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樣的夜色、同樣的湖畔,不重樣的心境,廣袤人造河面波光粼粼地,折射聯袂成幃夜色、霓虹初上,裊裊光點在上頭蕩漾,波瀾,曉逢的心底同樣心湖蕩漾,因為這個比肩而走、涼爽又和煦的約會。他時而揚目去看環圍的路燈散發澄澈的亮,時而低下頭去看身側的人又是蓬蓬裙擺、咖啡色調的古典氣息。頭上別上小禮帽、搭配的妝容和小傘,他的心是攤開的,又會因為與她片刻相望而笑而揪緊。 「鳶鳶,你沒有普通一點的衣服嗎?」 「你不喜歡嗎?」 「也不是不喜歡……算了,當我沒說?!?/br> 錯身而過的人總對紙鳶投以目光,他不難發覺,這樣的裝束在日常中終究太過刻意。曉逢心底蘊釀的疑問形成芥蒂,生長在兩人之間,這一小段沿湖的散步卻漫長地剩下紙鳶繡滿蕾絲的跟鞋跫音。曉逢能感覺到自己又高燒又失溫的心跳,相鄰的掌心咫尺相碰,他不敢進一步、又怕退一步就跌回床上,大夢初醒、還是那個寂寞的自己。 紙鳶沉靜的模樣似乎不覺異樣,只在那個細膩的觸及時抬頭望他,曉逢下意識地逃避那個目光,有時候他覺得、紙鳶的雙眼太乾凈、什么都沒有地像一面鏡子會把他的一切都照出來、都顯露出來,無論優點缺點,連同臉上青春期之后的淺淺痘疤。她就這樣盯著他、等待著一個回應,卻沉入湖心。但她僅是笑了出聲,曉逢不懂這個氛圍。他只覺得進退維谷,重復問著自己相似的問題。 是不是傷了她的心? 是不是愛一個人就要愛她的全部?是不是自己太挑剔了? 是不是要牽她的手? 紙鳶主動牽住了他的手。 所有的疑云一下有了晴朗,乍然而亮的光芒從層云透了下來像得了一種領悟,那種經卷、影集中的字句臺詞生成蝴蝶沒入心口、翩然飛舞著讓他渾身隱隱發疼,又狂喜。他低下頭去看她,不想那個溫柔面孔也有屬于她的狡黠,只在嘴邊眼尾的、小小的皺紋里有那么一點弧度。狡猾地、紙鳶的臉蛋同樣是那樣微微發紅,曉逢只覺得這種紅也渡到了他的臉上、他的心里,就是一片永不落日的夕陽環繞。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居然讓你先牽我?!?/br> 曉逢抿著嘴唇卻還是難掩笑意,掙扎幾許還是戳破了俗套的浪漫,讓他們輕輕回到地面上,腳踏著還是有些不平的磁磚地。不到一個月的相處,三兩次見面,日日都不間斷的訊息、早安晚安,她成為日常的一份呼吸、伏在他的耳邊,僅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喚醒他。曉逢將這個主動的掌心緊緊握住,像是回應那樣。也將這個女孩緊緊握住。 紙鳶沒有回答,只是又笑了笑。她的話始終不多,說自己的事自然也不多。 交換的體溫也交換的其他心意、其他渴望,曉逢覺得熟悉、又無法抓住明確的定義,他只覺得自己像鷹隼那樣自由翱翔著、心底卻又掛記著另外一個棲地、另一種佔有。而想法生成之后攀在他身上、帶來熱意,揉雜她身上淡淡的氣息,虛假的氣味,不知是化妝品還是發膠。 靜默的走著,曉逢很久之后才感覺那個火種從天性而來、從久旱逢甘霖的貪婪而來──想要更多。他不敢言說這種心境,就怕驚了她。 紙鳶忽然拉了拉他的手往路邊的長椅過去,她將曉逢安置在椅子上。還沒從剛才的悸動里回神,今天的戀愛運那樣眷顧于他,紙鳶扶著他的肩彎身就去吻他。 瞪大了雙眸見那個臉龐靠近、然后與他的想像重和,嘴唇相碰的觸感放大、又再放大,溫潤的輕輕吮吻一口,那不是他的初吻、卻像初吻。曉逢戛然刷紅了臉,飛快的心跳不只是蝴蝶,像出于天性的戰鼓被劇烈敲擊,突然發出警訊的禮教符號過熱、不能負荷地發出尖叫,也許他也想尖叫。生理男性的機制不受控的讓他不得不微微彎身。驚懼、心跳,然后在紙鳶微微分開的雙目中見到安寧,他的靈魂一下又得到鎮靜,預演過無數次的接觸,他后知后覺地感到留戀。 紙鳶淺淺的笑了,背對著夜色,她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也很清楚肢體代表的意義。這個男人有多少值得珍惜的天真單純,很多時候笨拙地讓人發笑,但那笑卻會深入骨骸、舉起一陣失落,艷羨這種單純至極的性子,天生里沒有的。她拘謹著自己的神祕感,無謂太過掏心掏肺會讓人容易厭棄的心靈雞湯,就是想要在他面前保有自己、保有距離,不讓他太快去到可以愛她、也可以殺死她的位置。 「欸、去哪里……?」 她領著他,用羞赧跟不上的步伐。左顧右盼之后進了男廁所里。鎖上了殘障廁所的門、他們未能被滿足的渴望何嘗不是一種殘疾。羞恥與道德感終究追了上來,曉逢混亂著越發不可收拾的一切,卻又不敵紙鳶踮起腳尖就可以吻他的距離。 紙鳶又控制了他,他感覺那雙手挽著他的頸子帶有無法抗拒的邀約,有了一次的剝奪曉逢就著這個渾身至熱難當的窒息感又讓她的一切襲了上來。紙鳶側著頭、像剛才那樣吮吻、那樣試探。他忽然對那一直擱在心底的裙撐起了謝意──這樣他早已為她而有反應的下身就不會頂住她。 交換著情意、也交換著呼吸。 曉逢學著她的進攻也反向地親她,顫巍巍地欲要觸摸她、卻在扶上腰身的時候被她的雙手阻止。更甚紙鳶在幽微的光線下不知怎得雙眸中妖異了起來。她停止了交纏的吻、由下而上的目光卻媚人了起來。順著他的臉龐、肩頸、胸膛、下腹,曉逢可以感覺她的撫觸熟稔而且強勢,但他的體溫不許他多想地漸漸銷蝕理智挾制的范疇,殘留的人性促使他抓住了還要向下的手,氣喘吁吁、嗄聲: 「鳶鳶、你確定嗎……?!?/br> 紙鳶沒有回應,與他那個氤氳情慾的雙眸對峙。令他更加意外的是她就這樣掙脫、然后探進他的褲頭,然后又吻他、又taonong,又跪落下去、又含進嘴里。于他而言一切都是相同的,無法抗拒的快感使曉逢僅能忍住低喊、咬牙卻耽溺于前后的taonong、顫抖于那張小嘴對他施了法的快感,親吻、愛撫、koujiao,于他而言分不清,都是那樣心動、都是那樣情意纏綿卻空虛。 即使他順從地在顫抖中釋放,翻涌而來的恍惚卻巨大得讓人傷神。于他而言這是令人羨煞的,但卻長出荊棘,他在之后的喘息中低頭去看她,舔拭嘴角的模樣邪肆、又逼他再就范一次。但心底的疑惑混亂卻破碎起來,傷及了他的自尊、傷及他的安全感。 她的話始終不多,說自己的事自然也不多。 曉逢感覺她好遙遠,即使就在眼前、甚至還又吻了他為這次的激情畫上句點。 他好困惑,卻又被她牽著鼻子走。走出了廁所、走出了那個狹小的空間,迎來的遼闊又回到普通,但他的殘缺卻沒有痊癒。 握著紙鳶的手又走了一小段,同樣無語的,他不知道這樣的事情之后這樣是不是正常,是不是好像應該相擁而眠,他意外地發覺一種羞恥感攫住了他、殘留的顫動馀悸猶存,意外地發覺他對自己童貞就這樣被她接收──起了一陣奇異的想法,是不是這輩子就不能離了她了。在這種近乎服務的熱切之后。 而她的話始終不多,說自己的事自然也不多。 曉逢不能明白了,但哽在喉頭的疑問在月色下顯得單薄、他們的戀情也如此單薄。 他對她的了解竟是這樣淺薄,甚至這種熟稔都不曉得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