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 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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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睹了,別人口中他游刃有余,又太可怕的模樣。 姜時念被他把控著后腦,直勾勾往前看,那個武裝叛軍正倒地哀嚎,上膛的槍血糊糊扔在一邊,跟其他同種衣服的人一樣,都已被制服,解除了危險。 沈延非喉結在緊澀地滑動,他把目光已經失焦的姜時念壓在車門邊,收攏住她的頭巾,把一張臉蒙得干干凈凈,只露一雙眼,隔絕掉周圍若有若無被吸引過來的視線,他回眸短暫掃過,再也無人敢往這邊瞄。 沈延非冷晦問她:“看見了,怕我嗎?!?/br> 他在她面前,盡可能回避著自己這幅臉孔,可他怎么可能想象,她會出現在塞提亞殘垣斷壁的街頭。 抵達塞提亞城內后,他就始終與外界斷聯,但收尾還沒有完成,他不能走,不能給她留任何后患,他日復一日在被焦躁啃咬,今天已經是失去她消息的第十一天,他瀕臨極限,無法去勾勒她在國內等不到他,會是什么心情。 他從前在美國救援組織進叢林會朝傷人的猛獸開槍,如今也會。 在那場爆炸里,最后一刻他才踩著血腳印,全身而退,稍晚半步,就是大火里的一抹灰燼。 踩在死線的那個關頭,他腦中被她臨別前用力揮手的樣子占滿,幸好穗穗還不了解更多過去,幸好她對他心無所愧,總能走得出來,還會過悠長安穩的一生。 他曾想過,如有萬一,穗穗會用多久來忘記他,會不會恨他食言,都不肯給他掃墓。 今天傍晚,他得知有一組國內來的媒體小隊,要奔赴政府旁的會議中心,他清楚傍晚那里有叛軍武.裝車經過,恐怕會有危險,本打算撥人去幫忙解救,然而心臟像被針刺,根本不能平息。 他開車帶頭,在炸響聲里開過那條街時,巷口混在霧氣里的身影,一眼就讓他理智全無。 什么都沒有了。 他視野在陣陣發黑,翻涌的血頂在舌根。 只剩她。 他如果今天晚來一步,沒有開向這條街,那他為什么還要活,要到哪去找他的穗穗。 姜時念閉起眼,圈著沈延非的腰,那股想放聲大哭的難過快憋不住,她總算找到一點正常聲音,氣若游絲說:“我不怕,我怎么可能怕你?!?/br> 她怕他十八歲讓蔣勛昏迷? 還是怕他二十六歲護著她的命? 剛才她跑出巷子,不是他及時出現,她根本無處可躲,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最后只是一紙讓人唏噓的新聞,寫女記者在境外戰區死于武裝叛軍槍口。 她整個人,被他一次一次,親手從懸崖底撈出。 沈延非帶姜時念上車,把她安全帶綁好,他視線掠過后座,看見繩索,合了合眼,甚至極端地想把人用繩子捆住,拴在他身上。 他身邊人深入巷子,把其他幾個媒體團成員和司機救出來,大家躲得及時,加上煙氣重,里面的人又被這邊的聲音吸引,沒有造成大的傷亡,只有兩個受輕傷。 沈延非穿過夜色,走安全路線,把車開到媒體團的落腳地,這里環境有限,基本全天處在斷電狀態,靠睡袋過夜。 他讓人跟負責人交涉,負責人和姜時念很熟,一見對方是鉑君沈董,她的愛人,就心中大石落下,明天跟完大使館撤僑,媒體團任務就將圓滿完成,今夜最后落腳的一晚,他們隨著沈董,有了更好的住處。 負責人話多,雖然沈董過份冷銳,他也還是把姜時念怎么加入團隊,怎么來的流程,大致給沈董描述了一遍,只是看他越來越沉抑難測的神色,最后到底是老實地閉了嘴。 幾輛車混入漆黑,把團隊統一帶到相隔并不遠的另一個街區,進入大樓,這邊整體相對安穩,和平時期,是塞提亞剛剛落成的圖書館,空間足夠,樓上有充足辦公室可以休息,獨立發電機,必要時能用電。 媒體團的人被安排在樓下,沈延非扯過頭巾遮住姜時念的整張臉,托起她徑直上三樓。 三樓無人打擾,十幾天來始終是他獨自居住,房間里極簡單,外面大廳還擺著一頂備用的軍需帳篷。 姜時念的心緊得受不了,這一路上輾轉,從離開街邊到回來這里,沈延非基本上一言不發,沉默得過份,有時一個眼神對上,她像被他摳挖進心底,又脹又澀,死咬著唇。 要怎么傾訴風霜想念。 到了三樓沈延非睡的房里,他把她放在床上,她卻惦著外面看到的那頂大號帳篷。 沈延非摸著她臉,力道很重,低聲說:“我下樓給你拿行李,馬上回來?!?/br> 她沒等回應,他轉身就出去了。 姜時念胸口不斷地往里縮,她深吸氣,盡量讓自己平靜,抱著她隨身帶的包,離開他房門,走到相隔不過十米的前廳,停在那頂帳篷前。 她無法不在這樣的場景下,陷入他的十八歲。 姜時念蹲下去,慢慢打開帳篷入口的拉鏈,俯身膝蓋著地,往里爬了爬,又關上,她坐在中間,從包的底部,抽出一本裹了兩層防護的課本,她拿著里面的那束干涸野花,想擺在門前。 樓梯傳來響動。 姜時念頓住,本想馬上出去,但沈延非的聲音卻停在了三樓的樓梯邊。 她拉好了帳篷,里面也沒燈,沈延非不會看出來,那他為什么不繼續走。 姜時念等了幾秒,他仍然沒動,她咽了咽,手指發僵,輕輕剝下了帳篷軟料窗口的一角,借著外面淡淡光線,看到男人頎長的身影站在樓梯口,一手提著她的行李包,包口是開的,另一手,竟然握著她擺在上面的一件貼身針織衫。 他泛白的指節嶙峋著,攥緊這件衣服,脊背半靠著墻,緩慢地伏低,額角墊在上面,直至漆黑雙眼,高挺鼻骨,斂起的唇。 姜時念怔怔望著。 開槍都不會發顫的人,此刻陷在她一件再普通不過的衣服間,平直肩膀在微不可察地極輕發抖,那些驚痛不需要言說,都在他充血指尖和咽動的咽喉上。 她忘記作出反應,眼前忽然朦朧。 他怕成什么樣子,因為那一刻險些的錯失,他已在潰敗邊緣,不能開口跟她多說話,不能太親密,怕會沒底線地做禽.獸事,所以就這么停在門外,埋進她穿過的衣服里。 姜時念手一亂,勾開了帳篷的門。 半映著燈光的男人抬起頭,眉眼黑到懾人,眸光強硬,侵略性極重地盯向她。 一行淚卻隱匿在陰影中,順著他冷白臉頰,倏然滑下。 第60章 姜時念緩過最難捱的一陣心疼, 身體的反應比頭腦更快,手忙腳亂把帳篷門敞開,迫切地出去。 她鞋是脫掉的, 來不及穿,腳上只有一雙淺色棉襪, 站起身的時候太急,腳尖被拉鏈勾住,整個人向前跌了跌,身形不穩。 行李包下意識咚的落地,沈延非迎面大步過來, 把要倒下去的姜時念勒進臂彎。 他看起來面色沉凜, 沒有過多波瀾, 除了那行淚, 依然是聲色不動的沈老板,但手上力氣卻是失去分寸的兇暴狠重, 她跟他貼緊, 彼此身體毫無縫隙, 胸膛里飛跳的心臟隔著肋骨互相撞擊,跟她腰間的骨骼一樣, 被掌控到酸痛。 她仰起頭, 直接去吻他瘦削下巴上懸著還未消失的水印,讓他沒有否認的機會,直視他薄紅的眼睛問:“為什么一個人在這兒, 不進去找我, 寧可抱一件衣服, 也不來抱我?沈延非, 不管你接受不接受, 我已經在你面前了,你還要忍?眼淚就這么不想讓我看見?” 沈延非背對著燈,眉目罩著層暗影,他鼻息太燙,燙得只是略微垂首逼近,她被拂過的皮膚就一陣激栗,本能地輕輕哆嗦。 他音量低,沙礫感揉研她耳朵:“我在那條巷子口抱你,你當時已經快呼吸不了了?!?/br> 那他意識里叫囂滾沸著想做的事,以她急需休養的精神和健康狀態,怎么忍受。 他現在把握不了那個度,沒辦法控制多少深淺,他會過激,壓抑不下來。 她剛從直面了武力沖突和槍林彈雨的險境里出來,就要承載他過份的宣泄,他不舍,趁他還摁得住,保持一點距離,等他稍微穩定。 可等不了。 姜時念記起那時候的窒息,真像快沒命,她不再說話,不穿鞋的腳反而靈活,踮起來壓下他后頸,閉眼親他過于涼的嘴唇。 她親一下,抬眼凝視他,湊上去再來,反復地盯進他黑瞳深處,要掏里面真正的洪流。 沈延非不動,胸口在一次次加快起落,身上那種處于戰亂中的銳利強悍變本加厲,融進某種疾風暴雨前的深沉威壓。 姜時念唇被磨熱,張開口小聲呼吸,再去碰他時,她下頜突然被修長手指一把掌住,他掌根凸起的骨節抵在她顫動的咽喉上,他驟然深入,狠狠吮她一刻,她“唔”的一聲瞇起眼,洗盡鉛華的白皙臉上,涌起泛濫血色。 眨眼的幾個開合間而已,姜時念都沒有反應過來,沈延非已然一言不發地把她從地上抬高,半是摟半是推地摁上旁邊那堵墻,手掌托起她腰臀,她雙腳懸空,不自覺蹬動著,足尖劃過他繃直的膝蓋。 火信滋滋燃燒到最末,炸響聲轟鳴,似遠似近。 她干熱唇縫被強勢地撥開占據,他含裹住她濕漉的舌,攪動著狂熱獵取,沒有喘息空間,沒有半分錯開的余地,他根本放下理智,用唇齒無限度地感受她確定她,也在折磨她,拆碎了描摹她鮮活身體和生命,他占據侵略,征伐進犯,要把人咬壞咽下,熔煉成一體。 姜時念隱在皮膚里的汗層層溢出,半睜的眼里光芒渙散,她感受不到背后墻壁,只有他,她也不想呼吸,炙得心上瘋跳刺麻,抱緊他脖頸,細細指節穿著他烏黑短發,忘情回吻。 多少天來驚恐憂思,堵滿的熱望,都發泄在他口中。 他握槍的手靈活敏捷,也透著無所顧忌的冷酷,扯亂她衣擺,她里面沒有搭扣,穿著松緊的運動款,被徑直推開,堆在上方,由他帶著大小傷口的粗糲指腹欺壓變形。 姜時念腳腕虛軟,沁出的聲再被封住。 她從墻面略滑下,酸脹踩在他鞋面上,頭被迫高高仰起,嘴唇紅腫,邊角在吞咽間滲著津液,流過小巧下巴。 “沈延非……” 她迷亂失神,不受控地叫他名字。 “沈延非?!?/br> 沈延非捏著她,肆無忌憚,咬得她唇上充血,低啞質問:“你什么都敢做,是不是?這條路多遠,這邊風險多高,新聞里沒有看到嗎!中間不管哪個環節失誤都會致命,你真出事了讓我怎么辦!” 姜時念胸前高漲,guntang到不像自己的,她眼睫間滲出生理性的濕,只低喊出一句“那你出事了讓我怎么辦”,之后就再也無法開口,他手掐過她腰間,不容掙動地移向下,重重刮過一片潤。 她所有言語硬生生哽在喉間,后腦靠在墻面上,他扣住,太熟悉太想,想到頂峰,精神沒了約束,只管讓她滿面胭紅的出聲,滑感透過他曲起的指節。 姜時念胡亂抓住他長褲,無力輕扯,人向前倒,伏在他動作時微微顛簸的肩上,做不出更多,就張口咬到他鎖骨,嗚咽著渾身無措地急顫。 外面好像下雨了。 不及屋內相隔太久的傾盆。 緊促到隨時崩發的稀薄空氣里,樓下一層突兀響起一陣通知似的鈴聲,有人在樓梯口輕叩幾下,沒有說話打擾。 姜時念卻像被提醒了此刻環境,緊張到一下收緊,酸脹就停息不住了,她臉上血色更濃,被沈延非覆下來擁吻,指腹惡劣地碾進她唇角邊,把雨水融進去,一起淺嘗。 沈延非理了理她的衣服,單手托抱起來,走回房間把她放床上,又卷起兩層被褥,回到外面大廳,曲身鋪進了帳篷里,他點亮里面角落一盞昏黃的手提燈,再抱回她送進去,撫了撫她臉頰:“鈴聲是通知晚飯好了,沒有人會擅自上來,我去拿,等著?!?/br> 姜時念攥住他手,紅已經蔓延到脖子上,她抿抿腫痛的唇,眼睛不禁往重點處的起伏看:“可你……” “等等就好,”沈延非面不改色說,“別看了,越看越下不去,你不如想想怎么摸?!?/br> “只是……摸嗎?!彼黄圬搼K了,語氣褪掉幾天來的果敢鎮靜,透出一絲依戀的天真。 沈延非手頓住,把她拽過來又親過幾次,才拍拍她頭,起身往樓下走。 姜時念癱倒在厚軟的被子上,并起雙腿,抓過包把臉埋進去,滾了兩下,又把課本翻了出來。 她壓在胸前貼了貼,屏息把它卷到最后一頁,摸了摸上面已經變淺的字跡,和塑封的野花一起,擺在了帳篷的門外,一如當年他放下的位置,然后拉起門,心跳如鼓地等他回來。 樓下人多,但有條不紊,除了雇傭的大批人員外,鉑君本身隨行的都在其中,知道今天特殊,太太竟然不遠萬里冒著危險追過來,當然不會有膽去招惹沈董,晚飯備好以后,就都識趣地退開。 沈延非提起餐盒,到二樓的時候,轉身去了另一個方向,二樓原本是圖書館設置的休息區,角落有兩個貨品不全的自動售賣機,擺好了還沒正式使用,局勢就已陷入動蕩。 他撥下幾瓶有甜味的牛奶,頓了頓,又到賣生活品的另一臺,劃兩盒擺在最下層的某種必需品,都放進裝餐盒的保溫袋。 物資有限,艱難匱乏,竟然沒有禮物可以送她。 沈延非垂著眼,黑睫陰影斑駁,他抽出袋子里的紙巾,長指展開一張碾平,視線籠著,緩緩折疊。 挺拔冷雋的身影,就這樣半靠在二樓無聲無息的黯淡光影中,指間翻轉,把一抹簡單的素白色,繞成一朵含苞玫瑰,他將花根纏緊,才瞥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流彈擦過,傷在滲血。