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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館走廊里的光線已經很暗了。 秋分已過,日落變得很早?,F在不過才晚上六點多,尋常晚高峰的時間,外面的天卻早就黑了下來。 黑夜總是被人類賦予了太多意味。在傳統敘事里,只有白天里的那些井井有條、車流不息的秩序才能代表社會。而到了黑夜,城市就會撕掉那層體現著現代文明的皮囊,露出猙獰的犬牙。 可現實卻恰恰相反,那些只會在黑夜中才會亮起的燈,或許才是人類歷史里亙古不變的故事。 樓下不再如之前那般的寂靜,隱約可以聽到女人的嬌笑,和男人呵斥前臺,讓他們快點辦理入住手續的聲音。 這種嘈雜、又差亂的環境,對于樊東榆來說,可以算是前所未聞。 他自幼便有司機專車接送,哪怕是被下放到R縣,也沒住過那所里分的四人一間的宿舍,而是直接租在了通勤都要半個小時的高檔小區。 所以,為什么,現在,他會出現在這里? 但這個問題也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就被樊東榆棄之腦后。 想來就來了。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噢,他從來不會情緒拉扯,他永遠忠于自我。 在昏暗里環境中,十幾米外,電梯旁的數字紅光便亮得格外明顯。 有一個人,不,電梯在一樓停留的時間并不算短,所以應該有好幾人同時進了電梯…… 樊東榆倚在門旁,黑眸垂斂,他漫不經心地想著。 右手在無意識地按壓火機,又松開,火花在他的指尖忽明忽暗。 正當火焰將將熄下,卻就在此時,一旁原本緊閉著的門,又突然開了。 樊東榆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可明面上,他的語氣卻依然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調子,“這是又記起來了?” 盡管雙方都心知肚明。之前說的那個什么鬼考試,不過是個幌子。 面對他的直白諷刺,徐艷青卻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她仿佛并沒有聽懂他的話里有話,只是回道,“阿sir,您說話真有意思?!?/br> 在這個曖昧又劣質的賓館走道里,兩人終于又再對上了視線。 但這次,氣氛卻不似之前的那般針鋒相對。沒過半秒,徐艷青微垂下眼,避讓了他的目光。 樊東榆嗤了一聲。 他們離得很近,所以連一丁點微末的動靜都不會錯漏。 徐艷青自然也聽到了這聲嘲諷,可她也只是側過半邊臉,依然是一言不發。 沒人說話,只剩一陣詭異的平靜。 大概過了好幾秒,才被一聲輕輕的嘆息打破。 徐艷青慢慢開口,“阿sir,你好像……對我有點偏見……” 她的情緒可以稱得上真誠,幾次的欲言又止,夾雜著眉眼間的無措。 樊東榆抱著臂,面上不動聲色,“說說?!?/br> 徐艷青緊咬著下唇,才說,“如果是在派出所里,有什么讓您誤會的地方……那我現在先跟您道個歉,希望您大人不計……” 樊東榆直接打斷了她,并沒有讓這個輕飄飄的道歉順著她的邏輯落地,他抓住那個被她試圖輕輕帶過的話題,追問道,“誤會什么?” 徐艷青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 “說啊?!狈畺|榆似笑非笑,他上前了一步,單手狠狠撐在她右上方的房門處,繼續追問,“誤會你什么了?” “……”這個動作讓他的壓迫力釋放得更為外顯,她一時無言。 欺騙性最強的謊言永遠是摻著真話,半真半假的那種。她反復思忖了好幾次,才想好了接下來到底要怎么說。 女人低垂著眼,睫毛微顫,如翩飛的蝴蝶,可這依然未能將樊東榆的注意力分走半分。他緊緊地盯住她,神色冷淡。 她今天涂了口紅,在一片灰暗與破敗之中,只有那抹艷麗的紅是鮮活的。飽滿的唇瓣微微分開,就像樹上熟透的紅果子,鮮艷欲滴。 樊東榆的心中莫名閃過了一絲煩躁。 突如其來的,他什么都不想聽了。 徐艷青正要開口,卻又倏地停了下來。 ……她好像聽到了,電梯到達樓層的聲音。 沒時間了!徐艷青下意識扯住樊東榆的手腕,把他往房里帶。 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發展,猝不及防之下,樊東榆還真被她拉了進去。 無視他一臉wtf的表情,徐艷青迅速關上了房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