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叮鈴鈴──」 咖啡店的門被人推開,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是一個和兩年前的那天一樣的午后,我和學長坐在咖啡店里,我一樣點了一杯珍珠奶茶,等待著昀玫和蓉姊的到來。 跟上次唯一不一樣的,是我今天很輕松自在地喝著桌上的飲料,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和害怕,反而有種終于要解脫的快感,換作是以前的我,現在應該滿腦子想著要逃離吧。 「小杏兒!」 「小杏兒……」 后面傳來兩個不同的女聲,分別是蓉姊和昀玫,我回頭看到穿著情侶裝的兩人,只不過昀玫臉上戴了個口罩,頭上也戴了頂鴨舌帽,看來身為明星也有一些困擾呀。 「好久不見!」我不像之前那樣膽怯,而是笑著和他們打招呼。 蓉姊的表情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微笑,而昀玫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更加不好,頭低得更低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們兩個要喝什么,我們請客!」她們入座后,學長把剛剛留下的菜單遞給她們。 蓉姊點點頭,叫來服務生點了一些甜點和飲料,才開口說道:「小杏兒變了好多呀!在日本的兩年好玩嗎?」 我的目光飄到昀玫和蓉姊交握著的雙手,有些恍神,直到學長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我的手,我才回過神來,露出微笑回答蓉姊的問題。 「我沒有特別去什么地方觀光,不過倒是學了不少東西,也存了不少錢,算是很有收穫吧!日本的設計美學很豐富?!?/br> 「喔!自學嗎?在哪里學習呀?」蓉姊看起來很有興趣,好奇的問道。 「嗯,日本的圖書館不只資源豐富多元,環境好,人們的素質也很好,不會有被破壞過的書籍,圖書館內也不會有吵雜、影響整體秩序的行為,在那里學習很舒服?!?/br> 「生活費呢?我記得槿說你出國的時候沒有讓你父親知道?!?/br> 「打工?!惯@是學長幫我回答的,我還沒開口,學長就替我說:「她在一間服飾店里打工,店長是一個大約20幾歲快30歲的年輕女生,因為要學習,一到五是半天,週六日是全天?!?/br> 他怎么這么清楚! 我有些訝異地看向學長,心中閃過很多情緒,悲傷、心疼、甜蜜……,我突然想起嵐阿姨跟我說的,學長每半年都會來日本看看我,原來…… 原來……他看的那么仔細嗎? 原來我的事,他觀察的那么仔細嗎? 那我是不是可以相信,我旁邊這個男人,會記得我的所有事情,不論過去、現在,或是…… 未來…… 未來!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把誰放在我的未來里,所以腦中出現這個想法的時候,我是震驚的,但面前有昀玫和蓉姊,我沒有把心中的情緒表現在臉上。 「那個……」一個清澈好聽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也讓本來在聊天的學長和蓉姊兩姊弟停了下來,安靜的等待那個聲音再次開口。 「小杏兒說有事情要告訴我,是什么呢?」昀玫抬起頭,她的口罩剛剛已被摘下,露出她清秀白皙的臉蛋。 「??!我都忘了有這件事!」蓉姊聽到她這樣說,像是要緩解氣氛似的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 而在我旁邊,學長靜靜的看著我,用眼神詢問著,是否需要他幫我說明,但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但我相信他明白,我是時候自己戰斗了。 轉頭看進昀玫的眼里,忍著心里的不適,我將事情完整地說了一遍,這是我經歷那件事情后,把開始、經過、結果說的最詳盡的一次。 包括昀玫走后的第一個禮拜,我開始被人出言挑釁,起初我不予理會,但他們卻覺得我裝清高,便開始叫我幫忙寫作業、幫忙跑腿,原本我以為只會做一些瑣碎的小事,直到那一天…… 「欸那個誰!昨天是不是你做的值日生?」班上一個強勢的女生朝我座位走來,邊走邊不客氣地問。 「啊……是的……」正在看書的我抬起頭,對她點點頭。 「那就是你了呀!」她對我大叫一聲,然后對后面的同學說道:「抓到小偷了啦!胡晉皓抽屜里不見的錢包就是她偷的啦!」 我心中一驚,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我故作鎮定地低下頭繼續看書,卻沒有看進任何一個字,腦中瘋狂地尋找可以證明我沒有偷那個同學的錢包的證據。 「不會吧!我以為她是乖乖牌欸,沒想到是個小偷……」 「真的是她偷的嗎?她看起來不像壞人呀……」 「拜託!哪有壞人一定要長得像壞人的說法呀!」 「就是,她以前看起來乖乖的還不是因為有昀玫在,現在昀玫不在了,我看她的本性要外露了吧……」 「啊……我還是離她遠一點好了……」 一旁觀看的同學們竊竊私語的話語傳入我的腦海里,我卻想不到任何對我有利的證據和說詞,昨天我值日的時候,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在教室,教室也沒有監視器,單憑我的辯解是有辦法脫離嫌疑的,所以我只好選擇沉默。 「喂!我的錢包是不是你偷的?」那個名叫胡晉皓的男生走到我的面前,一把奪過我的書,逼著我抬頭看向他。 「不是?!刮也恢涝趺崔k,只好對上他的眼睛,盡量堅定地說。 「還狡辯呢!昨天就你一個值日,不是你是誰呀?」 那個強勢的女生叫做宋黎,她一口咬定是我偷的,而班上女生幾乎都聽她的話,所以都相信她的說詞,說是我偷的,要我拿出來。 「我沒有?!刮倚÷暤卦囍妻q。 「有沒有,搜就知道啦!」出聲的是和宋黎很要好的一個女生,張佩珍。 「對欸!有沒有,搜搜看就知道了呀!」 「搜吧!總要抓出一個兇手?!?/br> 「這樣不太好吧……」一個女生小聲地替我說話。 「哪里不好了?她嫌疑最大呀!」 「就是呀!不搜怎么確定不是她偷的?」 那個聲音很快被其他聲音掩蓋了,她也只好默默地閉上嘴,但我很感謝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人愿意為我說話。 之后我的書包、抽屜、柜子里的東西被班上一群女生通通翻出來,雖然最后沒有找到胡晉皓的錢包,但我的東西卻全部散落在地板,有些課本、筆記本還被撕破了,紙屑飛來飛去,弄得教室亂糟糟的。 整件事,沒有人要真正站出來為我說一句話,不是助陣,就是在一旁看戲,連最后的收拾,也是我一個人完成的。 我那天便知道了,這…… 只是開始…… 第二天開始,我每天到學校的第一件事,不是檢查我的座位上又多或少了什么,便是直接被霸凌,然后像小丑一樣被一群人嘲笑。 有時是一疊未寫的作業簿,無情地放在我的桌上。 有時是一堆假蟑螂,出現在我某本課本的某一頁。 有時是一踏進教室,冰冷的水就從頭上澆灌。 有時是一群女生,圍在我身邊在我的臉上「化妝」。 直到有一次,她們把一隻蛇放入我的書包,我直到回家后才發現,卻因為沒有防范,被突然從書包里出現的牠咬了一口,險些昏迷,最后是爸爸將蛇打死,才沒讓毒液深入我的體內。 但我還是住院了,而這整起霸凌事件到現在才被學校重視,那些帶頭欺負我的同學也因此受到了退學處分,只是mama也因為聽了我受過的欺凌,無法接受的自殺了。 她就在我住院的那家醫院頂樓,當著我的面跳了下去,從此沒有出現在我面前。 我永遠記得,mama臨死前同我說過的話。 『把mama這條命當作是你的。小妤呀,你已經死過一次了,mama已經替你死過一次了呀,小妤……』 『放下那個女孩吧……小妤,放過你自己吧……』 mama的喪禮辦的很簡陋,因為是自殺身亡的,而且原因是因為我被霸凌,所以只有通知幾個比較熟悉的親戚好友,而真正來弔念的也很少人。 直到mama火化前,我是唯一一直守在喪禮的人,那時我心里總想著,這全部事情真正的原因,是不是都是因為那個人? 罪魁禍首,是不是那個…… 那個在銀杏樹下,沒有回頭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