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偏愛 第68節
“陛下當年也是如此勤奮嗎?” “是?!?/br> ? “陛下從開始學習射箭,到正中靶心,用了多久呢?” 陸清玄回憶片刻,“似乎是當天就射中了?!?/br> 夏沉煙不說話。 “沉煙?!彼p聲問,“你在擔心什么呢?” “宜安總是射不準靶心,我擔心她傷心哭泣?!?/br> 陸清玄微笑,撫平她微亂的長發。 “她不會哭的?!标懬逍睾偷卣f,“你沒有看出來嗎?在這方面,她很像你?!?/br> “像我?” “是的,她不會服氣。她會一遍一遍練習,直至每一箭都能正中靶心?!?/br> 第50章 女帝(三) 陸宜安果然如陸清玄所料,日復一日地練習射箭和騎馬。 寒來暑往,春去秋來,她總是比陸宜珩更早抵達圍場,也更遲離開。她精準地做出先生教導的每個動作,嚴苛地執行每一項訓練。終于有一天,上騎射課時,她贏了。 她率先抵達終點,十支箭矢正中靶心,秋風掃過,箭羽錚錚作響。 陸宜珩微微愣住,隨后策馬上前,“宜安,恭喜你,你贏了?!?/br> 他語氣誠摯,陸宜安亦是微笑,“真是不容易啊?!?/br> “不容易?” “是的,不容易?!?/br> 她的手足,宜珩,于騎射一道上,是一個真正的天才。 她很高興能追趕上天才的步伐。 日子平淡地向前流淌,釘在箭靶上的箭矢越來越多。有一天,陸宜安對陸清玄說,她想學習策論。 “為什么想學習策論?”陸清玄溫和地問。 “宜珩學了策論,便可以對時事大發議論,我很羨慕?!?/br> 陸清玄垂眸沉思,正要拒絕,被夏沉煙輕輕扯了一下衣袖。 她坐在他旁邊,手上拿著一本游記。 陸清玄頓了頓,平緩道:“此事朕還要再想想,你先退下?!?/br> “是?!?/br> 陸宜安退出大殿,宮女放下門簾。 渺渺茫茫的光線透過窗戶,躍動在夏沉煙的游記上,拿游記的手指被陽光照得白皙纖長。 陸清玄牽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為何想讓宜安學習策論?”他問。 “我想給她自由?!?/br> “自由?” “學習想學的東西的自由?!?/br> 陸清玄沉吟,半晌后,他說:“宜安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騎射倒也罷了,若是讓她學習策論,我擔心會助長她的野心?!?/br> “為何擔心她的野心,因為她是一個公主嗎?”夏沉煙問,“明明宜珩就沒有野心,他努力學習課業,只是因為我們想讓他學,宜安卻是她自己想學?!?/br> 陸清玄認真思索這個問題,夏沉煙說:“陛下沒有門戶之見,在陛下眼里,庶族子弟和世家子弟可以同樣出眾?!?/br> 陸清玄點頭,“庶族還用得更順手些?!?/br> “陛下有對于年齡的成見嗎?” “沒有。甘羅十二歲為相,若我遇見甘羅,也會將他封相?!?/br> “那么,陛下有對于男女的成見嗎?認為女子天生不如男子?” “不,我見過很多更勝于男子的女人。太后敦厚,先貴妃貞烈,宜安堅毅,而你,沉煙?!?/br> 夏沉煙望著他。 “而我很喜歡你?!彼p聲說,“我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我會仔細想想?!?/br> 如同以往任何時候一樣,他愿意仔細考慮他人的建言。 隔了幾天,陸清玄同意讓陸宜安入上書房,學習策論。 此事在朝堂引起軒然大波。 大臣說:“陛下,男女各司其職,是帝國穩定的根基?!?/br> “從前也有許多人說,世家是帝國穩定的根基?!标懬逍邶堃紊?,“此事朕已下定決心,不必再議?!?/br> 他嗓音平緩,但朝臣們知道,已經沒有回轉余地。 陸宜珩坐在宮殿中,聽見太監稟報了這件事。 太監說:“殿下,陛下這意思是……” 陸宜珩正在畫一幅九九消寒圖。他打斷了太監的話,說道:“我知道父皇的意思?!?/br> 太監愕然,“殿下不去阻止這件事?” “我為何要阻止?” “殿下是大皇子,只有殿下才能進入上書房學習,只有殿下才能——” 才能登上至尊之位。 陸宜珩笑了一下,“這些有什么要緊?你看看我的生活,還有不滿意之處嗎?” “日后大公主……可不一定會讓殿下維持這種平靜生活?!?/br> “她會的?!标懸绥褚贿呑鳟?,一邊淡聲說。 太監錯愕。 “你沒發現嗎?于騎射一道上,我比她更有天賦,她有時候卻能贏我?!?/br> “大公主勤于練習?!?/br> “正是?!标懸绥裾f,“她一開始日日夜夜地練習,我就故意輸給她,想讓她高興?!?/br> “然后呢?” “她沒有接受。她很快就發現了這件事,有點生氣,但我沖她笑一笑,她的氣忽然就消了。她告訴我,謝謝我讓她,但她想堂堂正正地贏?!?/br> 陸宜珩說完這段話,沉默了一會兒。 太監恭敬傾聽。 陸宜珩說:“然后,她又花了整整三年,才第一次真正贏我?!?/br> 太監道:“恕奴才愚鈍,奴才不太明白?!?/br> “宜安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也是我的同胞,我的手足。父皇和母后希望我們向往光明,因此宜安被養成一個磊落之人,她不會對我使用任何陰謀?!?/br> “日后卻是不一定?!?/br>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說?!标懸绥癞嬐昃啪畔畧D,擱下筆,等待墨跡被風吹干,“稍后,你將這幅消寒圖送給母后?!?/br> “是?!?/br> 陸宜珩安靜地望著消寒圖。 他學得越多,便越知道天家溫情有多難得。這是比任何一種權力都更可貴的財富。 他不會主動破壞這份溫情。 在上書房中,陸宜安先是學習了策論,而后學習經史、詩歌、書畫。 她很刻苦,大約是知道學習的機會來之不易。 而她的家人們,默默地看著她成長,給予她想要的自由和方向。 陸清玄讀完上書房送來的策論,對夏沉煙說:“宜安在策論和經史上更有天賦?!?/br> 夏沉煙:“宜珩怎么說?他心里會吃味嗎?” “宜珩說,母后生產時,天邊的萬丈霞光,是為宜安而盛綻的吧?!?/br> 夏沉煙略微驚訝,“他為何這么說?” “你還記得前段時間江南的水患嗎?” “記得?!?/br> “宜珩和宜安被要求以此為題,寫一篇策論。宜珩的策論中規中矩,倒是宜安的策論,鞭辟入里,析毫剖厘,還提到了如何避免大災之后的瘟疫。我直接按照她的策論吩咐下去,這次水患有更多災民存活下來?!?/br> “她去請教了醫者?” “正是,她請教了一個更高明的醫者?!?/br> …… “上書房的大人總是對大公主的策論贊不絕口?!碧O道,“前段日子,陛下更是直接沿用了大公主的策論?!?/br> 陸宜珩正在畫一副仙宮圖,他正在細細勾勒畫卷上的最后一個人。 “我知道。宜安去城外請教醫者時,還是我陪她去的?!?/br> “既然如此,殿下為何不將醫者的建議寫進策論中?” 陸宜珩瞥了他一眼,“你想被送去慎刑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