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撐著桌子悠悠站起，一派輕松，說道：“走了，不煩你了?！?/br>
    顧恪決起身，跟在她身后。

    “母親?！?/br>
    姜敏飛快眨了眨眼，轉身沖他笑了笑?！翱斐燥埲?，都涼了?！?/br>
    觸及她微紅的眼眶，顧恪決下顎繃緊。他踟躕了下，還是悄然停步。

    可姜敏未覺。

    自丈夫去世后，她從未有如此的輕松。

    腳步輕快走出門檻。輕盈的衣袂翩躚，也都比不得她此時的心境。

    大兒的事兒從來都是她一塊心病?，F下他動了凡心，鐵樹開花，姜敏只想著找一眾好友出來聚聚。

    最好是小酌幾杯，也好緩緩她心中的激動。

    可這還沒出院子，忽然，她身子微僵。

    顧恪決依舊立在門中，目送他母親，安靜非常。

    姜敏瞥了下外面，隨即匆匆上前，輕聲細語：“你……身子不好。咱們家說到底也是愧對他，你要好好對他知道嗎？”

    顧恪決眉微蹙，又松下?！笆??！?/br>
    “嗯?！苯魧捨恳恍?，這下心滿意足地走了。

    姜敏走后，顧冬從外邊進來。

    顧恪決疑惑：“母親從哪兒得知我身子不好的？”

    顧冬驚愕，急了?！澳碜硬缓?？！”

    顧恪決搖頭，回到桌旁?！澳氂兄??！?/br>
    “那要不，我去問問？”

    “不用?！?/br>
    顧恪決重新拿起筷子，眼珠一轉，道：“等會言念應當回過來，你去看看，人記得帶進來?！?/br>
    “是?！?/br>
    言念是二少爺顧行書的字。言念，想念。夫人給取的字。

    *

    “大伯羊~”

    云瀟院外，奶呼呼的聲音猶如在牛乳中冒出來的圓泡泡。

    元阿笙轉頭，門外的小家伙已經雙手扶著門檻兒，包子臉繃著要進來了。

    元阿笙放下手中的魚竿兒，笑意明媚地快步走到小奶娃跟前，抄著人的腋窩輕抱而起。

    奶娃娃忽然升高，看清抱著他的人立馬咧嘴，露出白白的小米牙。

    “大伯羊~”他抱住元阿笙的脖頸，軟乎的小臉蹭在他肩窩。親親熱熱的樣子像是許久沒見過了似的。

    “小棋安~”元阿笙瞇眼，聞著奶香奶香的味道也回蹭過去。

    互相打了招呼，元阿笙抱著小孩跨出門檻兒。一個人影都沒有。他蹙眉，臉貼了貼奶娃娃?！捌灏惨粋€人來的？”

    “不是。爹爹來，冬冬又帶我喔?！?/br>
    “這樣啊?！痹Ⅲ戏判牧?，抱著小孩回院子。

    “大伯羊~”

    “你在做馬呀？”小奶娃眼睛看著地上的魚竿，圓圓的眼里帶著好奇。

    “弄魚竿，等會兒釣魚?！痹Ⅲ蠈⑺畔?。

    小家伙頓時甩著小胖手一拐一拐地跑到魚竿邊，隨后蹲下。他回頭，看著元阿笙：

    “大伯娘~”

    “魚魚，我要好不好?！?/br>
    “好，要是釣上來了就給我們棋安。不過有個條件?！?/br>
    顧棋安歪頭。

    元阿笙輕輕戳了戳他rourou的小臉，溫聲道：“棋安不叫我大伯娘好不好？”

    小奶娃雙手一握，鼓著腮幫子撐著膝蓋站起。接著，他捏住元阿笙手指，小身子跌跌撞撞窩進他懷中，再抿住小嘴飛快搖頭。

    “不要魚魚了，要大伯羊嗚……”

    第30章

    小孩乖巧, 長得像個玉團子似的，誰見了不說一句喜歡。

    哪曾想自己這才第二次跟他見面，竟然還把人弄哭了。

    元阿笙把小奶團子抱進懷中哄。

    顧棋安眼里包著淚, 鼻尖紅紅。抽抽搭搭的, 好半響才止住。

    元阿笙拍著小孩的背, 心疼又無奈?！安豢蘖??！?/br>
    明明也才第二次見面，元阿笙都搞不清楚為什么小孩就這么喜歡他了。

    顧棋安抽噎，淚眼汪汪地窩在元阿笙的懷中?？蓱z兮兮道：

    “要大伯羊~”

    “不走?！?/br>
    “我沒說要走?！?/br>
    算了, 該小娃娃說不清楚。

    低頭對上顧棋安的委屈巴巴的視線, 元阿笙只得輕輕一嘆，將小娃娃抱得緊了緊。

    “少爺, 那還去釣魚嗎？”阿團健碩身軀縮在魚竿兒旁，擺弄著手上的鋤頭。

    “不去了?！?/br>
    “不要魚魚?！鳖櫰灏脖亲由瞎牧藗€鼻涕泡泡。

    元阿笙沒忍住, 低低一笑?！昂?，不要魚魚?！?/br>
    有孩子在，也去不了湖邊, 元阿笙只能在院子里陪著他玩兒。

    阿團將魚竿兒這些收起，空出院子。

    元阿笙放下顧棋安，牽著他的小手, 便在院子里閑逛。

    “大伯羊~”

    “這是什么？”

    前院菜畦分立在小路兩旁，里面的菜種下去也有些時日里。此時青幽幽的, 舒展著葉片。不過因為沒施肥，瞧著并不粗壯。

    “種的菜，長大了吃的?！?/br>
    顧棋安皺著鼻子, 奶呼呼地嫌棄：“小?！?/br>
    “對, 還很小?！?/br>
    “拿, 找娘親拿。大哦?！?/br>
    “我們有吃的?！迸滦『⒉凰佬? 還帶他進廚房看了一圈。

    云瀟院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等小孩看夠了，元阿笙才將他安排在自己躺椅上好好坐著，騰出手來。

    “阿餅，看著棋安?！?/br>
    “誒?！卑灹ⅠR跑來守在躺椅邊。

    顧棋安紫葡萄似的眼睛看了阿餅一樣，隨后又追著元阿笙的身影跑。

    “大伯羊~去哪呀？”

    顧棋安還小，坐在躺椅上整個人窩在里面，像一個軟趴趴的玩偶。

    見元阿笙要走，他忙坐直身子，撐著椅子探頭。

    元阿笙進屋拿了一個小毯子出來，將奶娃娃抱裹得嚴嚴實實。

    顧棋安望著近在跟前的人咯咯直笑，一雙小腳丫子落在外面歡欣晃悠。

    元阿笙見孩子舒服了，笑著摸摸他的小臉?！拔胰タ纯捶柿?，你乖乖的?！?/br>
    “好~”

    剛剛說到菜苗，元阿笙這才想起后頭那肥料也應該發酵好了。

    這會兒地里的菜正是需要，正好淋些。

    進廚房拎了個木桶，元阿笙拿到后頭，也就是靠近池塘邊的屋檐下。

    蓋子揭開，里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爛菜葉、果皮都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倒是沒味兒?！?/br>
    元阿笙抓過墻上靠著的長木棍攪了攪。

    底下的東西被翻上來，像臭水溝里沉積了多少年的黑泥，爛呼呼的。

    著實不好看。

    不過也是發酵完全了。

    頭一回施肥，元阿笙不敢下重了。一瓢肥兌半桶水，攪合攪合就可以了。

    阿團閑著沒事，有樣學樣，跟著元阿笙做。

    就一小塊地，四桶水都沒有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