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寒(2)
    什么時候才看懂了自己的心。    初見到關越的時候,關凱覺得他像一只野狗。    一只本不該出現在這華麗都市,富貴關家的野狗。    他身上鮮見的痞勁兒和壞勁兒幾乎是瞬間吸引住了他。    開始只是逗他,拿著十歲小孩的聰明的壞捉弄滿肚子壞水兒的關越只會自食其果,關凱在他那兒吃了幾次癟后心甘情愿地叫出了第一聲“哥”。    他卻吊兒郎當,滿不在意地回:“哥?我可不是你哥?!?/br>    是,論血緣關系,關飛和他才是正兒八經的親兄弟,可關凱從來沒叫過關飛哥,反而對于這個看起來不像是關家,確實也不該姓“關”的人,讓他忍不住親近。    跟著關越,他第一次罵看不順眼的老師,第一次逃不想上的無聊的課,第一次去網吧開黑,第一次泡妞,第一次……上床。    他跟著他擁有了太多太多第一次,只有一次他拉住了他。    夜店vip包廂,他帶著他見一個叫刀哥的人。    他不知道關越要從刀哥那里求什么,刀哥一包白色粉末狀的東西拍到他面前。    像是從鼻腔吐出的一個字,“吸?!?/br>    他看著關越的臉色白了白。    “刀哥,你知道的,我只想賣……不碰這個?!?/br>    他心里一驚,恍惚知道了那是什么。來不及想關越為什么要碰這種東西,只是看見刀哥不容置喙的眼神,肯定地覺得絕不能讓他受傷。    誰知道哪里來的蠻勁兒,拉起他就跑。身后是“乒乒乓乓”的碰撞聲和追趕聲,有人喊著“決不能讓他們跑了”,他們卻跑得更起勁。    耳邊的風呼呼地刮過,他們在灰色地帶的小巷子里竄來竄去,一直跑到腰都直不起來,身后只剩下風聲。    就是那個時候,他坐在地上邊喘氣邊問他:“問什么要救我?”    他想隨口搪塞過去,就像過去無數次他向自己做的那樣。    可是面前的他是認真的眼神。    不想騙他,也不想承認。    就在這樣兩方糾結中,他被面前的人吻住了。    心跳像是停了一瞬,又劇烈地迅猛狂飆。    帶著尼古丁香,獨屬于關越的劣質又嗆人的煙草味,被舌尖頂了進來。    他們就在那個盛夏,那個破爛的巷子里,在無人問津的地方至死糾纏。    可是回去又像親兄弟一樣打打鬧鬧,對那天的荒唐閉口不提。    可是心下的種子已然種下了。    他那時在想,只要他繼續讀書,賺錢,等到有能力了就帶著他離開關家,離開這個假模假樣的虛偽城市。    他們去一個自由的地方吹風、看海,永遠地生活下去。    那樣近的愿望簡直很快就要實現了,可是又被人狠狠地敲碎。    碩大的關家,即便沒有遮天的權力也不會救不出一個同樣姓“關”的人。反而,所有看起來平日沒有來往的虛偽之徒在這一刻骨子里的血卻開始凝聚。    大家一致決定放棄他。    只是因為他身上沒有流關家的血,即便他也在這個家里生活了這么多年。    他回到家關越已不在了,留給他的只有他入獄的消息。    他像是失了魂。    抓住身邊一個人就問他有沒有說什么,那人被嚇了一跳慌忙搖頭掙脫。    他不甘心,又抓住另外一個,同樣無言。    最后是他的親哥哥關飛喊住他,面上仍是對他難以掩飾的厭惡與嫌棄。    “他說讓你別等他?!陛p飄飄的話語鉆入耳間。    他無力跪坐到地上。    那些朝夕相處,不用暄照也各自清楚的心意,那年夏天被他反復取出回憶的一個漫長的吻,都在一刻破碎了。    接著,就是漫長的謀劃與等待。    關越,我答應你,我絕不等你。我會好好利用這余生,為你討一個公道回來。    經年嘔心瀝血的算計不是他們輕飄飄的幾句諷刺就能推翻。    關飛問他知不知道那是誰。    他當然清楚這會是飛蛾撲火、屬于他一人的惡戰。    七年窺探,終于被他看到,原來萬家小公子也有一根軟肋。    他嗅到了他用血rou包裹隱藏的寶貝。    而他,只需一層一層靠近,一層一層剝開,最后一刀就是致命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