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敬揚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有和殷先生同居的一天。

    看著橫躺在沙發上的殷先生，他懷疑是不是自己烏鴉嘴才導致現在的情況。當時他對黎念說了什么來著？

    ──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他無家可歸嗎？露宿街頭很可憐欸。

    羅敬揚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

    他不知道殷先生是怎么找到他家，更不知道當他說「沒有空房」的時候，殷先生又是如何得知他的原室友在一個月前搬走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回家的時候，看見有個詭異西裝男在改造他家大門的密碼鎖?，F在按下不同的鍵還能有各自的音調，都能演奏了。

    「如果你想要變色的話，我也能做到，但要一段時間?！惯@是殷先生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大概四十秒吧？」

    當時羅敬揚完全震驚得說不出話，等到他終于緩過來的時候，吐出來的居然是同意讓殷先生暫住的話語。只因為殷先生對他說：「我能幫你追到江蒔?！?/br>
    「你跟江蒔上床了嗎？」殷先生在羅敬揚吃著微波食品的時候冷不防問，害得他差點直接把沒嚼過的麵條嚥下去。羅敬揚大力咳嗽，一邊拍著自己的胸口。

    「我老早就知道你暗戀江蒔了，反應不用這么激烈?！?/br>
    羅敬揚記得有次殷先生忽然告訴他，江蒔喜歡吃辣的，也許那時候殷先生就察覺了。但即使如此，誰聽到那種問句能夠冷靜??！

    「他連單獨跟我出去都不愿意，那種事??我想都沒想過。再說，我們連交往都還沒，為什么會先發生那種關係？」

    「這你就錯了，現代人關係可是越來越開放囉?！挂笙壬鷵u著食指，忽然做出認真的表情，「你想跟江蒔看電影嗎？」

    「欸??？」

    殷先生話題跳轉得突然，羅敬揚差點反應不來。不過，這不就是標準約會行程嗎？

    羅敬揚瞪大眼睛，點頭如搗蒜。

    「有一部殭尸片下星期上映，你帶著首映票去約他吧，他一定會答應的?！挂笙壬D動眼珠，「啊，記得結束后要帶他去吃麻辣鍋哦?！?/br>
    「江蒔喜歡殭尸？不可能啦?！沽_敬揚的眉毛擠成八字，還打了哆嗦。

    殷先生輕笑一聲，「你之前也不信江蒔愛吃辣的?！?/br>
    「好、好嘛??那首映票去哪買？」羅敬揚自知理虧。

    只見殷先生從西裝內側抽出兩張電影票，上面印著一群殭尸猙獰的臉。

    「哇靠，殷大哥，您那是百寶袋吧？感謝，感謝，真是太感謝您啦！」羅敬揚喜滋滋地接過票，跑回房間小心翼翼地收在資料夾中?；氐娇蛷d的時候，他看見殷先生深沉的表情，忽然想起殷先生出現在他家的原因。

    「那個，你跟黎念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被關鍵字觸動的殷先生震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我惹他生氣了?！顾袅艘豢跉?，胸口卻依然發悶，「現在他看到我就跑，道歉也沒有用?！?/br>
    羅敬揚長長地「嗯」了一聲，擺出沉思的動作。

    「啊，??！我想到了！」他激動地握拳，引來殷先生期待的目光，「你可以學他，看到他就跑！」

    殷先生垂下頭，無言以對，暗暗嘲笑剛才對羅敬揚抱希望的自己。

    「你先不要這么沮喪嘛。我的意思是讓你暫時冷落黎念，不要總像衛生紙黏在他屁股后面。然后等黎念發現你疏遠他的時候，他就會開始緊張了?！沽_敬揚一口氣說完后補上：「前提是他沒有對你恨之入骨啦?！?/br>
    「你確定這樣有用？」

    「呃??」羅敬揚的視線不安地游移，最后垂在地板上?！覆淮_定?！?/br>
    殷先生狐疑地揚起眉毛，讓羅敬揚覺得應該再說點什么才行。

    「還是很值得一試的嘛！你現在又沒有其他辦法?！?/br>
    殷先生沉吟半晌，似乎想通了，猛地按著餐桌從椅子上站起來。

    「那就來吧！」

    「嗯！」羅敬揚跟著起身附和。

    兩人用力握住彼此的右手，眼里充滿干勁，像極了少年漫畫里的熱血青年。

    *

    自從羅敬揚被下了最后通牒后，他出席課堂的頻率提升至百分之百。其中許多課程和黎念是同樣的，跟在羅敬揚身邊的殷先生也能藉此觀察他。

    「羅敬揚，等一下吃什么??？我好餓、好餓、好餓！」殷先生把頭靠在羅敬揚肩上磨蹭，但一下子就被推開了。被推開時，他趁機瞄了一眼坐在羅敬揚右邊的黎念，黎念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筆記本，根本沒注意他。

    「我前天發現一間cp值爆表的咖哩飯，光看菜單就超讚。如果中午以前去的話，應該就不用排隊?！?/br>
    「哦哦！那就決定是咖哩了！」殷先生刻意提高音量，但黎念依舊不為所動，彷彿他是一個不存在的隱形人。殷先生有點洩氣，但話說回來，計劃也才執行一週，做人──姑且說是人吧──最要不得的就是急。

    想通之后，殷先生趴到桌子上開始呼呼大睡了。

    課堂中，黎念并非完全忽略殷先生，相反地，他完全無法專注在老師的投影片上，視線時不時向左瞥。他本以為殷先生會就此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但事實是，殷先生纏上了另一個人，那個人還是他的好友。這讓他心里有點不好受，特別是在殷先生把自己當成空氣，連看也不看一眼，卻能精力十足地面對羅敬揚的時候。

    「要一起吃午餐嗎？」下課后，黎念破天荒地主動邀請羅敬揚，「我們兩個?！乖谄骋娝澈蟮囊笙壬鷷r，黎念賭氣似的補上。

    「好──」羅敬揚想也沒想就要答應，隨即發感覺背后有點寒冷，改口道：「好可惜??！我跟人有約了，下次再一起吃飯好不好？我會請你的?！顾谛睦锵蚶枘畹懒撕脦状吻浮，F在的他就像夾心餅乾的夾心，前有黎念，后有殷先生，簡直壓力山大。

    「走走走，快點，我已經快要餓成人乾了?！挂笙壬浦_敬揚往前走，經過黎念時，他可是用盡意志力才沒轉頭。

    羅敬揚也想趕快逃離這種尷尬的場面，于是配合地離開教室。當黎念收拾好走出教室，殷先生喊著「咖哩！咖哩！」的聲音還在走廊上回盪，但背影只剩下一個手掌大小了。

    他呆望著兩人消失在轉角處，大腦一片空白，除了一個疑問。

    殷先生，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殷大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br>
    自殷先生開始替他出謀劃策，他對殷先生的稱呼已經自動升級為「殷大哥」。

    羅敬揚把湯匙放在咖哩飯的盤子邊，臉上的笑意怎么憋都憋不住，只好對著殷先生傻笑。即使殷先生不是app，光看羅敬揚的表情也能知道他想說什么。

    只是這種事，還是由羅敬揚本人來說比較好。

    「我那天不是和江蒔一起去看電影了嗎？」他的臉上泛起純情少男的紅暈，「其實我怕殭尸怕得要死，所以殭尸出來時候，我一邊噴淚，一邊大叫?！?/br>
    太遜了吧？

    殷先生睜大眼睛，不敢相信人高馬大的羅敬揚竟然在看殭尸片的時候哭了出來。還有，都在心儀的對象面前糗成這樣了，羅敬揚為什么還能笑得跟傻子一樣？

    「后來看完電影，我們就去吃麻辣鍋，江蒔看起來超開心的。不過──」

    殷先生才剛松一口氣，這下心又懸了起來。該不會連吃個飯都有問題吧？

    「我又哭了。不過這次是被辣哭的啦！你不要用那種表情看我?！?/br>
    殷先生露出極為鄙視的眼神。

    「好了，我要講最精彩的部分了?！沽_敬揚的臉又紅了一些，還差點將湯匙碰掉。殷先生往嘴里送進一口咖哩，已經對羅敬揚和江蒔的發展不抱希望。

    如果連他這樣強大的app都幫不了羅敬揚，恐怕連民間流傳的月老下凡也拿這笨蛋沒轍。

    羅敬揚清了清喉嚨，慎重地看著殷先生。

    「那時候，江蒔看到我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走過來??親我了?！顾岛艉舻匦χ?，似乎在回憶江蒔的吻?！杆f看到我愿意為他做這么多，他很感動?！?/br>
    「所以我們就交往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