在,你贏不了?!?/br> “阿娘,那就是青司一時看他可憐才領回來的,過幾天他就走了?!?/br> “嗬,他最好是,你等著瞧吧?!敝x阿娘看的多,且不說那男人的皮相好,聞青司她阿娘年輕時就喜歡的這款。她家謝歸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孟不究有些許醉,他拖了鞋躺在床上,一手搭在額頭上。 忽聽得隔壁傳來什么東西破碎的聲音。他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他的門被打開了,屋子里多一股酒氣。聞青司光著腳來的,孟不究立即從床上坐起,生怕她又要弄幺蛾子。 “孟溪,我今天看見你笑了。多笑才好,大過年的,別總冷著一張臉,我是人啊,對著你的冷臉,我也會心寒的?!?/br> 眼看她要坐在地上,孟不究搭了一只手過去,“別坐地上?!?/br> 她抱著他的手臂,死不放開?!懊舷?,我本來想過幾天就放你回去的,可是我今天又后悔了。拿你擋一擋催婚的也不是不行?!?/br> 聽到催婚二字,他想起了他們在桌上聊的。其實他有注意著她那邊的動靜。 “我不想那么快成婚,你說你啊干嘛那么早,王玲瓏對你好嗎?你說話啊,你又啞巴了?!彼F在半醉著,可她總想去撕開他的嘴,看看他是不是嘴巴被連起了總是不說話。 “你……” 她沒用手,而是用嘴。在黑漆漆的房間里,她準確無誤地找到了他的唇,軟軟的,真好親。 占了便宜的某人,想占更多的便宜。 孟不究費大力氣想遠離她,可她像條八爪魚,松開這邊,那邊又黏上來了。 “孟溪,其實我沒醉?!?/br> “沒醉就回你自己的房里去?!彼鸬?。 她的眼淚來的無聲無息,他感觸到了,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冰涼的。 “對不起?!彼呐瓪庖蚕У臒o聲無息。他沒幫她擦眼淚,卻幫她擦干了被同樣被淚水滴落下的手。 她的手心都是繭,手背也起了糙皮。王玲瓏的手沒碰過累活,是光潔細膩的。王玲瓏是從小嬌養的大小姐 也不像她這般說哭就哭。 “我腿麻了,走不動路,你抱我回去吧。我保證不煩你了?!?/br> 他信了她的話,將她抱了起來。得逞的某人,在他懷里偷摸著笑。 放她在床上,她果然沒再作妖了。路徑她的床邊時,踩到了瓷片,想來是他聽到的聲響的由來。他點了燭燈,替她收拾干凈了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