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hird Letter(4-2)
三樓客廳已經充滿食物的氣息,一走上前,就看到桌面上擺了兩副碗筷和三菜一湯。 「……羅哥,你不是說要清冰箱,所以不讓我點菜嗎?」 「嗯,對啊,我確實是把剩馀的食材給消耗掉啦?!沽_哥聳聳肩,一派輕松地說。 我坐到沙發上,看著桌上的蔥煎蛋、蒜香高麗菜、可樂雞翅和蘿卜排骨湯——這些根本都是我偏愛的料理。 「你都沒有特別喜歡的料理嗎?」我故意拐個彎問。 「只要好吃我就不會挑剔。我向來不挑食的啊,尤其是自己做的東西?!?/br> 羅哥似乎沒聽出我的意思,或者只是在裝傻。 我低頭看向一桌子的菜,想想自己也一整天沒吃飯了,但也許是心里還有點亂的關係,總覺得沒什么食慾。 說是有點亂嘛……其實好像該說擔憂比較正確。 我撞到頭失去記憶至今,明明已經過了兩年多,為什么事到如今才發生記憶斷片的后遺癥?而且,忽然間覺得自己不是自己的狀況也是今天才突然出現的……還有那張奇怪的紙條。 這些怪事,都是在開始調查許家命案后陸續發生的。 這會是巧合嗎?還是說真的是因為難得接到了大案子,讓我無形之中積累過多的壓力才導致的? ……又或者,在失去的記憶里,我其實跟這件案子有所關聯? 不對,我以前只是貿易公司里的一名普通小職員而已,怎么會跟那么富有又有名望的許家扯上關係?再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羅哥和許冠廷應該都會知道才對,可是羅哥卻從沒提過,許冠廷也一副與我初次見面的樣子。 「你不吃飯???」羅哥瞥了我一眼,用遙控器打開電視,「難道是一整天沒吃所以反而不餓了嗎?」 「沒啦……」 我搖搖頭,然后捧起碗吃了幾口飯。 電視里正播著談話性節目,主持人正在跟來賓討論由鬼魂協助辦案的故事。 「我們同仁的帽子突然就飛走了,然后掉在一棵樹前面。我想說奇怪,所以馬上跑去看,結果就找到被害人的左臂了!」 電視里的退休警官正高聲談論著自己的不可思議經歷,同時,為了強調這件事情究竟有多奇怪,他不停說著「當時在現場怎么找都找不到左臂」、「那陣風真的是突然吹起來的」,還有「我前一天竟然夢到被害人」等等的話。 我默默聽著警官和主持人的對話,還有其他來賓的補充跟附和,再回想這幾天以來的奇怪體驗,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遇鬼了。 聽說不相信鬼魂的鐵齒人很容易遇到祂們,而且那些事情確實很詭異,我搞不好是真的遇到了也說不定。 來賓接著討論起另一件案子,是一起跳河自殺案,但是那名亡者卻在尸體被打撈上岸后一直去找當時的承辦員警,用各種方式想讓對方知道他不是自殺。 「結果那個警察就一直發燒啊,跑了好幾家醫院都沒用?!闺娨暲锏拿炜桃饴冻錾衩刭赓獾乇砬?,「后來他們局長叫他去廟里祭改,一去才聽師父說他被跟了,對方說有事情要拜託他?!?/br> 原來還有這種事啊……雖然我向來不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認并非所有事物都能用科學和理論去解釋。 這么說起來,難道我夢里面的那傢伙是鬼嗎?他基于不明理由跟上了我,然后讓我遇到這些怪事? ……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嗎? 「東學,」羅哥突然出聲,我的思緒也跟著被拉了回來,「你好像很煩惱的樣子,難道調查又遇到什么瓶頸了嗎?」 「瓶頸啊……這樣說也是,確實可以說進度有點卡住了?!?/br> 被他這么一問,我才忽然想起目前調查上所遇到的問題。 「那你要不要說來聽聽?要是可以幫得上忙,我一定會幫你的?!?/br> 「好啊,那就太感謝了?!?/br> 我暫時放下剛剛正在想的事情,開始向羅哥說起最近得知的新線索。包括在十一點多無故響起的警鈴、何雯婷等幾名員工的資料,以及許冠廷表示自己從沒聽過東銘人壽。 「我推測,葉宏昱是為了隱瞞自己的不法行為,所以派殺手何雯婷以女傭的身份潛入許家宅邸,找機會在酒里面下毒?!?/br> 至于上次跟羅哥談到的開窗問題,我則和面對許冠廷提問時一樣,以現場可能還有另一人來解釋。 「窗戶上的鎖之所以被打開,也許表示現場可能有第二個殺手。他先駭入監視器和警報系統讓兩者接連故障,然后趁亂攀上許絢粼房間外,將窗戶大鎖打開故佈疑陣,以幫助何雯婷脫罪,并將許絢粼推落?!?/br> 「嗯……你這樣說聽起來很合理?!闺m然是這樣講,不過羅哥的表情顯然沒有完全接受,「但是那個殺手為什么要選擇把許絢粼推下樓呢?既然他行動不便,而且作案時間點又是深夜,那直接把毒藥打進他身體里也行吧?」 「對方可能有這么想過,但因許絢粼意圖抵抗的關係,結果才不小心讓他掉下去?!?/br> 羅哥點點頭沉吟著,沒有說話。也許是覺得這假設好像能接受,卻又無法完全信服吧。 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因為就連提出假設的我自己,都無法拿出關鍵性的證據來證明。 「雖然是這樣想,可是并沒有任何員工表示當天有看到另一個人,這樣等同沒有證據。所以說,如果不是這個殺手趁亂逃亡,就是我猜錯了?!?/br> 「猜錯了倒是不一定,我也覺得這說法是有可能的,只是……」羅哥說著放下了碗,一臉困惑地看向我,「如果何雯婷跟他的同黨想偽裝有其他人入侵殺人的話,那為什么不讓何雯婷負責掩護另一人,然后由他將所有人殺掉呢?他其實可以利用裝了消音裝置的槍,在最短的時間里完成任務吧?!?/br> 「……這么說也是?!?/br> 我倒是沒考慮過這點,但經羅哥這么一說,原先假設中的漏洞就顯而易見了。 「對,這點確實比較奇怪。真的要幫何雯婷脫罪的話,的確不該讓她下毒,直接由另一人下手才是最好的吧……」 在睡前酒里下毒這種事,不是在宅邸里工作的人應該不太可能想到,更不用說實際cao作,大部分人肯定都會這么認為。 就這一點來說,如果想要排除宅邸內同黨的嫌疑,照理講是不會採用這種方式的。 「其實,我的另一個假設……就是這些殺手是由許志承的哥哥派去的。他可能私下僱用了殺手殺害許志承一家,以詐取高額保險金?!?/br> 不過,從上次去東銘人壽實地勘查的結果來看,他們不是保險公司的可能性非常高。若再考量到許冠廷的態度,我認為有必要修正一開始的猜想。 「他哥哥可能背著家人在某個地方欠下了大筆債務,為了償還,只好找上黑道借錢,而這個『黑道』指的當然就是東銘人壽。但最后他卻無法處理高額的利息,才會把腦筋動到弟弟一家人身上?!?/br> 「那殺手用的方法就跟前面說過的一樣嗎?」 「沒錯。我覺得殺手具體採行的手法,大概就像剛才所推測的,只是殺手不一定是何雯婷,也許是負責送酒的劉淑麗或任何宅邸里的傭人。因為沒有證據指向何雯婷跟許志承的哥哥可能有關係?!?/br> 然而這個說法的問題跟前一個完全相同,就是出在殺人手法的部分。 為什么在用氰化鉀毒殺之外,還必須打開窗戶的大鎖呢? 若是真的要幫宅邸里的誰脫罪,那就應該選擇內部人員做不到的方式才對。 我本以為自己已經解開了謎團,才會提出故佈疑陣的可能,但現在看來事情絕對沒有那么簡單。 「東學……」羅哥皺著眉,微微偏頭,「我突然想到一種情況,不過可能性應該很低……或者說如果成真的話就很不可思議了?!?/br> 「是什么?」 「我在想啊,也許你所說的另一個殺手跟宅邸內的殺手,并不是同一個人派去的?!?/br> 「呃,什么意思?」 「這只是我的猜想啦……但有沒有可能是葉宏昱派何雯婷去毒殺許志承一家,而許志承的哥哥也在同一天派遣了殺手潛入弟弟家意圖殺掉他們,詐領保險金呢?」 我不禁睜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羅哥。這番奇特的說法就如同天外飛來的一顆星,給了我一記當頭棒喝。 「所以是……當他哥哥派的殺手潛入宅邸,把許絢粼推下窗臺之后……」我嘗試順著他的推理往下說,「才突然發現另外三人竟死于另一名殺手的毒殺嗎?」 可能是我的表情實在太驚訝,羅哥有點困窘地移開目光,說:「這個想法乍聽之下好像合理,不過是不是真會那么巧倒是不好說啦?!?/br> 「不得不說,這機率搞不好比中樂透還低?!刮胰鐚嵳f出自己的看法,然后露出微笑,「不過,這說法確實有道理,而且也能說明很多一開始無法解釋的部分。畢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嘛,如果事實真是如此,也并非不可能的事?!?/br> 「喔……不過我倒是覺得這可能性極低呢……雖然是自己說的啦?!?/br> 「沒事的,在推理中遇到出人意料的結果很正常。謝啦羅哥,你幫我找出了一條非常新穎的思路呢!也許之后我應該朝這個方向進行調查?!?/br> 「我只是猜的啦!」聽了我的話,羅哥顯然有點慌張,「你還是再想想吧,不然如果不小心變成誤導,反而會害你離真相愈來愈遠啊?!?/br> 「不會啦,干嘛那么沒自信?搞不好那就是事實?!?/br> 既然兩人共同作業的推論存在不合理,那何不假設他們分屬不同陣營?這么一想,就覺得羅哥的推測的確很有可能。 不過最大的問題仍然存在,那就是證據的不足。為此,我勢必得繼續深入調查。 「羅哥,明天我打算去葉宏昱家附近看看,希望可以找到一些居民,問問他的人品和接觸分子如何?!?/br> 「既然這樣,那你今天就早點睡吧。啊,不過你睡一整天了,現在會不會睡不著???」 「應該不會。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我感覺自己還睡得著。我打算等等先寄封信給委託人,然后就去洗澡睡覺?!?/br> 那之后,我和羅哥配著電視節目,繼續把晚餐吃完。 「今天聽了來賓們聊的內容,也顯示老天爺是公平的,不管兇手自以為作案手法多完美,冥冥之中都自有定數,終究有一天必須要付出代價??倸w一句話,歹路嘸通走。謝謝各位!」 主持人替今天的討論做出總結,節目也迎來了尾聲。 我再度開始想發生在許家的命案,思考著兇手到底是懷著何種思維而動手,老天又是否會給予其適當的懲戒。 不管理由為何,我都不認為殺人是正確的行為。只要想起許冠廷和委託人所說的話,就能體會與被害人親近者的心情,自然無法原諒那些作惡的傢伙。 一定得找到證據,必須要將他們繩之以法才行。我在心里下定了決心。于是晚餐結束后,便立刻移動到辦公室,把電腦給打開。 我將這幾天得到的資訊統整一遍寫入電子郵件,同時也附上我跟羅哥目前的推理,并告知對方我打算去調查葉宏昱的事情。 然而按下寄出前,卻不禁有點猶豫。 零時零分的疑問仍在,羅哥特地跑了一趟兒童之家也幾乎沒有收穫。換言之,現在的我還是沒有靠近這個充滿謎團的人半步。 再說,即使暫且撇除委託人身份成謎的事情不談,也不是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問題。 從開始調查后,我就陸續遇上怪事……至于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雖然還搞不清楚,心里卻隱約有種只要繼續查下去就能找到答案的感覺。 思索許久后,我最終還是按下了寄送鍵。 差不多就在寄出之后,我聽見有人敲了辦公室的門。 「你的信寫好了嗎?」羅哥打開門問。 「寫好了,剛剛才寄出去而已?!?/br> 「那你今天的工作就做完了吧?早點休息啊?!?/br> 「嗯,我知道了?!?/br> 我伸了個懶腰,然后將電腦關上。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半了,總之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剩下的那些問題就交給明天的自己去煩惱。 離開辦公室時,羅哥對我說了聲「晚安」。 我微笑著回過頭。 「晚安,現在終于是適合說晚安的時間了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