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人潮散去，燈火涌動，柯順輕柔地把童眠放下，身體曲著沒動，好似在等待一個夸獎。

    烏黑的眼瞳比星空還亮。

    在高處待久了，雙腳落地，輕飄飄的，不真實。

    絢爛盛大的煙花秀才結束沒多久，但又遙遠地好像一場夢，被方才歡欣的氣氛渲染，童眠的心情也好起來。

    她抬起手，撫上他的頭。

    柔軟的觸感，乖巧地馴服于她的掌心。

    “謝謝你，今天很開心?！?/br>
    “應該是我謝謝眠眠，”柯順拉過她的手，放在臉頰一側，慢慢地摩擦著，“我很高興，你能信任我?！?/br>
    無頭無尾的話。童眠不明所以，以為他指的是坐在他肩膀上這件事。

    今天實在太累了，一放松下來后，倦意上腦，她便沒功夫再細細琢磨他的話。

    柯順看出她的疲憊，笑了笑，輕啄她的手背，“我們回家吧?！?/br>
    ＊

    “我進去了，拜拜?！?/br>
    “好，早點睡?！笨马樥驹谶^道，看著女孩的身影掩入高大的門，上揚的嘴角一點點繃直。

    直到屋內最后一縷光線也被掩住，落鎖的聲音響起，他臉上的神情徹底冷下來。

    狹窄的走廊，除了他淺薄的呼吸外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轉過身，長腿交迭，懶散地靠在門上，視線毫不避諱地看向貓眼。

    “偷窺別人很有意思嗎？”

    門開的聲音。

    屋內沒開燈，走廊的光線照到對面人身上。整潔漂亮的制服外套和短裙，絲綢般柔順的長發搭在胸前。

    少女的身軀劇烈起伏著，已然怒不可遏，“你們……你們……！”

    柯順笑起來，幾步走到他面前。

    他比他要高上一些，站得近了后要垂下頭才能看清他，眸子冷冷的。

    “之前就想說了，一直躲在暗里偷窺真的很惡心，她會很困擾的?！?/br>
    葉琛咬著后槽牙：“你以為你是誰，又能對我指手畫腳……”

    “啊，忘說了，”柯順抬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勢，“我和她，昨天剛剛確認交往哦?！?/br>
    這番話像一記猛錘，直敲得葉琛腦袋發懵。一瞬間，什么嫉妒、怨恨的情緒都消失殆盡，余下的只有迷茫。

    像xiele氣的皮球，眉眼的戾氣和傲慢散去，這時候的他才真正露出女高中生般的天真懵懂。

    “……你說什么？”他機械地扭動脖子，像電影里的機器人一樣僵硬，死氣。

    但眸子是清澈的，什么都不懂，單純地討求一個答案。

    柯順見他這幅模樣，笑得更開，絮絮叨叨地說起來：“不好意思我們今天出去約會過得太開心了所以沒來得及向你通報這個消息，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嘛，畢竟我們都是第一次戀愛難免會太興奮……”

    “她提出來的嗎？”葉琛喃喃地打斷他，聲音很低。

    柯順：“是哦——說出來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呢，包括約會也是她主動提出的哦——意料之外的主動呢?！?/br>
    聽到回答，葉琛輕輕地點了點頭，幅度很小。

    “知道了?！彼f。

    聲音幾乎要被淹沒在塵埃里。

    說完，他拉過一旁的門，慢慢往前推去。

    “忘說了，”柯順抬手，扣住門，笑容收起來，“雖然沒能調查出你的身份，但如果懂得基本的廉恥的話——離我的女朋友遠一點?！?/br>
    “之前沒管你，是不想惹她不高興，但現在不一樣了。就算我不會對你怎么樣，眠眠也不會給你什么好臉色吧？”

    他垂下眼，一字一句地說：“她已經有對象了，你再陰魂不散地纏著她，她只會感到困擾?！?/br>
    他每說一個字，葉琛就輕輕地點點頭，直到最后一個字音落下，他都沒有再抬起頭過。

    本就雪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虛弱地搖搖欲墜。

    最后一次點頭，很重，像強迫自己認同：“我知道了?！?/br>
    進門之后，柯順換了鞋，沒開燈，徑直走向臥室。

    他落上鎖，背靠在門上緩緩墜下。偌大的身軀縮成一團，渾身發顫。

    成絲的呼吸溢出。

    抬起頭，月光照映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咬著唇，凝視著天花板，癡癡地笑出了聲。

    再次把頭埋進雙臂，堪堪露出一雙眼睛。跳躍的肌rou下，是一副少女懷春的面孔。

    理了理碎發，兩邊的頭發散亂地列在眉前。

    柯順長呼出一口氣，平復上下亂竄的心跳。

    “叮?！笔謾C信息的聲音。

    他一手抓著頭發，一手拿出手機查看。

    呼吸滯了一拍。

    【睡眠不足：今天很開心，期待下次約會，以及早點休息！】

    “哈……”柯順無力地放下手，半是無奈半是驚喜地笑了一聲。

    像初次墜入情網的青春期女生，陷入愛情的蜜糖糖漿，小聲嘟囔抱怨：“說了這種話，還怎么讓人早點休息……”

    “故意的?！?/br>
    “不壞好心?！?/br>
    佯裝憤怒的指責，臉越燒越紅。

    他小心翼翼地回復：【我也很開心，明天見?！?/br>
    那頭很快回復：【明天見?！?/br>
    退出置頂的聊天框，他打開郵箱，點開最新收到的一份文件。圖片密密麻麻地擺了上百張，各種角度、各種類型的照片，有他和童眠的合照，但更多的，照片里只有她一個人出鏡。

    第一次出去約會，留點照片記錄下來沒什么問題吧。

    柯順理所當然地這樣想著，點開大圖，一張一張瀏覽過去。

    全部掃過一遍后，手指動了動，重新點開第一張照片。

    他最喜歡這張。少女眉眼彎彎，扎起的馬尾隨風揚起，眼神定焦在攝像頭的方向，好像正在于屏幕外的他對視。

    地板和門都是冰涼的，唯獨他的身體guntang。

    其實不止喜歡她笑的樣子。雖然以往小心翼翼的樣子也很可愛，但終究不如鮮活的她漂亮。

    生氣的，不耐煩的，對他隨意使喚的，在他面前顯露出疲憊的，這些樣子都很漂亮。漂亮到讓他恍惚地以為，他們就是電影中再平凡不過的任意一對青梅竹馬。

    “……也會喜歡上我嗎？”

    柯順自言自語道。

    照片給不出答案，只會毫無芥蒂地微笑。好像看穿了他的骯臟與不堪之后，還能坦然接受他，理解他。以及，愛他。

    “……不說話就當做默認了?！?/br>
    紐扣解開的聲音。

    呼吸聲逐漸加重，難耐地抬起頭，他在快意中找到歸宿。

    快樂猛地爆發。

    他花了一分鐘，享受自己噴薄而出的愛意，抽出紙巾，細細擦去這些痕跡。

    柯順點了點屏幕中圓圓的臉，笑了笑，“晚安?！?/br>
    ——

    準備高強度更新（不是日更），復健中，希望大家多多督促:-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