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性 第31節
重新套好手機殼,商行箴起身在屋里來回踱了兩遭。 他常出差,衣帽間角落備著兩只裝有必需品的行李箱,大的那只用于長途,他攤開小的,往里面丟了幾件衣服。 配飾也隨便帶幾個,商行箴拉開中島首飾臺的抽屜,卻在碰到那條被時聆卷成蝸牛殼的浴袍綁帶停下了動作。 那時他心里執意認定這是時聆送給他的禮物,所以沒破壞它的形狀。 可為什么后來時聆抱著真心送給他的感應器,他卻讓它失靈了。 商行箴將抽屜推了回去。 抄起桌上的手機,他拐出走廊朝隔壁的房間走,到緊閉的門前屈指叩響:“睡了嗎?” 門內沒有應答,商行箴說:“我把你書包拎過來了,你要不要?” 門把旋動,時聆開了門,卻站在當間沒讓他進去,只朝他伸出手。 商行箴壓頸看了看,孟管家真會說屁話,時聆的眼眶哪有飛紅。 他將書包藏于身后,先遞出兩部手機:“你的手機進水壞了,電話卡沒事,先用我的?!?/br> 手機存著多少珍貴的東西,盡管在靜坐時時聆已經低落地消化了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手機置入掌中的那一刻他還是暗自崩潰了一把。 他沒辦法將責任全怪到商行箴頭上,是他自己說謊在先,所有后果都是他該承擔的,他已經習慣了。 他只是對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不幸感到疲憊而已,這次之后不知道又要用多長的時間才能調理好。 時聆按了按那枚掛在備用機上的掛飾,不吭一聲返身回了屋,動手將掛飾拆下來隨手丟進桌底的廢紙簍。 商行箴目睹全程,只能硬生生將那口氣吞下:“孟叔給你換過床被沒有?” “換過了?!睍r聆擱下手機,“給我書包?!?/br> 商行箴置若罔聞:“是害怕我多點,還是討厭我多點?” 時聆深知寄人籬下不該說那樣的話,他以前承受過的苦多了去了,商行箴今天的做法真算不上什么,可對方越這樣好聲好氣地哄,他越無法克制朝對方撒氣:“我現在不想看到你?!?/br> “以后呢?!鄙绦畜饐?。 時聆垂眼看著商行箴提書包的手,那只手還同時握著商行箴的手機,他送給對方的掛飾還沒摘掉。 他想問商行箴他能想什么以后,他的人生舉步維艱,算不準哪一步又是兜頭一棒,能過好當下已經很不錯了。 商行箴把書包放到桌上:“看看里面少沒少東西?!?/br> 時聆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站在桌前拽開了書包拉鏈。 商行箴便恰好有了機會在不被敵視的狀態下將時聆的背影籠罩在自己的視野中。 他很喜歡從這個方位觀察時聆,柔密的發尾下露出白凈的后頸,平滑的睡衣面料藏不住雙肩的形狀,無論怎么看都很適合擁抱。 “我今晚就出發飛上海了,這個時間趕去機場剛剛好,估計兩三天才回來?!鄙绦畜鸢醋∽姥匾种屏藳_動,rou眼可見時聆翻書包的動作停滯了一瞬,可惜看不出是暗喜還是驚詫,“你要覺得不夠,我就在那邊呆滿一周?!?/br> 最終還是沒抑制住,商行箴用指頭滑過時聆右邊的肩胛骨側方,比起今天被時聆欺騙,他好像更在意對方的過往了:“回來后,能把這道傷痕的故事告訴我嗎?” -------------------- 明天應該還有,把這周的休息日挪到周日! 感謝:企鵝煎蛋的1袋魚糧,渡千帆的2袋魚糧,松落雨天的1袋魚糧,randi要啵啵的1袋魚糧,起名好難受嗚嗚嗚的1袋魚糧,青花魚_ikr9wmj4emy的1袋魚糧?。?! 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海星星?。?! 第36章 你暗戀他 半小時后,樓下響起引擎啟動的聲音,時聆伏在桌前的身形頓住,撒開手里的書本跑上露臺。 庭院旁的車道被兩束光拂亮,庫里南從車庫駛出,車輛噪音不大,沒多久便藏匿于暗沉的夜色中。 時聆撐著欄桿朝遠處張望,直望不見濃稠墨色中的一抹光才關窗回到屋里。 用備用機登上微信,大片留白的聊天列表中只有置頂的四人小群雷打不動綴著紅點,那幾個在群里發今晚文藝匯演的小視頻,當中還艾特了他好幾遍。 時聆上翻到頂部提煉了幾條有用信息,夏攬今天下午的跳遠比賽拿第二了,本來有些沮喪,但上臺領獎發現以前追過陳敢心的男生站在第三的位置,他又平衡了。 眾多小視頻的其中一個是陳敢心跳女團舞,臺下的男女都在沸騰,鏡頭晃得厲害,畫外音里夏攬求助體委,說好哥們你手穩幫我錄一下,我他媽被老婆辣得不行了。 張覺比較淡定,艾特時聆說好哥們你怎么不冒泡呢,明天上午你一定會拿著水和毛巾在三千米賽道終點等我的對吧。 時聆心情寡淡,惜字如金道:會的。 怕把糟糕的情緒波及給好友,時聆在后面附了個表情包,然后摁熄了屏幕。 他練了會兒琴,大約是受今晚這出鬧劇影響,無論是負責音準的左手或是運弓的右手都有點抬不起力氣,他堅持將整首練習曲拉下來卻發現漏洞百出。 這種狀態練了也是白費,時聆頹然地放下琴,鉆進衣帽間在沙發凳上一屁股坐下。 面前豎著塊穿衣鏡,時聆心不在焉地盯著里面的自己,不知怎的,竟神游到商行箴在他舊傷上撥拉的那一下,跟在泳池掌控他時相比是截然相反的力道,更類似于為他處理傷口的時候。 時聆脫掉上衣背過身去,擰著脖子對鏡細看自己多年前留下的傷疤,那里留著很淺的針線印兒,歪七扭八的,可以看得出當時給他縫線的醫生針法不怎么行。 他把衣服穿回去,抓過那瓶阿拉伯玫瑰朝新換的床被上噴了一發,留著外間學習室的燈,爬上床臥進被窩里。 半夜時聆被怪夢驚醒過一次,還是那種一腳踏空的夢,不過這次夢境的地點轉移到了泳池,他無限墜落,腳尖一直夠不到池底。 夢醒后時聆異常干渴,他下床到外間接了杯水喝,倦意未斷,他立在桌旁發呆片刻,走去墻邊關掉了學習室的燈,在滿屋黢黑中重新偎進被窩。 后半夜無夢,時聆昏昏沉沉地睡到天亮,鬧鐘響起時他慣例閉眼摸索著摁掉,今天卻怎么也使不出勁兒,像是著了夢魘般無法動彈。 幸而意識回籠,時聆睜開眼,仰躺在床上瞪了天花板的異型燈半分多鐘,實在被鬧鈴擾得鼓膜生疼,費勁支起身子將鬧鐘關停了。 手腳冰冷,眼皮沉重,時聆再探一下腦門的溫度,他對身體給出的這種反饋太熟悉了,不至于連自己發燒都感知不出來。 久未等到他下樓吃早餐的孟管家上來輕敲他的房門,時聆懶得下床,沖著外間喊:“今天也沒課,我晚點兒回學校!” 翻了個身,時聆夾著被子,摸出兩只枕頭夾縫間的手機。 商行箴的備用機他用得不習慣,一堆對他來說沒什么用處的商務軟件,新安裝的感應器挨屁屁混在當中讓人極其不順眼。 時聆將那個軟件卸掉了,又打開相冊隨手翻了翻,項目考察、數據資料、文件截圖,都是些乏善可陳的工作照片,他正想吐槽一句沒意思,一張單人圖突然叫停了他準備退出的動作。 黑洞洞的槍口直懟鏡頭,槍支架在水泥地面,槍桿上安有瞄準鏡,雖然未露出全貌,但不難看出這是柄狙擊槍。 槍支后方露著半張臉,臥在地上扶搶的這人剃寸頭、穿部隊作訓服,露出的那只左眼目光凌厲,仿佛和槍口互為映襯,而斑駁的太陽光點猶如剛開槍剎那帶起的火藥星子。 照片左上方有保存日期,這是十二年前的商行箴,臉龐青澀未褪,但眼中獨有的震懾力和現在幾乎無差。 時聆突然就難受起來,但說不上是為了什么,也許因為他自以為有多拿捏商行箴,但其實對方有太多是他所不了解;也許因為商行箴舉槍的狠戾姿態,讓他錯覺自己將會是被對方無情瞄準的那一個;也許是昨晚商行箴出門,他還沒來得及道句再見。 也許只是因為病了。 時聆打開微信戳進去商行箴的頭像,想不明白怎么會有人拿公司商標當頭像的,比老古董們的山水花鳥都無趣。 朋友圈更無趣,上次發了個金融快訊,十幾分鐘前發了個房地產市場新行情。 他們的聊天界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沒有他讓商行箴來接,沒有pleading face emoji,沒有商行箴說的“藏起來,等我”。 本就干澀的雙眼被屏幕亮光直射多時更覺刺痛,時聆把手機扔在一旁,在床上又躺了會兒,溫吞地爬起來洗漱更衣。 那件班服經過一宿已經烘干,許是顏色明艷,裹在身上襯不出臉色蒼白,時聆佯裝無恙回了學校,一路無言的周十五問今晚要幾點來接,時聆想了想,接力賽估計四點就能結束,他道:“四點十五吧?!?/br> cao場上依舊人潮如織,時聆從廣播得知三千米選手正在檢錄,他不急著過去,先跑校醫室一趟開了顆退燒藥。 買了瓶運動飲料慢悠悠地晃到賽道終點,夏攬和陳敢心已經守在那里了,時聆說:“攬子你給張覺帶毛巾沒,我懶得上他宿舍拿了?!?/br> 夏攬昨兒下午跑了一千,晚上被女朋友的熱舞辣得手抖,今天已然恢復精氣神:“哎男人甭那么矯情,揣包紙巾綽綽有余了?!?/br> 陳敢心托著臉:“說不定有女孩兒給他帶了?!?/br> 夏攬說:“也可能是男孩兒?!?/br> 陳敢心笑了起來,昨晚的眼妝卸得不夠徹底,眼尾還沾了點亮閃閃的。 夏攬挎上時聆的脖子:“別管女孩兒男孩兒,張覺最信任的還是時聆兒……我cao?!?/br> 他用手掌托了托時聆的下巴,又往上摸了把時聆的腦門:“你臉咋那么燙?發燒了?” “???”陳敢心湊過來,“沒事吧?測過溫度了嗎?我去給你買個藥去!” “我剛吃過,沒事?!睍r聆瞧見賽道上經過揮手的張覺,“別分心,跑你的!” 最后一個字喊劈叉了,他捂嘴咳了起來,夏攬撫著他的后背:“要不下午接力賽找人替你吧,你別跑了,早點回家休息?!?/br> “說了沒事,我最后一棒,跑完就撤了?!睍r聆趴在欄桿上,“閉幕式我不參加了,攬子你幫我跟老師說一聲?!?/br> 結果時聆連張覺跑完上臺領獎都沒撐下來,在終點遞了飲料擁抱過就回班趴倒在桌面睡過去了,再醒過來茫然得不知今夕何夕,還是張覺將他的飯盒推過來才發覺已經中午。 “唉,長跑三千壓了你們班一頭還串過來玩兒,你們班的人要恨死我了?!睆堄X將勺子插到米飯上,“快吃,別愁下午的接力賽了,我冒充你們班的替你跑,昂?!?/br> “瘋了?拿個第一然后被你們班的集體背刺?你這班長干脆別當了?!睍r聆雖體質虛弱但牙尖嘴利,炮擊完人又放軟了語氣,實則是保存體力迎接下午的比賽,“真沒什么大事,跑個步而已,難道以后我藝考病了就甩琴不考了嗎?小張聽話,昂?!?/br> 張覺勸人無法,改為背后攻擊人:“你那叔叔怎么給人當家長的,孩子病了還放人回學校,真沒愛心?!?/br> 時聆心道,就是商行箴害他生病,還指望那人有愛心。 他說:“不是你昨晚在群里吆喝我在終點等你?” 張覺一向是最不擅長拌嘴那個,頓時蔫兒了:“這我……” 時聆笑道:“行了,趕緊吃完幫我洗飯盒,下午我要反虐你們班?!?/br> 嘴上說得輕巧,下午跑完最后一棒時聆感覺自己就不太行了,踩在地面每一步都是虛的,一上車就癱在后座閉上眼,周十五嚇了一跳:“怎么了你?” 時聆簡化道:“跑步?!?/br> 周十五松了口氣:“跑多遠???” 時聆將手背搭在額頭上:“一百米?!?/br> “就一百米累成這樣兒呢?”周十五自賣自夸道,“哎我當年在部隊,每天早上十公里不帶喘的——你跑第幾了?” “一?!睍r聆把周十五類比清晨的鬧鐘,煩得不行,“你別說話了,安生開車?!?/br> 周十五嘟囔道:“媽的,好想念商先生啊?!?/br> 時聆沒忍?。骸熬椭滥惆祽偎??!?/br> 周十五又差點原地起跳:“你他媽別亂說!是因為他在的時候你更討人喜歡!” 鬼使神差地,時聆扯回點神思:“討誰喜歡?” 周十五忙著盯路況呢:“我哪知道你想討誰喜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