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風雨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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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上熏宮,箐兒一路低首無言。 自剛才一別,她這段日子里一直懸掛在心頭的煩亂總算卸下,但只要想到上熏默默留守的馀生,她心仍是不免一疼。 肩上忽然被一股力定住,她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腳步有點虛,差點踩空了梯階。 「還沒好嗎?」南止穩住她的肩,使她不得不停下。 箐兒抬頭:「上熏以后只能留在這里嗎?」 「過了這段時間,我會遵從她的意向讓她離開,并且派人護她周全?!?/br> 箐兒搖搖頭:「她是不會離開的......」 說罷,她自己也不由一愣。 她怎么知道她不會離開? 「不是......」箐兒能感覺左胸微微跳動,她似乎,就是無緣無故便感覺到上熏的想法。 見她澄澈的雙眸過份沉重,南止嗓音也低了幾分:「別想太多,交給我處理,一切總會結束的?!?/br> 萊惜也曾跟她說過,萬事萬物皆有終點。但從未有人跟她說,在終點到來之前,她又該如何是好? 「南止,答應我?!贵鋬红o靜抱著男子,臉埋在他懷里:「這次不準再受傷,不然是我沒能好好保護你,我會內疚,會傷心?!?/br> 南止幾時曾聽過女子這番肺腑之言,本要脫口而出的笑聲竟悶在喉嚨,久久才化作一聲「嗯」。 這何嘗不是他要跟她說的話?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緣故,她又怎會被牽扯進來? 天地何大,風云多變,渡一葉輕舟難,守一世長安更難。 「大戰結束后,我去棲情島陪你可好?」箐兒忽然抬頭。 她曾想過到人間定居去,但現在她又改變主意了,在他面前,所有的無拘無束都成了流離失所。 她還需要去哪里呢,況且也捨不得他。 南止看著女子皎然的臉,無聲心動壓得他驟然窒息,是勝過春風吹綻、暴雪翻涌的猛烈,又是勝過神韻仙樂、煙火人間的溫柔撩人。 「別騙我?!鼓现垢┦?,聲音竟沒了往日的淡定或輕浮,反倒有點孩子氣。 箐兒笑了,唇若花綻,瞧見他眼底濃情時卻又不敢再笑了。 有些人就是想得寸進尺,她承受不了二人間微妙的氣氛,本想別過頭來掩蓋一下尷尬,不料碰巧看到遠方一道漸近的人影。 「栩風?」她本能地往前走了幾步,緊接著發現自己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該要問他當年為何離開天庭,還是問他為何裝作不認識她們?然而當她回想那天二人默默無聲背身離去時,她就吐不出一個字來。 男子今日沒有穿棲情島的宮裝,一身乾凈樸素,似是剛回來。這回他沒有避開箐兒,反倒直直朝二人走來,最終駐足低首:「仙主?!?/br> 箐兒訝異地看著南止,也不敢問如今二人是什么樣的關係。 「終于捨得離宮了?」南止扶了扶他的肩。 栩風也不矯情地站直了身,掛了絲淡淡的笑容:「你應該擔心的是,我回來時是否暴露了行蹤?!?/br> 一旦被人發現他匿身于此,那么上熏宮也自然會重新落入眾人視線。 南止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卻也毫不在意地笑了:「暴露了也無妨,如今我反倒覺得遮遮掩掩也未必是好?!?/br> 況且以栩風八千多年的修為來說,絕不會犯下這等低級錯誤。 栩風笑而不語,離去時,終于坦然對上箐兒的視線。 女子杏眸微瞪,眼底一如既往的迷茫疑惑,令他出乎意料的是,這回她竟能忍耐住不問。 大概是長大了。 男子神情柔和,剎那間,箐兒像是遇見了久別重逢的親人,她看不懂對方眼底復雜的情感,卻再也提不起一絲恨意。 見他背影走遠,南止開口解釋:「當年栩風離開天庭后,便放任自己隨心而游,四處為家。后來他來到上熏宮,恰逢正是我遣散宮人,將他們調動至這里的時候,我們碰面了?!?/br> 后面的事箐兒也不難猜到。 「他不是四處游歷嗎?怎么又愿意待在這里了?」 「四處游歷不過是他離開天庭的藉口,你覺得他真能忘記你jiejie嗎?」 箐兒沉默,她自然知道。 「他不甘心?!鼓现估^續道:「所以想留在這里幫我?!?/br> 無論這一戰勝敗與否,這是他最后的反抗。 千辭在上熏宮門前等待二人,南止不便折返風月宮,卻也不放心讓箐兒一人回去,便道:「千辭,你送她回去,別暴露行蹤,但得跟緊?!?/br> 箐兒有點尷尬地看著黑衣男子,出乎意料的是,對方今日一口答應了。 「屬下遵命?!?/br> 于是回宮的路上,表面只有一青衣身影穿梭于仙云間,實際上,后面卻有另一抹不起眼的黑影隨后。 箐兒正盤算到風月宮以后該要如何道謝,一想起對方冷得令人打顫的臉就懊惱不已,若是以前的她早就破口大罵了,但如今千辭不再是四九,他痛恨自己的原因也確實合理。 深思之際,忽然感覺有人迅速掠過自己身旁,她定神穩身,才看清擋在自己身前的人影正是千辭。 「怎、怎么了嗎?」她下意識環顧四周。 為了不引人注目,千辭本應與她保持一段距離,除非是周遭有異動。 沒發現異樣后,箐兒重新將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眼底盡是狐疑。男子緩緩靠近,霎時她感到一陣暈眩,眼前黑影化作混沌...... 南止回到冬凝殿,撥開寢室紗簾,安靜地坐下。硬朗的脊背總算松弛了幾分,白衣身影如雪般靜謐。 只一日就發生了許多,有的是他意料之內,包括仙宴上所發生的一切,有的卻是他始料不及,例如他沒想過箐兒如此之快得悉一切,更沒想過上熏的事糾結了幾百年,竟也在同一天了結。儘管倉猝,但所有事情似乎沒他想像中那般壞。 抬臂,他以手捻起一串紅繩子——女子繡的荷囊與同心結均被他親手系連成串,掛在床邊,與雪紗相襯成畫。 一串一串,相思入夢。 眉頭驟然松開,南止輕輕笑出聲來,若讓箐兒看見此番情景,定又要羞得臉紅耳赤。 「仙主?!挂坏缆暰€從遠處傳來,聲量卻是控制得剛好。 南止知道千辭已經回來了,「人送了嗎?」 「已經安全送達?!箤Ψ揭酂o意進內打擾,只在殿外稟告。 「好,辛苦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