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hird Letter(1-3)
「老實說,一開始得知何小姐去了興江工作時,我并不覺得可疑。當時只覺得她才剛到職五年就遇上這種事,真的相當不幸。然而如今綜合這些資訊來看,其中的確有值得懷疑的地方?!?/br> 「很高興許先生能認同我的想法?!?/br> 「只是我想這個推測依然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窗戶上的大鎖。何小姐一直都待在房子內,而且還持有毒藥,為什么要特地去把鎖給打開?」 他所提出的問題正如所料,就跟羅哥提出的看法差不多,于是我微笑著說出先行準備好的回答。 「關于這個,我目前也還沒找到正確答案?!刮液敛槐苤M地表明現階段的困境,「不過,如果說是單純推理的話,倒是有一點想法?!?/br> 昨天跟羅哥聊完后,我思考了許久,好不容易想出了自己能夠接受的解釋。 「也許,當晚在現場的殺手不只有何雯婷一個?!?/br> 「請問這是什么意思?」許冠廷非常不解地問。 「意思是,我覺得何雯婷可能有其他同伙,而這個人大概就是負責駭入監視器的角色。同時,為了消除何雯婷的嫌疑,所以他才把窗戶打開,想製造出有人潛入的假象?!?/br> 「那么這名同伙為何不選擇無人的房間進出,要選擇許絢粼的房間呢?」 「他有可能是知道許絢粼不喝酒,而且又行動不便,所以打算將他從窗戶推下去,才會選擇這個房間的?!?/br> 「原來如此……」許冠廷突然間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聽鐘先生這么一說,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br> 「當年的案件發生之后,負責巡視房子東側的林先生曾私下跟我提過,那天晚上十一點左右,位于東側的植物園曾經發出警報聲。不過當他聯絡負責南面跟北面的梁先生和張先生,并一起衝進去時,卻發現那似乎是警報器故障而造成的誤響?!?/br> 這種事情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于是追問:「林先生有跟警察提過嗎?因為我從沒在任何報導中看到這件事?!?/br> 「有,他說他在偵訊時有跟警方提過,但對方似乎不認為這跟案件會有關係?!乖S冠廷說著微微低下頭,「說來慚愧,不過林先生告訴我這件事后,我也沒把它放在心上。要不是鐘先生提到可能有另一個人,我也不會想起來?!?/br> 「那么,許先生的意思是……你認為誤響的警鈴跟潛入的殺手存在關聯嗎?」 「是的。雖然只是我個人偶然想到的推理,但還是請鐘先生聽看看?!?/br> 「好的,當然沒問題?!刮伊⒖厅c頭。 「叔叔家植物園的警報器是有連結網路的,它可以在發生問題的時候即時回傳影片到保全室,以便掌握狀況,而林先生曾告訴我,他們衝進植物園時并沒有發現任何人,卻花了一點時間才順利關掉警報器。所以,我猜測對方可能是使用遠端駭入系統的方式,讓警報器產生故障,并用這段時間打開窗戶上的鎖?!?/br> 「……這確實可以解釋為何他在開鎖時沒引起注意?!刮也唤牬箅p眼說道。 「是的,我正是這樣想。既然對方能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駭入監視系統,那么我想他應該也具有駭入警報器的能力?!?/br> 我點點頭沉吟著。這個猜想相當合理,畢竟要打開金屬製的鎖頭,怎么樣都會發出一點聲響。若想在寧靜的深夜將鎖給打開,很難不被發現,所以才會使用更大的聲音來蓋過。 「不過這些終究只是猜測,我也還無法確認事實是否就是如此,猜錯的可能性一定是有的?!乖S冠廷皺眉看著桌面說。 「我倒認為許先生的推理非常好,雖然還缺乏一些更關鍵的東西來佐證,但這確實是個很好的思路。所以,我會為了找到真相而持續調查下去的?!?/br> 「好的,能夠聽到鐘先生這么說,我真的很感謝?!?/br> 「哪里,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br> 絕不能只因為找到一兩個可疑的部分,就輕易斷定案情全貌,這可是作為一名專業偵探的基本素養,我自然不會犯下這種錯誤。 必須盡可能地蒐集更多碎片,才能確實將整件事情拼湊起來。 拿起拿鐵喝上一口潤潤喉,奶香和咖啡香立刻盈滿口腔。我抬眼看向對面的許冠廷,將杯子輕輕放下。 這部分差不多告個段落,該進行下一步了。 本來會與他相約面談,只是為了討論何雯婷和葉宏昱的嫌疑,以及我目前的猜想。 然而在聽了房仲小姐的話語,并了解東銘人壽的詭異之處后,卻讓我不由得對許冠廷的父親產生了一絲懷疑。 「許先生,其實我前幾天有到許志承先生的宅邸附近調查過,當時在圍墻外頭的柏油路上撿到了一張名片,是『東銘人壽保險有限公司』的,許先生有聽過嗎?」 我刻意編了個謊,目的當然是不想讓許冠廷知道我私下透過房仲調查那棟房子。 「東銘人壽保險有限公司……」許冠廷看著桌面復頌幾次,然后搖搖頭,「很遺憾,我想我并沒有聽過這家公司的名字?!?/br> 我端詳著他的表情,但那個困惑的樣子看起來實在不像在說謊??礃幼?,他應該是真的不知道有關東銘人壽的事情。 「這樣啊,那么那張名片可能就是某個經過附近的人掉的吧,看起來并不是什么值得調查的東西?!?/br> 「應該是這樣沒錯,不過那當然也有可能是打算和廣告單一起丟入叔叔家的名片。畢竟叔叔人脈很廣,在業界的名聲也很好,所以總會收到來自各種企業或公司行號的傳單?!?/br> 許冠廷說完后,忽然彎起像在懷念什么的淡淡微笑,似乎是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 我好奇地問他后,他便露出略顯靦腆的表情。 「雖然這樣對許多人非常不好意思,不過小的時候,叔叔常常帶著我用多的廣告單折紙飛機。那個時候,我們常常會在叔叔家的庭園里玩,一玩就是一下午?!?/br> 他推了一下眼鏡,拿起咖啡啜飲一口,放下杯子時臉上便多了幾分遺憾。 「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很懷念。我能在叔叔離開前與他留下這樣的美好回憶,真的相當幸運?!?/br> 我看著他的表情,忍不住想:「若是離開這個世界之后,能被某人這樣真切的想念著,那這一生也很值得了?!?。 「……許先生,為了讓你叔叔他們安息,我會持續調查下去,一定會努力幫你找到真相的?!?/br> 「謝謝,能在這種時候遇到如此熱心的鐘先生,我想這更加證明了自己的確是個幸運的人?!?/br> 「不必道謝,找出真相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br> 我回以微笑,然后再度喝起拿鐵。在店里的冷氣機推波助瀾下,如今它已經近乎完全冷卻。 「那么,雖然對鐘先生很抱歉,但我稍后還必須回公司一趟處理點事情,所以現在差不多該先離開了?!乖S冠廷滿臉抱歉地說。 「沒問題,那許先生先忙,等之后有所進展我們再見面?!刮铱蜌獾攸c頭道,「不過,在許先生離開之前,我想再問最后一個問題?!?/br> 「好的,請問是什么呢?」 「可以告訴我葉先生的住所嗎?我打算這幾天找個時間去那附近調查一下?!?/br> 「沒問題,只要我能幫得上忙就好?!?/br> 語畢,許冠廷立刻從上衣口袋掏出紙筆,將葉宏昱家的地址寫下來遞給我。 那之后,我與他的第二次面談就正式畫下句點。 許冠廷離開之后,我又繼續在荻原咖啡待了一會兒,同時一個人靜靜思考目前的資訊。 先不提東銘人壽本身的謎團,但房仲的懷疑依據真的只是撕掉名片的舉動嗎?我對此仍然存疑。 可是,這樣懷疑賣方以她的立場來說并不合宜,甚至可以說是缺少了點職業道德。再說,上次她只是不小心露餡,才只好不情不愿地向我坦白一部分,如果要她再繼續多說,我想肯定是難上加難。 只是,如果這真的是一宗詐保案,而且主導者還是許冠廷的爸爸,那么許冠廷真的會不知情嗎? 他有沒有可能因作為既得利益者而打算知情不報? 我低頭看著咖啡杯中混濁的液面,像是要回答自己的問題般輕輕搖了搖頭。 ……不,不可能。 歸根結底,他若真的有這種打算,一開始根本就不會發文找人幫忙調查。 而且,他談及許志承一家的時候表情總是很柔和,那種真摯的情感怎么看都不像是演出來的。 就算他的父親有嫌疑,我也不覺得許冠廷本人會牽涉其中。 我單手支著頭,望著店門口發呆。 此時正好有兩個像是大學生的年輕女孩走進店內,方小姐立刻笑瞇瞇地迎上去。 一看見方小姐,我才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本來打算問她一首歌的歌名,然而剛剛全心專注于討論案件,如今已經想不起那首曲子的音調。 ……發生在許家的滅門慘案,也是一樣的吧。 只要人們改變注意力的方向,這些先前發生過的事情就會從記憶中漸漸消失。不論它爆發當時曾有多么驚天動地,最終也會變成云煙,然后默默散去。 但是,對于深陷其中的人們來說,這卻會是一輩子的課題。 我靜靜地看著店外騎樓來來往往的行人,心里浮現深深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