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狂想 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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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想好,等想好告訴你?!?/br> “……” 拒絕出口前,卻夏默然望了眼他的右肩,又挪上去,到他干凈白皙的額角。 不久之前那里還被鮮紅的血浸染。 “…好,”卻夏松懈應聲,“等你決定好了,再通知我?!?/br> “嗯?!?/br> 在自家祖宗的眼神示意下,張康盛親自把卻夏送出了套房,送進了電梯里。 等他返回套房主臥,就見陳不恪懶洋洋地插兜靠在落地窗前,半垂著眸,沒什么情緒地望著外面的夜景。 和方才在卻夏面前的,判若兩人。 張康盛心里一嘆,走過去:“恪總?!?/br> “……” 窗跟前的那人側回身。 到此時面對面了,張康盛才看見陳不恪手里正攥著只蘋果,圓滾滾的,被他指節松弛撐著,輕拋輕落,每一下都溫柔地親吻過掌心。 張康盛停下,低頭去看茶幾。 果然,卻夏拎來的小果籃被拆了薄膜,缺了個空檔。 與之對比慘烈的,是外面客廳角落里胡亂堆著的,傍晚劇組和天樂傳媒相關人送來的那一大堆天價補品。 更慘烈的,是送那些的人都沒被放進一個來。 張康盛不忍心再看,扭開臉:“祖宗,您想什么呢,也不休息?” “沒什么?!?/br> 陳不恪把蘋果抬到眼前,對著紅彤彤的果皮看了幾秒,他張口。 咔嚓。 嚼嚼。 然后白毛頂流停住,皺了眉,低眼去看手里的蘋果。 表情大概可以翻譯為“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難吃的水果”。 這樣維系了一兩秒,顴骨重新緩慢咬動,然后喉結一滾,那口咽下去。 他又咬了第二口。 看完全程,張康盛的表情只能用五彩繽紛來形容: “…………祖宗,您還記得,您不吃帶這種果皮的水果蔬菜嗎?” 陳不恪心不在焉地盯著蘋果:“畢竟一片心意,不能浪費?!?/br> 張康盛:“……” 那您讓外面客廳角落那堆成山的補品情何以堪? 陳不恪繼續皺著眉嚼蘋果,像是在思考什么讓他費解的世界難題:“你說?!?/br> “嗯?” “我該要求卻夏做點什么呢?” “……?” 張康盛以許久的沉默來抗議。 但他家祖宗顯然沒工夫感覺他的情緒。 張康盛幽幽怨怨地開口:“依著您現在這心意,直接救命之恩,讓她以身相許唄?!?/br> “不行,”陳不恪毫無停頓,“小狐貍警覺,太直接了會把她嚇跑。要溫水燉狐貍?!?/br> “…您沒聽出來我在開玩笑嗎,為什么會這么認真不意外地回答????” “……” 陳不恪沒搭理他。 當然因為這個答案他早想過然后pass了。 嘖。 蘋果真難吃。 白毛頂流皺眉想著,把蘋果的最后一口咽了下去。 · 傷筋動骨一百天。 陳不恪沒用上那么久,但在醫生和團隊的堅持下,還是被迫休息了一個月。 期間,劇組調整拍攝計劃,基本將所有沒有男主角直接參與的戲份全部拍攝完畢,只剩下了陳不恪還沒拍完的對手戲—— 男女主對手戲基本在剛開機就優先進行,所以剩下的多數鏡頭還是和卻夏的。 卻夏也是沒想到,作為劇組女四號,兼組內女一號的動作戲、摔打戲替身,她竟然來得最早,退得最晚,堪稱劇組勞模影視城保安。 再對比一下同劇組演員的薪酬排行,就更值得一個感動演藝圈。 而這一切都是沾某位白毛頂流的光。 陳不恪受傷出事那場戲,秦芷薇不在劇組,后來在酒店里聽說的。陳不恪的公關團隊對劇組外,把他是替卻夏擋災的這件事盡力壓了,但劇組內顯然瞞不住。 于是秦芷薇最近一個月,看卻夏的表情眼神就更加不友善了,一度憤恨到快要把“他明明都認清你的真面目為什么還這么想不開”寫在臉上。 卻夏不怕人,但最怕麻煩,劇組里盡量避著秦芷薇走。 這樣躲了一個月,成功把秦大小姐的仇恨值蓄力條拉滿。 “報應”就來了。 “吻戲替身?” 聽見秦芷薇助理跑來說的第一句話,卻夏就放下手里的習題冊,皺了眉:“我只負責具有危險性的動作戲替演,吻戲這部分不在合約范圍內?!?/br> “對,這我們也知道,只是不巧嘛,芷薇的那個吻替昨天家里出了急事,人已經趕回去了,我們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人選?!?/br> 卻夏沒表情地抬回習題冊,“那就等她有時間?!?/br> 助理被她態度一噎,訕訕地笑:“嗨,這不是早就和導演組定好沒問題的鏡頭順序,又是跟恪總那邊替身的對手戲,人家時間也不好隨便改?!?/br> “哦?!?/br> 卻夏筆下一劃,在習題冊上勾了個選項,筆尖平穩挪向下一題,“和我有什么關系?!?/br> 助理:“……” 助理憋著火打量過去。 桌后的女孩說話時始終沒抬眸,下頜也收著,睫毛溫吞地垂搭下來,秀麗的五官卻被覆上一層漠然的疏離。 漂亮是漂亮,一點人氣兒都沒有。 難怪火不起來,簡直活該。 助理心里腹誹,面上強擠出笑容:“卻夏,話不要說得這么滿嘛。畢竟大家都是一個公司的藝人,互相幫個小忙也是情分——這個鏡頭只是借位,遠景鏡,而且吻替戲就剩這一場了,真耗不了你多少時間?!?/br> “…耗費不耗費,是我這個被耗費的人說了算,不是你們?!?/br> 卻夏漠然掀了眼簾。 一雙清凌凌的淺咖色眼瞳,像能戳透人心似的,將助理虛偽的笑看得一僵。 “想讓我答應這個,也行,”冷了對方一眼,卻夏就沒什么情緒地垂回眸子,繼續做她的習題,“讓秦芷薇出面和公司高層談,給我提前解約?!?/br> “?”助理:“???” 助理懵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舌頭:“不是,卻夏,這個提前解約的事情沒有必要啊,你這一共就剩不到半年的合約,等《至死靡他》劇組拍攝宣傳結束,剩的時間就更少了,也走不了多少通告,非得這個條件嗎?” 卻夏劃完這頁最后一道選擇題,將習題冊翻了面,“不然免談?!?/br> “可——” “沒有可是,慢走不送?!?/br> “…………!” 助理氣得甩手,起身就走了。 門被摔得砰地一聲。 卻夏眼皮都沒動,只唇角冷淡又嘲諷地輕抬了下,就安安靜靜伏身回去繼續做她的習題冊。 兩天后。 在陳不恪復工到場的第一場戲的前夕,秦芷薇的消息回到卻夏這邊來:提前解約的事情跟公司談妥了,簽著大老板——也是秦芷薇親舅舅——名字的紙質文件都一并到了她面前。 從這紙合同起,她和經紀公司的履約就只維持到《至死靡他》的一切相關拍攝、宣傳活動,除此之外,她和這個圈子再無關聯。 卻夏看著合同的神色平靜,只條條確認,然后她長長吐了口氣,拎著薄薄的紙張,仰進沙發椅里,對著燈光看。 真的很薄。 光透過紙都有些晃眼。 但又很厚重,沉甸甸,載滿了她的五年。 她不愿回憶、不愿細想的五年。 終于要結束了。 她可以永遠地離開這個圈子,隨心所欲地,按她自己的想法生活了。 真好。她應該沒任何留戀。 應該…… 卻夏慢慢闔上了眼。 在光和影交替的那一瞬間,某個圈暈恍惚的剎那,她在漆黑墜下的昏暗里看見一道修長清挺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